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是第三個清晨,但似乎,扶蘇沒有任何動作,蒙毅也沒有任何舉動,就這樣,趙高在謹慎的三天中,開始覺得自己摸不清扶蘇的套路了,但趙成的疏忽是很現實的,如果不能及時找到那名刺客,後果不堪設想。
但新年將至,咸陽城中一片忙碌,趙高也不例外,他這幾日經常進宮,府中一切事務,他都無力去管,只得交給趙成全權處理。
在中車府衙附近,有一家很小的茶樓,茶樓是兩層的小樓,一般達官貴人很少會注意到這間茶樓,但今天,茶樓內坐着兩個人,他們身穿棕色袍服,帶着斗笠,後背挎着利劍,手中握着茶杯,彷彿正在細細品茶,但犀利的目光卻始終注視着不遠處的中車府衙。
這已經是潛伏的第二天,項莊堅信,趙高這幾天,一定會露痕跡,尤其他的弟弟趙成,每天都會灑出大量探子,外出打探着什麼,從項莊敏銳的嗅覺中,他感受到了,這將是自己極爲需要的情報。
就在項莊低着頭,沉思着什麼的時候,一旁的黥布輕輕推了他一下,項莊猛然從沉思中驚醒,順着黥布的目光看去,中車府前,一輛馬車不知何時,已經停在了那裡,不久,一名肥胖的身影走出,焦急的登上馬車,與車伕交談着什麼,馬車急速駛離。
黥布在項莊耳旁輕聲道:“那個就是趙成,他如此慌張,必然有什麼急事,我們不妨跟過去。”
項莊也微笑點頭,這幾日的潛伏,主要就是盯梢趙成,只要從趙成身上扒下情報,不怕鬥不倒趙高,此時,二人對視一眼,皆會心的笑了,項莊從懷中掏出幾枚半兩錢,扔到桌上,與黥布走出茶樓,翻身上馬,緊追馬車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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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穿過長長的崇樂街,直奔咸陽城外急速行去,很快,他們消失在曠野之中,轉入了彎曲的山間小路。
不知過了多久,馬車來到了一座破廟前,廟門口,幾名身穿黑衣的人四處巡邏,見到馬車駛來,一名黑衣人急奔而來,掀開車簾,趙成從馬車上跳下,撣撣身上的塵土,看向這名黑衣人,黑衣人立刻拱手道:“人已經在院子裡了。”
趙成雙眼眯成一條縫,他心中歡喜之極,終於抓//住這個刺客了,只要除掉他,哥哥的危機就會解除,趙成伸手輕拍黑衣人肩膀,囑咐道:“在外面好好把風,回去,我定會重賞你們。”
黑衣人拱手道謝,趙成向破廟行去,兩名把守門口的黑衣人推開廟門,趙成快步進入,很快,廟門“轟隆”一聲,重重的關上了,四周,立刻變得鴉雀無聲。
破廟內,一名身着灰色麻布衣服的中年人被反捆在地上,他此時雙眼被蒙,嘴裡也塞上了破布,只能支吾數聲,卻無法說話,直到他聽到沉重的腳步,身子不由顫抖起來,死命向後退去。
“呵呵,兄弟,你拿了我的定金,居然逃回老家了,這筆賬,怎麼算?”趙成獰笑着,用手輕輕觸摸黑衣人的頭髮,這時,他猛一用力,黑衣人發出了撕心裂肺的嚎叫,一旁,一個穿着樸素的老婦嚇得瑟瑟發抖。
趙成被一旁瑟瑟發抖的老婦吸引了過去,他不悅問道:“這個是誰?”
一名黑衣人走過來,輕聲道:“是她提供的線索,我們才找到了阿邦。”
阿邦就是那個刺客,此時,黑衣人努努嘴,指着老婦又道:“她想領取她應得的獎賞。”
趙成不禁冷笑,給黑衣人遞個眼色,口中卻陰陽怪氣的說道:“既然她有功於我,你給她些錢,打發她走吧。”
老婦大喜,剛剛的忐忑不安,此時已化爲烏有,她想起身道謝,但雙//腿間,已經被尿//液濡//溼,剛剛,她已嚇得尿褲子了。
幾次掙扎,老婦終於起身,她來到黑衣人面前,拱手笑道:“多謝打賞,以後有什麼事,我還可以幫你們。”
黑衣人獰笑,左手從懷中拿出一包錢,遞給老婦,冷聲道:“如果這件事傳出去,知道後果嗎?”
老婦點頭道:“我知道,一定不會亂說。”
黑衣人在老婦接過錢袋的時候,又笑道:“可一個死人,是永遠沒有機會說出去的!”
黑衣人右手已探入老婦的腹部,在他右手之中,一柄匕首已被鮮血染紅,老婦驚詫的看着黑衣人,直到此時,她才知道,自己永遠也沒機會帶着這筆錢離開破廟,也許,她此時唯一的念頭,就是後悔,後悔自己財迷心竅,後悔自己出賣了阿邦,但她的後悔,只能隨着她的生命一起消逝……
趙成解開了阿邦的眼罩,右手從他口中拽出了那塊破布,阿邦終於可以大口喘氣,他此時拼命的呼吸,直到他呼吸的頻率漸漸平穩,這才冷視趙成,恨道:“我當初瞎了眼,爲什麼會相信你!”
趙成大笑,面目猙獰,看着阿邦,恨道:“若不是因爲你,我此時已經在府中聽着音樂,喝着小酒了,你這個倒黴孩子,去死吧!”
說完,趙成轉身離去,一名黑衣人抽//出短刃,向阿邦走去,眼中兇光畢露,只需揮手間,阿邦便可魂斷天涯。
死亡的氣息漸漸逼近,阿邦不由自主的向後退,但他的手腳都被反綁,使他只能一點一點挪動身子,但那個黑衣人卻越逼越近,阿邦知道,自己大限已至,只得緊閉雙眼,狠咬鋼牙,等待死神的來臨。
卻在這時,一聲慘叫劃破了周圍的寂靜,阿邦不由睜開眼,只見那個想要殺死自己的黑衣人被一支羽箭穿透了大腦,死相極爲難看,而一旁,剩餘的五名黑衣人立刻護衛在趙成身前,四處觀望,不知羽箭從何處射來。
門外傳來幾聲慘叫,廟門被推開,兩個身穿棕色衣服的男子走入破廟,其中一人,手裡握着偃日弓,腰間挎着紅影,在他身旁,一名體格魁梧的中年男子手裡握着長劍,正冷視院中衆人,雙方僵持不下。
趙成心中隱隱覺得不妙,這個少年,他似乎見過,仔細回想之下,趙成終於想起,眼前之人,是扶蘇身邊的人,他的出現,預示着扶蘇已經盯上自己了,趙成伸手擦了一把汗,立刻令道:“把阿邦殺死!”
兩名刺客趕忙向阿邦奔去,阿邦想要掙扎,但手腳被綁,他無法反抗,眼看着銅劍就要劃破自己喉嚨,卻在關鍵時刻,項莊拉弓搭箭,轉眼間,兩名黑衣人被射殺。
項莊看了看趙成,不屑笑道:“在不滾,下一箭,就是你的!”
趙成早已瑟瑟發抖,只是趙家的榮譽,使他不敢輕易離去,若是不能弄死阿邦,自己與哥哥趙高都不會有好下場,可項莊武力實在太高,趙成知道,自己鬥不過他,短暫的心理鬥爭,趙成只得無奈輕嘆,揮手令道:“咱們走!”
黥布讓開一條路,趙成等人快步離去,看着他們背影,黥布呸一口,問道:“幹嘛不殺了他們?”
項莊無奈搖頭:“這些政治鬥爭,與我們無關,殺了他,未必是件好事。”
黥布微微點頭,瞥了一眼地上的阿邦,走過去,將他扛起,與項莊一起,快速消失在破廟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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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房宮的興建,秦國開始從各地陸續召集第一批徭役和囚徒,錢財,糧食都是急需供應的先驅補給,朝廷中忙碌不堪,始皇帝也爲此事大發雷霆,指責官府辦事不力,裁撤和斬首了一大批官員。
趙高這幾日也忙碌異常,雖然他只是一個小小的中車府令,只負責掌管皇家的車馬,但始皇帝偏愛趙高,寵信趙高,使得他有機會參與軍機要務,參與朝中要聞,參與早朝和重大國事討論,甚至,趙高還參與了始皇帝對某些重大決策的主導權等。
今天,趙高回來的很晚,進入府衙,他感覺到一種從未有過的冷清,但他踏入後堂,坐到軟席上時,一名府兵端來茶水,擺放在趙高面前,行一禮,快速離去了,端着熱乎乎的茶水杯,趙高感覺,只有回到家裡,才能體會到秋天的溫暖。
呷一口茶,熱浪遊走全身,這種感覺,讓人有想睡覺的衝動,這時,趙高的思路也隨着茶水遊走全身而神遊四海,據探子今天的彙報,子嬰一行人已經進入三川郡,再有數日,就能抵達東郡,到了東郡,子嬰的任務,就算完成一半了。
但他永遠也不會想到,自己會在隕石事件上,送給他一份大禮,一份他永遠也無法翻身的大禮,先到這,趙高得意的朗笑起來,御史大夫馮劫身邊的人,已經被自己收買,若是此人在隕石上鐫刻始皇帝最爲忌諱的一行字,再由自己造些聲勢,不怕子嬰不翻船,只要子嬰被扳倒,扶蘇還能指望何人?
如此想着,趙高不禁再次朗聲大笑,卻在這時,趙成倉惶奔入,來到趙高身前,跪下道:“哥哥,不好了,出大事了!”
趙高端着茶杯的手抖了一下,茶杯不由掉在了桌子上,這時,趙成帶着哭腔,大吼道:“那個刺客,被扶蘇的人搶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