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火在宛縣城頭點燃,濃烈的黑煙騰空而起,近兩萬民夫被強徵入伍,遍佈在宛縣各個城頭。
一些負責運輸的民夫喊着口號,將一些剛剛拆毀房屋的木料和石塊送上城頭,準備抵抗楚軍。
一些弓弩兵也在第一時間奔向自己的崗位,這是楚軍即將攻城的節奏。
忽然,一陣急促的銅鑼聲敲響,開始有秦軍士兵慌亂的跑向城頭,剛剛還在運輸的民夫也被有序的趕上城頭,遍佈在各個角落,在他們面前,是散亂一地的滾木雷石,只有用這些東西,才能擊落想要攀城的楚軍。
負責組織民夫的長史陳恢在聽到銅鑼聲後,匆匆趕來了城頭,早已觀望城下已久的鄧齮輕嘆一聲,他回頭看着陳恢,略顯無奈道:“楚軍殺來了。”
陳恢向城下看去,不由倒吸口涼氣,近十萬楚軍,擺列着整齊的陣型,正在向前推進,在中軍,一人身穿紅色大氅,威風凜凜,此人應該就是劉邦。
陳恢目測楚軍半響,不由嘆道:“真乃強軍啊!”
鄧齮對陳恢誇讚楚軍感到不滿,他看了一眼陳恢,冷哼道:“莫要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看我如何守城!”
鄧齮向前一揮手,朗然喝道:“傳令弩兵和弓兵,準備禦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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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樓下,楚軍喊着口號,漸漸向前推進,距離城池約有三百步時,楚軍停止了前進,這時,中軍讓出一條寬百人的道路,劉邦馭馬來到陣前。
他看了看宛城,這裡是南陽郡郡治所在,擁有守軍極多,也是劉邦進兵武關的最後一道屏障,只要奪下此城,抵達武關之前,將無人再能阻擋自己。
大概觀察了一炷香的時間,劉邦回身看向衆人,令道:“夏侯嬰,樊噲,曹參,酈商,你四人各帥一萬兵馬,給我圍攻東,西和北三門,留南門給他們逃跑!”
三人唱諾,各自向本陣奔去,這時,隆隆的戰鼓再次敲響,楚軍分成幾個隊伍,在各自主將的帶領下,向宛城各門奔去。
半個時辰後,中軍一杆紅色的令旗飄舞,這是攻城的命令,幾名傳信兵馭馬向各陣奔去,最先發起攻擊的,是樊噲和酈商的隊伍,他們主攻北門,此時,楚軍已扛起雲梯,吶喊着向宛城城下狂奔而去。
盾兵在前,弓兵在後,這是楚軍一貫的陣型,在距離城池約五十步的距離時,弓兵開始拉弓搭箭,向城樓射去,城樓上,秦軍守軍憑藉居高臨下的優勢,向楚軍射箭,雙方互有死傷,但楚軍的死傷要大於秦軍。
很快,隨後衝來的楚軍扛着雲梯,奔到城樓下,呼喊着口號,百餘人拉拽繩索,把雲梯搭上城頭,倒鉤鉤住了牆垛,這時,楚軍開始攀爬雲梯,向城樓猛撲而去。
城樓上,急促的銅鑼聲響起,民夫們被迫頂着箭雨,拿起滾木雷石,向城下拋扔,不斷有楚軍士兵的慘叫聲傳來,但很快,第一批楚軍士兵攀到了城垛旁,他們揮舞長劍,胡亂揮砍,一名剛剛扔出石料的民夫被砍死,但很快,便會有秦軍補充上來,用長矛猛刺楚軍,楚軍士兵一聲慘叫,掉了下去。
就這樣,雙方廝殺極其慘烈,不斷有秦軍士兵倒下,又有人填補上來,楚軍士兵除了被滾木雷石打落城下外,也有士兵奔上城頭,在與秦軍士兵廝殺中戰死。
很快,一批剛剛從城下調來的秦軍戈兵加入了戰鬥,他們五人爲一組,看守一處牆垛,凡是楚軍敢露頭的,一律用長戈猛然刺去,隨後就會傳來楚軍士兵的慘叫聲。
城樓下的箭雨已經對城上發揮不了什麼作用了,楚軍的進攻已經接近尾聲,雙方都極爲疲憊,城樓下,漸漸響起了收兵的鳴金聲,楚軍士兵放棄了雲梯,匆匆向本陣逃去。
城樓下,亂石堆中,不斷有楚軍傷兵痛苦的呻//吟聲響起,但楚軍士兵已經顧不得傷兵了,他們匆忙退去之後,城樓上,響起秦軍士兵的歡呼聲。
太陽昃下,秦軍士兵分批而出,將城樓下未死透的楚軍士兵用戟戳死,然後點燃一把大火,將他們全部焚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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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楚軍大寨內燈火通明,除了往來巡邏的哨兵外,其餘人已基本入睡,但在中軍大帳內,劉邦揹着手,在地圖前焦慮不安,一整天的攻拔戰,楚軍未能撼動宛城分毫。
如何才能攻破宛城已成了劉邦心中首要難題,此時,衆人都沉默不語,不知多久過去,張良在旁提醒道:“宛縣有白河穿城而過,劉將軍何不用水攻?”
“水攻?”劉邦略顯詫異,張良點點頭,繼續道:“可在下游堵住河口,讓河水漫過河道,涌//入城中,城中慌亂,此城可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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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張良之策,劉邦不由拍手大笑道:“此計甚妙。”
一更天,楚軍柵門緩緩打開,一隊兩千人的楚軍騎兵隊匆匆繞過宛城,向南面而去。
清晨,楚軍開始轉移駐地,大軍向西進發,在宛城以西三十里下寨,遠離白河。
晌午,太陽高高掛起之時,宛城內忽然河水暴漲,漫過河道,向街中和居民區涌去,不久,大水漫過房屋,百姓們各自向山中避難,躲避洪水。
就在宛城被水淹沒不久,楚軍在西面緩緩列陣,鼓聲再次迴盪在宛城上空,低沉的號角聲過後,楚軍再一次發動了對宛城的進攻。
百餘架雲梯搭上城頭,楚軍士兵吶喊着,向城頭殺去,城樓上,秦軍把優勢兵力全部集結在西城,用以抵抗楚軍,而這場突如其來的戰鬥,秦軍多以民夫當作人盾,讓他們抵擋在最前線,而後纔是秦軍士兵,舉着長戈大戟,猛戳登上城牆的楚軍。
城樓上,鄧齮看着城中被河水淹沒,他心中已然明瞭,乃命一名偏將趕往下游,打開河道,而此時楚軍卻忽然殺來,使得鄧齮無暇顧及城中事務,只能專注抵抗楚軍的猛烈進攻。
吶喊聲再一次響遍城頭,不少楚軍已經殺入了秦軍的防線,他們揮舞長矛,長劍在城牆上胡亂揮砍,慘叫聲接二連三,但很快,又一波秦軍支援而來,與楚軍展開激烈的戰鬥。
硝煙瀰漫,大火吞噬了秦軍旗幟,不久,鄧齮親自率軍殺來,在西城,與楚軍展開激烈的搏鬥,楚將灌嬰手提長矛,率先殺向鄧齮,兩人你來我往,廝殺的極爲慘烈,卻在城頭上,不知道是誰大喊一句:“洪水退了!”
一陣歡呼,秦軍士氣高昂,楚軍被秦軍壓制,剛剛奔上城頭的曹無傷還沒等站穩腳步,又被秦軍殺了回去。
灌嬰見楚軍被壓制,死傷越來越慘重,他也不便再與秦軍糾纏,只得大叫一聲,殺出一條血路,從雲梯爬了回去。
這一戰,秦軍死傷慘重,三萬守軍此時已不足兩萬,又有五千傷兵已轉移到城中調養,如果再無援軍,鄧齮知道,自己堅持不了多久了。
此時楚軍收兵的鑼聲在城樓下回蕩,鄧齮下令秦軍清理戰場之後,來到城牆邊向下眺望,只見楚軍大隊人馬如浪水般重重退去了,他心中的焦躁稍稍平息了不少。
不久,長史陳恢疾步走了過來,彷彿是看出了鄧齮心中的不安,陳恢來到近前,先是輕嘆一聲,隨即問道:“大人可有退敵之計嗎?”
“若有退敵之計,我又何必如此費力守城?”鄧齮略顯不悅,他認爲,陳恢這是在嘲笑自己,但很快,陳恢又嘆道:“大人,楚軍雖然死傷慘重,但他們兵力卻是我們的數倍之多,若長此耗下去,宛城不保,若大人肯聽我一言,我可保武關無憂。”
聽到陳恢提起武關,鄧齮略顯詫異道:“是何計策?”
“放棄宛城,全力保守無關!”
“不行!絕對不能放棄宛城!”鄧齮不等陳恢說完,便一口回絕了陳恢,此時鄧齮再次凝望遠方,這一戰,他必須堅持下去。
陳恢見說不動鄧齮,只得退而求其次,又勸阻道:“既然大人不願退守武關,我看,不妨向鄧縣求援,如果鄧縣肯出兵相助,我們尚有一絲勝算。”
鄧縣就是後來的襄陽偏北,這裡是南下的要路,擁有着守軍近兩萬,但鄧縣的守將,卻與鄧齮不和,兩人素來不相往來,這也是鄧齮不願向鄧縣乞援的原因之一。
此時鄧齮兩番回絕了陳恢的諫阻,陳恢知道,自己無論說什麼,都無法再勸動鄧齮,只得苦笑着搖搖頭,拱手道:“既如此,卑職先退下了。”
陳恢走了,鄧齮把手中的劍收入劍鞘,此時城樓上秦軍士兵異常忙碌,一具具楚人屍體被拋下,而秦軍士兵的屍體,被統一集結在一起,準備運往山中掩埋。
一場戰役的結束將會預示着新的一戰即將打響,鄧齮回身看向陳恢離去的身影,如果按照他的勸阻,向鄧縣乞援,也許,真的可以兩面夾擊楚軍,殺劉邦一個措手不及,可鄧齮畢竟放不下面子,主動懇求鄧縣守將來援,思考了近半個時辰,鄧齮最終還是放棄了這個想法。
拖着疲憊的身軀,鄧齮向城樓行去,幾名親隨想要上前攙扶鄧齮,卻被他拒絕了,走了幾步之後,不遠處響起了一羣民夫的哭泣聲,鄧齮瞟了一眼人羣聚集的地方,大恨道:“把他們都給老子趕走!”
親隨唱諾離去了,鄧齮凝神看向遠方,雖然這一仗自己打的極爲艱難,但鄧齮相信,劉邦也不會比自己好多少,如果自己能夠再堅持下去,楚軍一定會退去的,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