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陽宮,西武殿內,年近五十的始皇帝正躺在牀榻上,發白的鬍鬚有些捲曲,臉色蠟黃中透着蒼白,皮膚幹皺,雙眼也失去了光彩。※※
往日的帝王威勢此時消失無餘,只餘下了歲月的滄桑,此時他只是一個普通的臨死老人而已。
突然,始皇帝臉色一變,眉頭皺起,好似遭遇到了莫大痛苦一般,半晌後,他的臉色才慢慢平復,只是原本蠟黃蒼白的臉色現在居然有些酡紅。
“來人,來人。”始皇帝有些驚慌的厲吼,似乎帝王威嚴又回來了。
門外職守的章邯慌不迭推門而進,他身着甲冑手扶利劍,器宇軒昂。
這些年來他作爲中郎將,是分屬郎中令蒙毅指揮,並一直守衛在皇帝身邊,由於表現出色甚得始皇帝器重,從始皇帝病重開始,他便和始皇帝培養的秘密心腹力量一起分班值守,片刻不離左右。
“章邯在此,請皇帝吩咐。”章邯進來後,在始皇帝牀榻前五步單膝跪拜。
始皇帝在牀榻上咳嗽一聲,強忍疼痛的扭過頭面向章邯道:“章邯,傳蒙毅速來相見。”
“諾。”章邯當即應諾,旋即出了房門,命令一羽林衛迅速去傳令蒙毅來覲見。
站在殿外臺階上,章邯看着烏雲密佈的天空,半晌後呢喃道:“要變天了,我章邯該如何呢?”
約莫半個時辰的功夫,蒙毅就急急走來了。
“陛下如何了?”蒙毅在門外低聲問章邯。
章邯同樣低着頭小聲道:“迴光返照。”
蒙毅聽後臉色一變,推門進房內,揖禮道:“臣蒙毅拜見陛下。”
“蒙毅啊,立刻幫朕起草詔書。”始皇帝臉色越來紅,神色逐漸焦急起來。
“諾。”蒙毅聽之。慌忙跪坐在牀側的長案前,上面有空白的詔書、筆墨,還有傳國玉璽,都是始皇帝準備好的。
始皇帝有些急促的念道:“長子扶蘇德才兼備,賢名遠播,朕歸後可繼位登基,爲我大秦二世,傳我大秦萬世江山,朝廷官職一律不變。”
蒙毅一邊奮筆疾書。一邊臉色急憂不堪,在最後一筆寫完,他就蓋上了刻有‘受命於天,既壽永昌’的傳國玉璽。
這時,始皇帝突然臉色激紅起來。最後猛然做起身子,仰頭狂笑:“哈哈,朕命由朕不由天,何時死,也要朕定!”
始皇帝突然一憋氣,胸膛因此劇烈鼓盪兩次,本來就頻臨死亡的心臟因此驟然停止。而始皇帝的笑容也最終定格在臉上,眼珠迅速泛白,最終‘碰’的一聲倒在牀榻之上。
“皇帝,駕崩了!”
始皇帝三十七年。公元前210年十二月上旬,開創了傳承千年帝制,奠定了華夏文明和版圖的千古一帝始皇帝,駕崩於咸陽宮西武殿內。
始皇遺詔扶蘇繼位登基。扶蘇以孝爲由,決定先安葬始皇帝。然後守孝三月後在行登基大典,這段日子內還是以皇長子身份,監國施政,朝廷衆人聞之紛紛叫好,毫無疑問,扶蘇又一次贏來了孝德的名聲。
咸陽宮內,扶蘇忙完始皇帝的入棺事宜後,便要令人去傳令趙軍、胡亥,還有在南越的將閭回來送父下葬。
不過,正在此時,公子高卻來了。
“大哥,你是不是想召二哥回來。”公子高開口就問道。
扶蘇一愣,“是啊,怎麼了?”
公子高急道:“哎,大哥你別犯糊塗啊,雖然父皇詔令是讓你繼位,可你現在還沒登基呢,你還記得我跟你說過的話嗎,二哥可是個有野心的人,況且他還是手握三萬兵權的嫡長子,在臨淄威望極高,你可不能大意。”
“你想多了吧,就算二弟有異心我也不懼,咸陽他打的進來嗎?在說蒙恬也不會袖手旁觀。”扶蘇不在意的道,這些年在北疆他跟蒙恬的關係極好,與北軍也結下了深厚情誼。
公子高嘆口氣道:“大哥,你怎麼就想不明白呢,二哥他現在或許沒有異心,現在也不敢對皇位起窺探之心,但以後呢,誰敢保證他不會因爲手握兵權起異心,況且大哥你的威望如何跟父皇相比,一旦讓他在臨淄做大,早晚有一天會有異心的。”
“嗯?”扶蘇突然警醒的一跳眉,是啊,人是會變的,這些年趙軍在臨淄四處剿匪,行仁政練精兵,可也側面反應了他的雄心,自己的威望又無法跟父皇相比,如何能震懾趙軍這頭猛虎?
頓了頓,扶蘇皺眉問道:“那該怎麼辦?”
公子高聽此鬆了一口氣,隨後道:“大哥,可以先等幾天在通知二哥,二哥那裡肯定會提前得到消息,要是他不得詔令就回來,到時大哥就藉此去了他的兵權,削了他的侯位,臨淄另派人去。
若是他耐心等了,那就證明他還是懼怕大哥,不敢公然反抗,那大哥就找個藉口把他調去北疆,蒙帥雖然是他師傅,但更是你岳丈,而且蒙氏對我大秦忠心耿耿,必不會縱容二哥胡來。”
“也好,那就等五天後再去通知,等二弟回來後,父皇也入土爲安了,那時我也能有足夠時間,從容應對。”扶蘇開口思索道,他雖然賢能心善,但卻耳根子軟。
況且權利能改變一個人的性格,權利能讓人變得貪婪,扶蘇面對天下至尊的寶座也開始害怕了,害怕自己威望不足,震懾不了臣子們。
臨淄,趙軍騎着哮天犬,急回到了侯府內院。
呂雉正在房內來回踱步,一向鎮定沉穩的她,此時臉色急躁,手心裡全是汗珠。
“怎麼回事?”趙軍推門而進問道。
呂雉見趙軍回來一喜,然後匆忙關上房門,拉着趙軍低聲急道:“夫君,聽風者傳來消息,五天前,陛下他..駕崩了!”
“什麼?”
趙軍瞬間眉毛挑起,臉色急驚,雖然早有心裡準備,但還是忍不住震驚出聲,同時內心還有一絲莫名悲痛,畢竟自己這具身體,是始皇帝所生。
“人死不能復生,夫君你別太心憂了。”呂雉安慰道。
“我沒事。”趙軍長出了口氣,現在不是悲傷的時候,始皇帝一死,後面就有一系列變故等着他處理。
這時呂雉又道:“皇帝還留了遺詔,要扶蘇公子登基,扶蘇以下葬爲名延緩登基,按規矩你是皇子,要回咸陽送陛下安葬的,只是不知爲何,朝廷傳令的人現在還沒到。”
“嗯。”趙軍點點頭,微微嘆氣,儘管他對繼承皇位沒什麼奢望,但初聞後還是有些淡淡的失落。
呂雉心細,看出了趙軍的神色,不過卻沒多說,而是提醒道:“夫君,你是皇室子弟中成就最高一人,怕是扶蘇會對你有想法。”
趙軍聽後神色動了動,“這我知道,你傳令下去,讓聽風者時刻注意天下的動靜,一有異常立刻來報。”
相比咸陽,他更在意秦末的農民起義,他也記不清陳勝吳廣起義具體是在哪一天了,所以只能嚴防。
“嗯。”呂雉點了點頭。
最後趙軍出了門,直接去了二重殿議事堂,並急令唐厲等人來議事,不管如何,掌控臨淄大權纔是第一位的,這是他在亂世的唯一本錢,萬不能有失。
三刻鐘後,唐厲、司馬欣、英布、曹無傷、灌嬰、呂澤和虞子期都來了,其中英布三人是在北邊對匈奴戰爭結束後,趙軍以臨淄少將爲由申調回來的,目前一同在北大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