芒碭山中,彎曲延綿的小路直通深山,一個婦女帶着兩個孩子,行走在山間,她們衣衫破爛,疲憊不堪,兩個孩子時而哭鬧,婦女愁眉苦臉,但還是咬着牙,向山中行去。
穿過一條小路,忽然從山路兩旁,響起雜亂的胡哨聲,隨後,近千餘人從樹叢中奔出,手裡拿着簡易的兵器,衣衫不整,面目猙獰,一看,他們就是山匪。
兩個孩子害怕之極,他們撲進婦女的懷中,婦女也略顯慌張,緊緊護着兩個孩子,就在這時,一個山匪頭頭走出來,冷笑道:“這個女人有些姿色,孝敬大王,他一定喜歡!”
衆嘍囉歡呼,幾名手拿鐵叉的人向婦女慢慢逼近,婦女帶着孩子緩步向後退去,這時,一箇中年人大喝:“慢!”
他快步跑出,在女子面前打量一番,不禁喊道:“哎呀,原來是嫂夫人!”
女子這才認清眼前之人,原來是周勃,她不由歡喜道:“劉邦可在山中?”
“在……在!”周勃大喜,回身呵斥道:“這是咱們大王的夫人,不得無理!”
幾個嘍囉自知惹禍,慌忙退去,這時,周勃看了看兩個孩子,又看了看婦女,笑道:“嫂子,我帶你進山找邦兄!”
在芒碭山深處,一個簡易的山寨中,旌旗遍佈,每一個旗幟上都赫然寫着‘劉’字,這是劉邦的大寨,此時山寨已聚衆兩千多人,這些人都來自泗水郡,一些流浪百姓或者街頭乞丐,他們前來投靠劉邦,依靠打家劫舍來養活自己,此時,周勃收了隊伍,緩緩向山寨中行去,不久,周勃帶着婦女和孩子們來到了劉邦的茅屋之中。
此時劉邦正在和幾個首領商量事情,自從大澤鄉起義,陳勝雄起於泗水郡,僅僅數月間,便奪下了陳縣,建立張楚王國,這使得劉邦意識到,反抗暴秦的時機到了,不久,必會有源源不斷的勢力崛起,而自己,也該謀求出路,不能一輩子窩在山中。
而剛剛得到的情報顯示,魏國的後人,此時也投靠了陳勝,這使得原本持觀望態度的劉邦,也在考慮,是否下山投奔陳勝,如果自己去了,能否得到好處?
虎皮前,劉邦靜靜凝視,卻是周勃興奮的喊聲打破了劉邦的思路,很快,周勃帶着婦女走入了茅屋,劉邦也在這時回頭看去,他不禁看到了進來的婦女和兩個孩子,劉邦不禁輕呼:“呂雉?”
來人乃是他的結髮妻子呂雉,劉邦詫異的看着呂雉,不知道,她是怎麼來的?而且,如此大的芒碭山,她是怎麼尋找到自己的?帶着疑問,劉邦走了過去,一把抱住了呂雉,久別重逢,劉邦心中百感交集,而呂雉,也緊緊抱住了分別已久的丈夫,兩人就這樣依偎着。
短暫的擁抱,劉邦放開了呂雉,詫異道:“你是怎麼找到這來的?”
呂雉喜極而泣,“我自幼和父親學過望氣,夫君頭上有王者氣,所以我才能尋找到此!”
說完,呂雉拉過兩個孩子,孩子們受驚過度,皆瑟瑟發抖,劉邦疼惜的看着兩個孩子,一手一個,抱在懷中,在他們的小//臉蛋上親一下,這才歡喜道:“我們一家團聚,今晚要好好慶祝一下。”
這時,劉邦看向周勃,令道:“準備酒菜,我要和娘子痛飲!”
夜晚,兩盞油燈忽明忽暗,劉邦此時已微醉,呂雉還在給孩子們餵飯,這時,劉邦問道:“家裡近況可好?”
聽丈夫提起家事,呂雉不禁雙眼微紅,眼淚不自覺的流了下來,嘆道:“你走之後,官府來家中抓人,阿爹已你分家自立門戶回絕官府,才能倖免於難,但我和孩子們,卻沒能逃過此劫,被官府抓入大牢,關了近半個月,得蕭何相助,才能出來。”
說到這,呂雉已泣不成聲,劉邦在旁也唉聲嘆氣,久久難以平復,只輕嘆喝酒,這時,呂雉又道:“阿爹見我一個人帶着孩子,官府又常來要人,不得不替我準備盤纏,讓我來山中尋你,所幸天不負我,在芒碭山,我終於找到了你!”
劉邦再也抑制不住眼淚,再次將呂雉擁入懷中,不久,劉邦輕聲道:“不會太久,我定然出山!”
清晨,劉邦再次把衆人聚齊,大家圍攏在一起,短暫的沉默,劉邦嘆道:“如今張楚國立都陳縣,四方響應,秦國暴政,塗炭百姓,我們何罪?要躲在山中?如今之計,不如投奔陳勝,謀求大業,他日恢復自由身,榮華富貴,享之不盡,否則終老山中,終非大丈夫所爲!”
“我等願聽大王號令!”衆人紛紛舉手贊同,見大家沒有異議,劉邦心中暗喜,立刻令道:“收拾東西,我們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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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蘄縣大澤鄉,陳勝在這裡起義,天下動盪,四方擾擾,身爲臨縣的沛縣,更是震驚不已,縣令於冠忐忑不安,不知道什麼時候,叛軍會繼續北上,那時沛縣吃緊,必然失守,所謂未雨綢繆,於冠決定提前做好準備。
此時,縣衙內,一張泗水郡的地圖擺放在桌案上,衙役們已經去請蕭何和曹參了,此時他們還沒有來,於冠勉強壓住心中的不安,在地圖上看了看,如果向臨縣求援,終非長久之計,可自己臨時徵丁,也未必能夠抵抗叛軍,糾結中,於冠輕嘆一聲。
叛軍所過之地,寸草不生,百姓歡呼,可像自己這樣的朝廷命官,恐怕很難苟活,一旦沛縣淪陷,自己必死無疑,憂慮中,於冠輕嘆一聲,向外吼道:“人怎麼還不來?”
一名衙役急步走入,拱手道:“大人,已經去請了,馬上就來。”
於冠不耐煩的擺擺手,衙役離去了,看着地圖,於冠再次陷入沉思之中,不久,門外響起急促的腳步聲,很快,蕭何,曹參快步走入,來到於冠身旁拱手施禮:“卑職來遲,請大人恕罪。”
於冠見二人已到,擺擺手笑道:“你二人不必客氣,來,我們後衙談。”
穿過帳簾,於冠等人向後衙行去,這時,從後衙偏院走來一人,他是於冠的賓僚,此刻與衆人見禮一番,幾人一起走入了後衙內室。
一盞油燈點燃,屋內頓時明亮,於冠再次把地圖平鋪在桌案上,這才長嘆一聲,看着衆人,憂慮道:“陳勝起兵蘄縣,殺官割地,咆哮四方,如今又佔據陳縣,勢力大增,建立張楚國,帶甲之士,多達十餘萬,若他日北上,沛縣危矣,我心中憂慮,今日特召集衆位,謀求禦敵之策!”
於冠說完,凝視衆人,屋內出現短暫的安靜,所有人皆低頭沉思,不久,蕭何輕嘆一聲,開口說道:“如今泗水郡不穩,郡守大人也顧及不到沛縣,我提議,不如召集外逃人員,一同駐守城防,可保沛縣無虞。”
“召集外逃人員?”於冠默唸幾句,不久,他看向蕭何,疑惑道:“說說看,能召集多少?”
蕭何見於冠已經動心,不由笑道:“單單隻說劉邦,他曾是泗水亭長,只因押送徭役途中。有失人犯,至今流亡在外,已聚衆數千人,若大人能赦免劉邦,召他歸來,共同守城,沛縣可守。”
停了下,蕭何看了看於冠,又道:“而且,這些年,從沛縣逃亡的人數不下數千,若能一一赦免,聚衆萬人守城,只是彈指之間,大人不妨考慮考慮。”
聽了蕭何之言,於冠再次陷入沉思,不知多久過去,於冠能拍桌案,令道:“這件事,就這麼定了,蕭何,詔安劉邦之事,你全全負責。”
蕭何大喜,拱手領命,一旁,於冠的賓僚本想開口說些什麼,可當他看到曹參犀利的目光時,他還是忍住了。
於冠探手摸了摸地圖,爲了沛縣,爲了自己,也爲了大秦帝國,自己別無選擇,只能誓死一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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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縣衙,蕭何與曹參馭馬來到東市,這裡有一家極爲出名的狗肉鋪,東主便是樊噲。
衆所周知,樊噲娶了呂公的二女兒呂嬃,是劉邦的妹//夫,所以,這趟詔安之行,必然要由樊噲接手,此時,二人已來到狗肉鋪前,蕭何朗笑道:“給我來一斤狗肉!”
“好嘞……”屋內響起樊噲爽朗的笑聲,很快,樊噲端着狗肉走了出來,他一眼便看到了站在外面的蕭何,不由笑道:“蕭大人,你怎麼來了?”
蕭何笑着拍拍樊噲的肩膀,在他耳邊輕聲說了什麼,隨即又把一封書信交給樊噲,拍拍樊噲肩膀,樊噲微微點頭,快步回屋關了鋪子,牽着馬,與蕭何和曹參別過,匆匆離去了。
沿着大澤,樊噲焦急趕路,如果蕭何所言都是真的,這次縣令的詔安,興許真的是一次機會,至少劉邦不用在躲躲藏藏了,想到此,樊噲猛抽戰馬,向芒碭山疾馳而去。
大概晌午的時候,樊噲終於感到了疲憊異常,他把馬拴在一處有草的地方,這才躲在樹蔭下,啃着餅子,就着大蔥,滿滿的塞到嘴裡,卻在不遠處,隱隱有草叢擺動的聲音響起,樊噲警惕的躲到了樹叢中,向遠處凝視,不多時,從偏遠的小路中,行出了一支百餘人的隊伍,他們手拿破爛農具,一看,便是山間土匪,樊噲不屑的哼了一聲,若是往日,自己一定痛殺一陣,爲民除害,可今天,自己有要事在身,只得暫且放過他們。
就在樊噲準備牽馬離去的時候,忽然,他看到,對面爲首的將領不正是跟隨劉邦的曹無傷嗎?想到此,樊噲終於知道,眼前的軍隊,原來是劉邦的人,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牽着馬,樊噲奔到了這支隊伍後方,大吼:“曹無傷,認得我不?”
曹無傷這次奉命帶隊打先鋒,此時正準備向陳縣進發,卻不想,半路遇到了熟人,居然喊着自己的名字,他不由勒停戰馬,回身看去,片刻,大笑道:“這不是樊噲兄弟嗎?”
樊噲見曹無傷知道自己,不由喜道:“我姐夫劉邦呢?我有重要事情找他!”
樊噲要見劉邦,曹無傷不由笑道:“我們準備去陳縣,投奔陳勝王,你不如和我走吧,到了陳縣就能見到他了!”
聽曹無傷之言,劉邦居然想要投靠陳勝,樊噲不由猛拍大//腿,訝道:“這可不行,我得趕緊找他,無傷兄,就此別過吧!”
不等曹無傷開口詢問,樊噲已翻身上馬,向芒碭山方向疾馳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