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田大營處於羣山之中,周圍全是險山峻嶺,趙軍跟着蒙毅一路前來,經過重重關卡纔到了一處巨大的盆地之中,而後便看見了藍田大營的真貌,和普通秦朝建築一樣,藍田大營內的建築亦是雄壯宏偉,黑色的格調倍顯沉肅而嚴密,有巨闕望臺,亦有普通房屋、廣場、大殿。
趙軍跟着蒙毅穿梭其中,暗暗觀察一番,覺得跟上輩子的軍校確實差不多,有許多受訓的地點和建築,也看見了很多受訓的秦軍官,其實早在春秋戰國時期,就有很多類似的地方,最有名的還數稷下學宮了,只不過藍田大營更系統和專注,秦國重武自然以培養軍隊將官爲主。
按照蒙毅所說,現在藍田大營的一切事務都是王翦和尉繚在管理,他們要見到王翦,自然還要經過一層層盤查。
只是,趙軍沒想到,這王翦和尉繚二人根本就不是住在盆地裡,而是在盆地邊的一個單獨山谷之處,要走到盆地邊的山壁,然後穿過一道長長的山峽才能到,而穿過山峽後,趙軍和蒙毅就來到了二人獨居的山谷之中,這座山谷並不是很大,但卻清幽雅緻,點點花草又有一片果林,中間還一道小溪流注入最東邊的一座小湖內,給人一種安靜祥和的感覺。
趙軍點點頭,這裡的確適合修身養性,王翦到是會選地方。
蒙毅穿着一身寬身合體袍,此時對趙軍一笑道:“走吧,我們要在走一段距離,王老將軍住在東邊湖泊那裡。”
“好。”趙軍點點頭就跟上了。
穿過一片小樹林,在走一兩裡之後,果然就見着一個寬約十丈左右的小湖泊,旁邊還有一座草廬依水而建,顯得異常清涼乾爽,草廬靠水處則有一座小橋延伸進湖泊裡,並在最終處建了一處小亭,頗有風景。
靠近草廬後,蒙毅就示意趙軍停下,隨後大聲道:“蒙毅攜趙軍,前來拜訪上將軍。”
“進來吧。”半響後,草廬裡響起了王翦的聲音,其實早在二人進來時,就已經有家僕稟告王翦了。
蒙毅帶着趙軍進到草廬內堂時,便見王翦已經站起來了,旁邊的桌案上還跪做着一個年過半百之人,鶴髮童顏精神閃爍,只不過目光一直饒有興趣的打量着趙軍。
“拜見叔父。”
蒙毅一見到王翦就行了個晚輩禮,蒙毅的父親蒙武曾經作爲王翦的裨將隨王翦出征楚地,立過赫赫戰功,更曾爲了替王翦擋箭身受重傷,後來回到秦國沒一年就去世了,因此王家和蒙家關係很深,王翦也一直對蒙毅兩兄弟心存愧疚。
“呵呵,起來吧。”王翦面含微笑的扶起了蒙毅,隨後趙軍也行了一禮。
不過,蒙毅很快又提出告辭了,因爲今天他來就是帶路的,加上他是郎中令要負責咸陽宮安全,所以一般情況下,絕不可能離開咸陽過長時間。
等蒙毅離開草廬後,王翦在看向趙軍的目光就有些凝重起來,一遍遍審視着趙軍。
趙軍此時拿出王離交給他的,要送給王翦的書信道:“這是王離兄弟要我帶給老將軍的書信,請老將軍查看。”
“嗯。”王翦接過竹簡就隨手放在了桌案上,並未立即查看,而是看向趙軍道:“阿軍,你即是和阿離相交,老夫就把你當晚輩了,該幫你的老夫也幫了,至於你能不能順利加入這次任務,還要看你的表現。道謝的話,也不必了,有這份心就夠了,況且這次主要起作用的,還是你那位朋友的母親。”
趙軍一抱拳開口道:“可既是如此,軍也深領老將軍大恩,不過今日我所來還有一件事,想請老將軍通融。”
豈料,王翦聽後,臉色卻突然有些冷沉道:“老夫說過了,能不能加入這次行動,全看你一年後的表現,你便是相求,老夫也無能爲力。”
趙軍一愣,隨後就淡淡笑道:“呵呵,老將軍怕是誤會了,我自己的事情自然會靠自己去解決,我今天來也是另有他事。”
“哦?你有何事?”王翦此時的臉色好看了些,不由又開口疑問道,他平生最瞧不起的便是不勞而獲,便是王離和王賁也是靠自己的真本事纔能有今天的成就,他剛纔以爲趙軍是想通過他,順利加入清剿六國餘孽的任務,所以自然是沒好臉色。
這時,旁邊一直坐着的國字臉老者,也不由看向趙軍目光有些疑問。
趙軍開口道:“是這樣的,我想白影和老將軍孫女小蝶的事,你該是知曉的吧,我想替白影向將軍求情,能讓他們有情人終成眷屬。”
其實,自從和白影相交以來,趙軍就想要勸服王翦,幫白影一次,還有那天白影和李由力挺自己,也讓趙軍有些感動,他們既然把自己當成了兄弟,那自己自然也不能薄情。
“有情人終成眷屬?說的倒是好聽,但老夫又豈能因他一人而影響到整個王家,你也最好別插手王家之事。”王翦聽後臉色有些不愉的訓斥道。
趙軍臉色一滯,沒想到王翦的反應那麼大。
“老將軍可是擔心皇帝還在忌諱你?”趙軍開口嘗試的問道。
王翦冷哼一聲,頗有怨氣的道:“哼,若不然,你以爲老夫會一直在藍田大營內不得出嗎?”
趙軍一愣,內心豁然開朗,果然如此,王翦明是在藍田大營歸隱,實際是始皇帝把他圈禁在此地,而且還要利用他的軍事才能來主持藍田大營。
不過,趙軍想了想卻開口道:“王老將軍怕是想差了,老將軍小心翼翼保全家室,自然是不錯的。
但是,卻不用如此忌諱白起的後人,白起畢竟是多年以前的事了,且看皇帝對白影一力栽培的態度,就知道陛下絕不會因爲他是白起將軍的後人,而心存芥蒂,那王家招白影爲婿自然也談不上犯忌諱。
再者說王老將軍如今退隱數年,雖在軍隊還有威望,但影響力卻已經微乎其微,王叔父以及王離兄弟雖然還執掌一軍,但卻根本不無法和王老將軍當年相比,官也不過裨將軍而已。
說一句對老將軍不敬的話,如今的王家已經不是昔年的王家了,陛下對王家現在也根本談不上忌諱。
在退一步來講,以陛下之才,若是真忌諱王家,也不會讓王叔父擔任中尉軍統領拱衛咸陽城安全,而從這點來說,陛下還是願意相信王將軍一門的忠心。
況且皇帝乃是桓古未有之帝王,心有開天之志,手有闢地之器,若陛下真還忌諱如今的王老將軍,我想以老將軍你如今的影響力,也不會如此安然的待在藍田大營了。”
聽完趙軍的話,王翦的臉色突然一變,開始陰晴不定起來,有些事他未必自己沒察覺,但是當局者迷,況且王翦身爲王家之主,在政事上一向小心謹慎,這幾年又一直被困藍田大營,心志有些慌亂,也就難免如此了。
而這時,旁邊的那位國字臉老者突然臉色一亮,站起來大笑:“哈哈,一遭頓悟才見真仙啊,我和王老東西幾年沒悟透的東西,卻沒想到被你小子一言說破,確實,以陛下的心性,加上我們現在要沒了影響力,若真是還忌諱我們,又怎不會除掉我們,以前我還擔心,看來現在我能安享晚年了。”
趙軍聽後,躬身對他一拜道:“趙軍拜見尉繚老先生,的確如此,如今皇帝統一天下,志得意滿,恐怕在沒誰能讓陛下放在眼裡了。”
“小夥子眼力不錯。”尉繚子站起來的氣勢並不比王翦弱,身材高大穿着一身素袍,國字臉上嚴謹而不缺乏機變。
而王翦突然有些頹然的道:“時過境遷啊,真是山谷裡呆的已和這天下江山脫離了,不過陛下如此志得,對我大秦未必是好事啊。”
尉繚此時也點點頭道:“天下紛亂數百年,統一天下難,而治天下更難啊,秦國幾代奮力才辛辛苦苦打下的天下江山,可不知道是否真能襲成萬世。”
趙軍在旁邊聽着二人感慨,有些佩服他們遠見的同時,還有些同情他們的遭遇,一身爲大秦奉獻,就算被圈禁在深山還依然心懷大秦,可惜始皇帝在用不到他們的時候,便棄之如敝履了。
片刻後,王翦看向趙軍道:“白影的事,我要在考慮考慮,小蝶可是我最疼愛的孫女。”
“多謝王老將軍開恩,我替白影多謝老將軍,我相信白影能得到老將軍的認可。”趙軍抱拳欣喜道,今天的目的算是達成了,至於以後白影能不能娶到王蝶,就看他自己的本事了。
最後,趙軍又從隨身的包裹裡拿出了一個棋盤,和他自己削制的象棋。
“象棋?不對,你這棋子怎如此之多?”尉繚一愣,疑問道。
而王翦則是眉頭一皺,開口訓斥道:“阿軍,阿離和賁兒跟我都說過,你習武兵法資質都不錯,何以沉迷這市井戲耍之道?便是對弈也比這強許多。”
王翦雖然表面有些嚴肅,不苟言笑,但現在卻真正把趙軍當成了晚輩,故而直言訓斥。
這時候雖然已經有了象棋,可卻各只有六子,相鬥之法更是拙劣如兒戲,一般也只在市井做鬥雞遛狗之類,至於對弈也就是現在說的圍棋,圍棋其實從春秋戰國時,就開始流於上層貴族,王翦此時如此教訓趙軍也不爲怪。
趙軍一笑,沒多解釋,而是把一盤象棋擺好之後,又把規則簡單解釋了一遍,最後道:“我這盤象棋與民間市井不同,老將軍和尉老先生各來一盤,看是否能贏我。”
“這似乎不簡單啊。”尉繚不愧是能寫出兵家之道的大家,聽完規則在仔細一看,就隱隱發現了不凡之處。
而王翦的神色也開始凝重起來,盯着棋盤不由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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