在場的人全都鴉雀無聲,每個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喬菊身上。
沒錯,是喬菊而不是水菡。
此時此刻,喬菊的態度太重要了,她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都是晏家人的風向標,她喜歡誰,她討厭誰,每個人都很重視……因爲,在晏鴻章昏迷不醒的情況之下,喬菊的存在很可能會使得晏家內部各房的勢力重新洗牌。
但晏季勻之所以盯着喬菊,是想看清楚她臉上的每個表情,他知道這個老太婆回來的目的絕不單純,從她對水菡的態度就看出來了。
水菡被喬菊盯着心頭髮毛,手心冒汗,但還是努力讓自己保持着淡淡的微笑……儘管這位長輩看起來十分不善,可畢竟起碼的禮數還是要有的。
喬菊一眨不眨地看着水菡,心中翻卷着怒浪,在她眼裡,她不是水菡,而是沈玉蓮。
“呵呵……很不錯嘛,看起來挺單純老實,難怪那個死老頭子會那麼寵你了……”喬菊這話還有最後半句沒說——當初沈玉蓮就是這種乾淨清純的氣質,是她喬菊怎麼學都學不來的,而晏鴻章偏偏就對沈玉蓮着迷……
喬菊當着這麼多人的面說“死老頭子”,恰逢晏鴻章昏迷不醒的時候,這是一種,泄憤,是種示威,但晏家人大都裝作沒聽到。只有晏季勻和水菡兩人的表情變了。
“不過這俗話說得好,知人知面不知心,越是老實的人越容易讓人放鬆警惕,想做點什麼事兒的時候才能讓人防不甚防。季勻,你說說看,醫生是怎麼說中毒的事。”
晏季勻握着水菡的那隻手緊了緊,側頭看看水菡,她神色詫異,尷尬……顯然她是沒有料到喬菊會是這個態度,她也還沒明白過來喬菊是在懷疑她下毒。
“醫生說爺爺是中的慢性毒藥,這種毒藥如果是微量的話,只是起到一點點興奮的作用,下毒的人拿捏分寸很好,所以不易被察覺出來異常,但日積月累下去,長期服用,就會積壓在身體裡形成一個類似地雷的隔離區,中毒到了一定的程度,一旦積壓的毒素在身體裡擴散,就會控制不住,輕者造成休克,重者甚至會立刻心臟驟停。
晏季勻其實早就將這些告訴水菡了,現在只不過是再重複一次而已。
喬菊蹭地一下站起來,音調也不由得拔高,憤然說:“水菡,你不是傻子吧,你應該知道中慢性毒藥必須是下毒者跟跟中毒的人長期有直接接觸或是間接接觸,你又知不知道季勻將家裡的每個人都盤問過了,唯獨只有你,他卻不問。你看看,在座的大都是你得長輩,他們都像犯人一樣被問過,而你卻被袒護,你自己說,這公平嗎?”
“。。。。。。”
水菡呆滯了,美目裡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晏家的人被晏季勻查問?這件事她真的不知道。喬菊這話的意思是什麼,再明顯不過了,她是要逼水菡自己主動接受查問。
水菡是不是下毒的人,這不重要,重要的是喬菊要藉此羞辱水菡。
晏季勻深邃的鳳眸微微眯了眯,一縷寒光掠過,沉聲說:“奶奶您怎麼不問問水菡平時是怎麼孝順爺爺的?她比晏家任何一個人都孝順,連我做得都不如她,她怎麼可能下毒?她一直都沒參與過晏家的事,她有什麼動機去下毒害人?”
水菡緊緊咬着下脣,極力隱忍着情緒,但她劇烈起伏的胸膛還是顯示出了她的激動……原來在這種時候,晏季勻竟然這麼肯定她。她平時做的一些事,他都知道……
喬菊聞言,陰沉得臉色又冷了幾分,一步一步走過來,矮小的身子站在晏季勻面前,但氣勢卻是格外凌厲:“她沒動機?你敢說她沒動?她的動機就是你!晏家表面上一團和睦,但那是假的!你們誰不想做董事長的位子?哪一房不知道如果得到死老頭子手裡的股票就會如虎添翼?你是繼承人的大熱人選,但晏錐也深得死老頭子器重,並且晏錐還娶了鄧行長的女兒,比你娶個窮鬼要強多了,你難道就不怕死老頭子會把公司交給晏錐?難道你就不能跟你老婆一起聯合起來害人?先下手爲強,別說你不懂。”
水菡目瞪口呆,她簡直難以相信,這是一個長輩說的話嗎?這是晏季勻的奶奶啊,怎麼像是對待敵人一樣的對待晏季勻?說這種話,也不怕遭天打雷劈!
水菡先是驚,緊跟着是怒……她看出來了,這老太婆是想冤枉她,並且還要拉上晏季勻一起下水。
晏季勻眸光一狠,正要開口,卻見水菡動了……她向前走了一步,正好與喬菊面對面。
“奶奶,我們尊敬您是長輩,但是身爲長輩就能不分青紅皁白冤枉人嗎?我和晏季勻,我們沒有做過像您剛纔說的那種喪盡天良的事,您難道就憑猜測來下定論嗎?要怎麼查問我都可以,我做事光明正大,行的正坐的直,我不怕誰來問。”水菡一口氣說完,居然沒有氣喘沒有打結,說得很順溜,連她自己都感到意外,她竟沒有緊張地說完了,完整地表達了自己的意思。在喬菊這麼強勢的氣場下,真的不容易。
晏啓芳等人都覺得水菡真的在找死了,不但沒上來勸,反而更巴不得水菡越犟越好,巴不得她吃點苦頭。
晏季勻臉上沒什麼表情,也沒說話,只是靜靜地握着水菡的手,他能感覺到她在冒汗。他不表態就等於是最明確的態度了。說明他是支持水菡的。
喬菊又驚又怒。驚的是水菡竟然有如此氣度,每句話都是那麼鏗鏘有力,她沒有向晏季勻求助,沒有辯解,直接就說自己會接受查問,怒的是……水菡最後說那幾句話就是戳中了喬菊的內心深處。喬菊認爲水菡這是在故意挑釁她,不把她放在眼裡。
喬菊怒視着水菡,笑得有些狠意:“你很有種,敢在我面前大呼小叫……今天,我放過你,但是以後,你最好是祈禱別做錯什麼事,否則,晏家的家法,你應該知道的……”
家法?水菡微微一顫,想起了曾經在祭祖時,在宗祠裡,看到晏錐被執行家法,當時她就覺得家法是極爲不人道的東西。她不想去想假如有一天自己也被家法伺候會是怎樣的滋味……
喬菊這算是讓步了嗎?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是的。但反過來一想,晏季勻就笑不出來了……看似這一局是他和水菡勝出,但實際上喬菊卻埋下了無數地雷。以後她天天盯着水菡,就算水菡樣樣做到盡善盡美,喬菊也可以挑刺^
“既然沒事了,那我們就先走了。”晏季勻這話說的時候都沒看喬菊一眼,直接拉着水菡的手,在衆目睽睽之下走出了那道門。
晏啓芳等人原以爲可以看到晏季勻和喬菊當場鬧翻,但卻是眼前的結果,他們有點失望。
晏季勻如果只是個魯莽的蠢貨,他就會像別人期待那麼去做。他現在鬧翻是沒用的,只會給晏家添亂。喬菊是晏鴻章的合法妻子,這一點是關鍵所在,是她立足的根本。
回到住處,水菡的心還在砰砰砰亂跳個不停,晏季勻的臉色也是相當沉重。
兩口子這麼對坐着,沉默了好一陣子。晏季勻知道水菡有很多話要問,所以乾脆直接了當地說:“以後儘量避免跟我奶奶接觸,如果她爲難你,你能解決最好,如果不能,就打電話給我。”
水菡皺着小臉,擔心地說:“如果奶奶只是爲難我,那還不是最要緊的,我是擔心那個下毒的人……不知道會是誰,但你也說一定是晏家的人或是在這裡工作的人……可沒找出來啊,有這麼個隱患存在,大家都不會安心的。”
晏季勻當然知道其中的利害,聞言,他眼中流露出睿智的光芒:“幾乎是每個人都查了,就連鄧嘉瑜我都查過她……但是有一個人,我還沒問,當然不是你了,我指的是另有其人。”
“嗯?還有一個人沒問?誰?”水菡驚奇,立刻被吊起了好奇心。
晏季勻一把將她攔在懷裡,湊近她耳邊低聲說:“還記得那天在花園裡嗎?我們偷聽到沈蓉跟一個男人偷情,而那個男人,這兩天剛好沒來大宅,沈蓉說他病了,可你相信麼,這麼巧就病了。他以前是除了每個星期休一次假,其他時候每天都會照常上班,但爺爺一出事,他就連續請了幾天假,沈蓉說,明天后天他也不會來的。”
水菡瞪大了眸子,驚詫萬分:“竟然是他沒有查?”
那晚其實水菡和晏季勻都已經猜出那個男人的身份了,後來第二天就見到時聽到說話也就更加證實了對方的身份,是沈蓉那一房的廚師。
水菡猛地一擡眸,想起來了:“你還記不記得,當時我們偷聽到沈蓉說感謝那個男人說的粥,她端給爺爺吃,爺爺很喜歡那個味道,還以爲是她做的。爺爺的飲食一向都有專人負責,就只有前段時間沈蓉每天都去給爺爺送早餐,如果要下毒,那是最好的機會,也是最大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