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陽宮,一座樓閣之內,主次分別擺着兩具矮足黑案,案上也已經擺上了杯、匙、竹箸等用食器皿,靠牆壁一側又有幾個鐘樂手在敲着一排編鐘,聲調脆響動聽。
接着,來回宮女又往上擺滿了熱騰騰的飯菜和各種時令瓜果,玉製的耳杯內盛滿的美酒,香氣四溢。
片刻後,始皇帝和清夫人聯袂而來,樂官和宮女無不躬身下拜並伴隨着一片高呼之聲,黑羽衛同時也把周圍警戒了嚴實。
“請陛下入座。”清夫人側身彎腰行禮,頓顯風情萬種。
“嗯,好,你也入座吧,不必跟朕客氣。”
得不到的纔是最好的,儘管始皇帝富有天下,又敬佩清夫人的爲人許下過不強來的諾言,但依舊時常會對清夫人失神。
二人落座後彼此暢談,開始多是說些閒話,這時又有宮女端上炭盆,並架上一隻鎏金的溫酒青銅樽,酒樽裡盛滿了美酒,待有熱氣出了香味之後,宮女又會用木勺盛出美酒,最後一一澆在二人的耳杯裡。
始皇帝一笑道:“來,嚐嚐任敖從楚地給朕送來的美酒,也只有溫熱了才入味。”
“謝陛下,陛下的酒想來自是不差的。”
說完,清夫人便端起酒杯雙手交錯,在繡花素袖袍遮擋之下淺飲一杯,動作非常優雅,略品之後又微笑道:“綿綿甘甜,卻又不乏酒意,特別是煮熱之後更是淳厚入香,果然是好酒。”
“哈哈,說的好。”始皇帝聽心中美人滿意,便得意的笑了笑,不過,最後又有些不滿道:“就是不夠嚴正辛辣,還是沒有我關中之酒夠唯。”
“六國之酒自不比我大秦烈酒。”清夫人知道皇帝對六國的偏見,所以儘管有不同意見,但還是順着皇帝的話說。
始皇帝略顯滿意的點點頭,若是說揣摩聖意討他歡心,自然是趙高爲最,但要說到誰最能讓獨斷的始皇帝接受意見,那便是清夫人無疑。
最後,始皇帝又有些意味深長的道:“對了,這次趙軍的事你可聽說了?雖然他做的沒錯,但還是太張狂了,死的這些人可都是朕悉心栽培,特別是趙成更關乎此次朕的東巡,你可要好好管管啊,要不是他跟着寧兒這一層關係,朕不會這麼輕易讓他過關的。”
“多謝陛下留情,我也有所耳聞,以後我有機會會好好敲打他的。”清夫人點點頭道,她何嘗不知道,這是始皇帝在賣她的情,可爲了女兒,她又不得不接下。
始皇帝笑笑點頭道:“嗯,過去的朕就不想再提了,另外這次損失那麼多人手,黑冰臺內三大統領更是隻剩了一個,你對六國餘孽瞭解甚多,朕想聽聽你的意見,這次又該讓誰來擔任清剿六國餘孽的統領?”
其實很少人知道,清夫人不僅是天下第一富商,更是依靠商號有了一個遍佈天下的情報組織,雖然沒有什麼武力和專業性,但是依靠商人的便利,流動消息卻是最快最全面的。
因此,在清剿六國餘孽上,始皇帝很多地方都是徵求了清夫人的意見,而清夫人的情報也基本都會向皇帝陳述。
清夫人聽後略加思考道:“這次六國餘孽的動靜特別大,原定的兩百精銳不見得夠,而因爲趙成這件事我們又損失不少人手,所以我建議剩下的二百五十人全部參加行動,至於首領和臺主人選,還得陛下親自裁定。”
“嗯,朕也是這麼想的。”始皇帝點點頭,顯然是在沉思讓誰來負責這次行動。
此時閣樓外,正有許多宮女在來回急匆匆的上着食物,而其中一名黑衣布帽的管事在閣樓外的廣場上急的團團轉,並對後面跟着的手下責罵道:“你是怎麼辦事的?明知陛下宴請清夫人,居然還讓小荷告假?從尚食殿到這裡如此之遠,又有三十六道食物,人手若是不足三刻鐘的時間哪能上的齊,你們就等着一起被仗責吧。”
被訓斥的宮廷小司唯唯諾諾一句話都不敢說,這時旁邊一個機靈小司道:“大人,我認識一個宮女叫小妙,她今天剛好不當值離這裡也不願,而且手腳頗爲伶俐,不如我讓她來站到閣樓外,然後在和名一女僕專門負責上食,這樣我們就省卻了上食一節,路途上其她人在跑快點便沒事了。”
上食這一節,可謂是最浪費時間的,因爲要對皇帝行禮,還要不緩不急的給皇帝報菜名,所以拖的時間最長,若是省去這一節,速度至少可以提升一倍。
不過,那管事聽後卻責怪道:“我說邱德,你在尚食殿裡不短時間了吧?尚食殿爲陛下提供吃食,豈能容別人能插手,你不想要命了?”
邱德卻一笑小聲道:“大人,這也是臨機應變,耽誤了陛下的用食時間誰又擔的起?況且,只讓她站在閣樓外轉送,又不接觸我們尚食殿內的食物,安全肯定沒問題。要不然,我們挨罰,大人你也逃不了幹責不是?”
“這...”那管事一聽後猶豫了,最後在想想多少年都沒事,僅僅是轉送又能有什麼事,耽誤了時間他也同樣逃不過責任,所以,在猶豫片刻後他就點頭同意了。
“好吧,你快去快回。”
“好咧,我辦事大人你放心。”
那邱德聽後眼中迅速閃過一絲喜色,不僅能得財還能攀上趙高這顆大樹,以後發達的機會不遠了。
不一會,邱德便帶來了那個‘小妙’,豐腴婀娜,媚眼桃嘴,儘管是穿着宮女素衣也顯得美貌如花。
“拜見大人。”趙妙不動聲色的行個禮,同時內心極爲緊張,昨天父親給她說的話一直被她記在心裡,從混進宮廷開始她就變得異常警惕,不過她是大戶人家出身見過不少世面,因此僞裝之下也沒露出馬腳。
那管事看見趙妙眼色一亮,並閃過一絲不明的意味,最後裝腔作勢道:“嗯,想必邱德都給你說了,這次是給皇帝當差,萬不能出什麼差錯,否則小心腦袋。”
“多謝大人指點,妙兒自然會一切小心。”趙妙靈巧的一笑行禮道。
那管事聽後更加高興,本來還想在‘提點’兩句,不過時間卻不允許了,所以匆匆囑咐一番細節後,便讓她和另一名宮女站到了閣樓之外等着上食。
不過那管事還不放心,便又站在閣樓外的廣場上盯着,而在幾道菜過後,他便發現這個趙妙不僅姿色出衆頗爲懂禮,而且做事靈巧無比確實不錯,所以那管事最後便不再擔心了,而是拿着一雙色眼總往趙妙身上來回巡視。
邱德在旁邊看得暗暗直笑,這管事恐怕是做到頭了。
趙妙此時站在閣樓外根本沒注意到管事,內心一直在反覆唸叨着‘夫君,你等着,很快我就能給你報仇了’!
到了最後,那管事帶着一名傳食的宮女靠近趙妙,一邊隱晦的抓住趙妙的手,一邊開口道。“這可是最後一道菜了,是清夫人最愛食的銀耳蓮子粥,千萬不能出差錯知道嗎?”
趙妙強忍厭惡的從管事手中掙脫,臉色有些不渝,不過最後一聽是銀耳蓮子粥,又差點驚呼出口,強忍內心激盪接過托盤,趙妙就開口瑩瑩的笑道:“是,管事儘管放心。”
“嗯,我很放心,待散去後,你可以來找我,我在提點提點你。”那管事一臉笑意的看着趙妙的背影,不禁又浮想聯翩。
趙妙沒功夫理那管事,而是跟着另一名上食的宮女身後,施施然的往樓閣內走去。
只是,在經過長廊拐角的無人處時,她刻意的落後了半步,並悄悄把袖子內藏的藥粉散在了蓮子粥上面,最後又用湯勺攪勻了,趙高說過,這春藥是他請專人配製,無色無味,並在兩個時辰後纔會發作,一開始不會出現任何異樣,但發作起來卻是非常厲害,任你在是貞潔烈女也難以阻擋。
“清夫人,你別怪我,要怪就怪你女兒和趙軍這對狗男女,要不是他們作怪和你的庇佑,我夫君和叔父又怎麼會死。”內心悲傷憤然的趙妙暗道一句後就又快步趕了上去。
進到閣樓後,前面一名宮女把吃食放在了始皇帝長案上,而趙妙則是偷偷瞄了清夫人一眼後,便走上前去躬身放下了蓮子粥:“這是夫人要的銀耳蓮子粥。”
清夫人聽後也未作表示,實際上一個宮女而已她根本沒在意,只是在趙妙退去的時候,她突然覺得這宮女的容貌實在有些突出,所以,她便往趙妙身上多看了兩眼。
趙妙正在躬身退去,忽然感覺到清夫人的目光便嚇得心思一蕩,差點慌神絆倒以爲是清夫人懷疑她了,不過,所幸清夫人僅僅是一看,便又把目光轉向了蓮子粥,還用湯勺輕輕喝了一口,這是她的一個習慣,每次宴席無銀耳蓮子粥不歡。
看到這,趙妙才放心的退出殿去,並長出了一口氣,隨後便又藉着趙高安排的人順利出了宮。
閣樓內,始皇帝的每一道食物,都會在用之前讓侍女用銀針試探,這是爲了防人毒害,雖然尚食殿有一套嚴格的審查過程保證不出任何問題,但始皇帝總是異常小心,所以纔會如此。
“清兒,你的用不用試一試。”始皇帝一邊吃着食物,一邊微笑的看向清夫人,示意她用銀針嘗試一下。
清夫人笑着搖頭道:“不用了,陛下身份尊貴理應如此,而我不過是一介商女哪會出問題,況且這又是在陛下宮中,安全自然放心。”
始皇帝聽了後,笑笑也沒多說什麼,剛纔他只是順口一說,清夫人也只不過是略顯謙遜,而二人的心思也根本不在食物上,吃食片刻便又談起了六國餘孽之事。
一直到半個時辰過後,二人才算基本用食完畢,在欣賞過一段婢女歌舞后,清夫人就提出了告辭並離去。
咸陽城,趙高的外府密室內,趙妙正向趙高敘說着今天宮內發生的事情。
趙高聽後頓時道:“好,你辦的不錯,你這兩天儘量別外出,盡心辦理喪事別讓人懷疑,我會讓趙甫幫你,另外兩個孩子你要好好照顧。”
“是,父親。”趙妙聽後便道,趙虎是趙高的兒子,如今也在中車府當職,而兩個孩子正是閻樂和趙成留下一兒一女。
等趙妙退出去後,密室內又來了一個黑衣蒙面人,身材高大矯捷,趙高見了來人並沒有多少驚訝,而是沉聲道:“事情辦的怎麼樣了?”
“回侯爺,清夫人回了聽風別院。”那黑衣人嘶啞的道。
“聽風別院?”趙高一愣,隨後便大笑道:“哈哈,天助我也。”
之後趙高又道:“你現在就按我的吩咐去做,不過人手方面要好好斟酌,最好是收買一些不知內情,又沒有背景的人去做。另外時辰方面也要把握好,沒我的命令,絕不可擅自妄動。”
“諾。”那黑衣轉身又消失在密室,行事幹練迅捷。
而趙高此時一人在密室內突然笑了起來,最後臉色陰沉道:“等着吧,趙軍,你的死期快到了,還有當年的血債,一個都別想逃!”
最後,趙高出了密室,並換了一身衣服,直接吩咐僕人駕車去了咸陽宮面見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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