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莊在接得孔吉的書信後,匆匆率軍沿着未修完的馳道向西疾馳,在數個時辰之後趕到了鄱陽軍軍營,他並沒有進城,而是準備次日在這裡接見兩國來使。
而孔吉其實已提前一天抵達了鄱陽,他之所以告訴章平等人項莊早已在營中,是爲了穩定二人的情緒,此時天色已經昏暗,夜幕即將來臨,項莊卻已忽視了旅途的勞累,他佇立在一座沙盤前,靜靜的看着上面的小旗,幾隻烏黑色的小旗插在廬江郡與章郡的幾座深山之中,這些便是桂英豪口中的山匪。
而他今天所言,並非爲了山匪之事而自責,他在變相指着李洪出任鄱陽縣令之後不作爲,他們之間到底出了什麼事?項莊一時間也猜不到。
但是還有一些形形色色的旗幟安插在黃河以北,這些旗幟,代表着燕軍,趙軍和齊軍,河北的紛亂戰爭基本上已平靜,但是這場戰爭卻使各國諸侯也變得蠢蠢欲動,而項羽坐擁數十萬大軍,卻不知道遏制各國叛亂,使得大家都有一個普遍的想法,就是項羽已不再是當年那隻猛虎。
當然,對於項莊而言,各國的紛爭未必是件壞事,但也絕對不是一件好事,他不希望看到項羽如此墮落下去,也不希望西楚國如歷史上一樣,最終走向敗亡,可項莊也觀察了沙盤近半個月,他不知道,自己如何才能扭轉局勢呢?
而項莊唯一能做的,也只有一點,就是北上參與中原之爭,與項羽一同抨擊劉邦,扼殺他在搖籃之中。
項莊還在沙盤前思索着,但是不遠處的賬簾卻已被掀開,這裡是內帳,一般沒有項莊的允許,即使是上將,也不得擅自入內,但是軍中卻有一人擁有着進入內帳的權利,她就是贏雪月。
贏雪月端着一碗蔘湯走入內帳,這些天項莊始終在忙碌軍務,楚國的內政,他已幾天都沒有好好休息了,贏雪月心中極爲擔憂,她很怕項莊過度勞累,會一病不起,但是她又勸不動項莊,只能多弄些補品給項莊,希望他能好好調養自己。
此時贏雪月來到項莊身旁,把參燙放在沙盤的桌沿上,這才柔聲說道:“大王,入夜了,您還沒吃東西呢,喝點蔘湯吧。”
項莊被打斷沉思,他回頭看去,見贏雪月柔情似水的眼光正靜靜的凝視望着自己,他不由輕嘆一聲,柔聲道:“你先去一旁坐會,讓我在考慮考慮戰局。”
“戰局?又要打仗了嗎?”贏雪月忽然變得緊張起來,自從秦國滅亡後,她對戰爭有種莫名的厭惡,此時聽了項莊的話,身體開始不由自主的顫抖起來,項莊也發現了贏雪月的變化,尤其是她的臉瞬間白了很多,項莊心疼的把贏雪月摟進懷中,嘆道:“戰爭總是無處不在,如果沒有一個真正的強者統一天下,戰爭就會永不熄滅,爲了百姓,爲了天下蒼生,我們沒有選擇,只能用武力來平定一切。”
“我知道,可我……”贏雪月忽然緊咬下脣,好一會才又道:“可我擔心東楚會走上秦國的舊路,我好害怕……”
“你不用害怕,我不是始皇帝,我的子孫後代也不會是胡亥,我會保證你們贏氏可以繼續繁衍下去,我會讓你的哥哥成爲江東的名門,東楚的望族,讓你們贏家世世代代享受我給予你們的殊榮。”
項莊的話如一顆定心丸,贏雪月的情緒終於穩定了很多,她慢慢伏在項莊的懷裡,靜靜感受着他寬大的胸膛,直到時間慢慢過去,贏雪月才柔聲道:“一會湯涼了,你先喝湯吧。”
被贏雪月再次督促,項莊只得無奈道:“好,我聽你的。”
贏雪月大喜,她端起蔘湯,剛要遞給項莊,卻從外賬傳來一名親衛的彙報聲:“大王,華宇將軍來了,在帳外求見。”
“讓他在外帳等我。”項莊吩咐一聲,隨即又無奈的看了看贏雪月:“我要出去辦點事情,你在……這裡等我。”
……
華宇是奉命從會稽趕來的,由於時間緊迫,華宇從水路坐船而來,他剛剛下船,便趕來了項莊的帥賬,這次主要彙報的是關於漢中情報的問題,而漢中的情報,也是昨天斥候匆匆送回的部分情報,這些情報是項莊這段時間始終關注的問題。
而此時,華宇被親衛帶入大帳,剛剛適應帳內昏暗的光線,便有人從內帳緩步走了出來,來人正是項莊。
華宇一驚,慌忙迎了上去,單膝跪地,拱手道:“拜見大王。”
項莊笑着擺擺手:“這麼匆忙南下,華將軍也累了吧?”
“爲大王忙碌,是我分內的事,談不上忙碌。”華宇又回一句,隨即被項莊單手扶起,這時,華宇看着項莊,略顯焦慮的說道:“大王,漢中有消息送回來了。”
項莊聽後眼前一亮,他剛要追問,卻從帳外傳來一名親衛的稟告聲:“大王,大行令孔大人來了。”
這一聲稟告,讓項莊剛剛急迫的心情稍稍抑制了不少,他乾咳一聲,向外令道:“快讓他進來。”
此時項莊的心情已經平靜了不少,他不再像剛剛那般焦急了,他走回到自己的桌案旁坐下,看着華宇道:“你也先坐下吧。”
華宇唱諾,在一旁的軟席上坐下,這時,賬簾掀開,孔吉也快步走了進來,他進入大帳看到華宇先是一愣,隨即又看向項莊,拱手道:“大王,我來遲了,請大王恕罪。”
“呵呵,江陵一行,孔大人受累了。”項莊擺擺手,示意孔吉也坐下,孔吉唱個諾,走到一旁坐下後,華宇才繼續說道:“關中送來情報,我們的斥候已經打入了江州的後勤署衙,在近半個月的觀察和暗訪後,我們可以確定,漢軍正在大規模冶煉鐵器,包括,鐵劍,鐵矛,鐵戈,鐵戟,鐵箭鏃,鐵盾等等,他們此時已經開始大規模裝備軍隊了。”
“哦?他們有這般神速嗎?”項莊詫異,華宇繼續補說道:“大王可能有所不知,漢軍在不久前,已經拜韓信爲將,由他總領三軍,剋日北上,而冶煉鐵器,便是韓信所爲。”
這倒在項莊的預料之中,韓信是誰?那可是自己曾經的屬將,如今去了漢中,又怎麼可能老老實實的呆着呢?況且,歷史上韓信拜將,殺得雍軍四處逃竄,逼的章邯不得不自刎謝罪,這都是不爭的事實,而如今他已拜將,漢軍又有鐵器武裝,那麼此時的漢軍萬萬不可小覷。
孔吉在來之前已經聽章平提過此事,他雖然心中早有防備,但是聽到了華宇的彙報,還是感到異常驚訝,此時華宇剛剛介紹完漢中的情況,孔吉便急不可耐的拱手道:“事情基本屬實,這次章平來訪,也是爲了漢軍兵器改造的事情而來。”
聽孔吉提起章平,項莊也略略點頭,問道:“他來的目的,應該是想我傳授他冶鐵的技藝吧?”
“大王高明,的確如此。”孔吉點頭,但項莊卻話鋒一轉,冷然說道:“恐怕他們已經沒有時間鑄造兵器了。”
項莊的話剛出口,孔吉已驚得目瞪口呆,一旁的華宇也插嘴道:“我們也得到了漢軍北上的具體時間,定在了八月初,也就是這幾天,漢軍即將北上了。”
帳內忽然死一般靜,所有人都沉默了,孔吉更是無言以對,他不知道,如果雍國遭遇兵鋒,章平的東訪還有什麼意義呢?
而孔吉還想在開口詢問項莊對這件事的態度,可項莊卻一臉疲憊的站起身,他看了看華宇,又看了看孔吉,只沉聲吩咐道:“孔大人,明日你可帶着雍國和臨江國使臣來軍營見我。”
孔吉唱諾,項莊又向華宇吩咐道:“你去替我調查一件事,我給你三天時間,事情是……”
……
二人在得到項莊吩咐後,匆匆離去了,此時帳內又一次恢復寂靜,好一陣,項莊才重新走回內帳,孔秀芸依然乖乖的等在這裡,她見項莊回來,慌忙起身來迎,項莊卻擺擺手,苦笑道:“出征的日期遠比我想象的要早。”
“我剛剛都聽到了,劉邦就要北伐了?”孔秀芸帶着擔憂,輕聲問道,項莊點點頭,有些無力的嘆道:“我必須率軍西進,聯合臨江軍和關中三國的軍力對抗劉邦,將他趕回漢中,一旦讓他佔有關中,已劉邦的實力,再加他麾下的文臣武將,關中天險作爲屏障,再想對付他就不會那麼容易了。”
項莊又是一陣輕嘆,他目光陰冷的落在了沙盤上,漢中國土上插着的幾面紅旗,這支軍隊纔是項莊最頭痛的根本所在。
孔秀芸拿起蔘湯,蔘湯已經涼了,她有些無奈的看着項莊:“我去熱一熱。”
孔秀芸走了,項莊又一次圍繞着沙盤踱步,不久之後,項莊看向帳外大喝:“來人,去給我把贏亮找來。”
帳外親衛唱聲諾,隨即響起了一陣腳步聲,腳步聲越來越遠,直到帳內再次安靜下來,這時,項莊看着沙盤,心中暗暗盤算,該用何人替自己鎮守江東之地最爲穩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