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急衝衝闖進老夫人房間,卻見房中屍首遍地,丫鬟、婆子等一干家人無一倖免。
“娘,您在哪裡?我是您的兒子禹兒。”公子急切喊道。
“禹兒!娘在這裡。”牆角傳來微弱的聲音。
公子尋聲走去,伸手挪動牆角的一具屍體,我連忙上去幫忙,待仔細看時,卻是老家人尚洪!
公子不禁放聲大哭,要知道他從小與尚洪形影不離,特別是鯀父治水接近十年,操持裡裡外外的就是尚洪,所以,老家人這幾個字,在他的心目中早不是僕人,而是把他當成自己的父輩來看待,是實實在在的家裡人。
“唉!”來自牆角的一聲微弱嘆息,接着問道:“禹兒,你哭什麼?”
“孩兒這就來了!”公子拜了幾拜,將屍體移到一旁,然後揭起一塊磚來,摁動裡面機關,只見牆面徐徐打開,露出一個暗門。
原來,這牆裡建有夾層,裡面存有水和食物,以備不時之需。爲便於空氣流動,還在牆上留有氣孔,透過孔洞,恰好可以看到屋裡發生的一切。
我從小自部落長大,由於部落之間征戰頻繁,爲躲避敵人,不少人家建有地窖、夾牆,老夫人這裡的夾牆,不過擺設更爲講究一些罷了。
只見老夫人坐在那裡,氣息奄奄,一個貼身丫鬟,已然昏厥。
“娘!您沒事了!禹兒回來了!”公子一見喜出望外。
我們連忙將老夫人扶到牀上,紫霞端來一碗水,服侍老夫人喝下。
“禹兒,你剛纔爲何痛哭?”老夫人問道。
“不想我們山寨,遭此大難!所以倍感心痛!”禹公子見老夫人身體羸弱,不敢把老家人之事告訴她,只好隨口說道。
那丫鬟這時也甦醒過來。公子見老夫人有些虛弱,便問丫鬟道:“我走後,這裡發生了什麼?這一切又是何人所爲?”
只聽丫鬟說道:“那是三天前的夜晚,也就是剛剛掌燈的時分。我正想服侍老夫人休息,忽聽得街上一陣大亂,接着寨子裡到處人喊馬嘶。老夫人忙叫老家人尚洪前去查看。哪知,一會兒老家人慌慌張張跑進來,急切稟道:老夫人,外面不知來了多少人馬殺將來,聽說已血洗大將軍府,殺了真大將軍,正往這裡趕。請老夫人快快躲避!隨即,他打開暗門,讓我們躲進這裡。他剛關好暗門,院門就被撞開,一陣混亂之後,服侍老夫人的衆丫鬟婆子都被趕到這裡。接着,一夥人跟着闖了進來!”
“他們什麼裝束?” 公子追問道。
“他們穿着整齊,衣服上都有一個‘塗’字!”丫鬟道。
“‘塗’字!你可看清楚了!”公子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怕看花眼,不僅仔細揉揉眼,還在自己腿上狠狠掐了一下,疼的眼淚都出來了,這才相信———是千真萬確,他們一律都是前些日子塗王、瑩瑩姑娘家兵的裝束。我聽到老夫人咳嗽,忙伺候老夫人喝水,老夫人掙扎着湊到孔洞觀看外面的動靜!”丫鬟說道。
“禹兒,我看到火光之下,一羣人手執血淋淋兵器,站在衆人面前。那領頭的就是……。”老夫人囁嚅着沒有說下去,又咳嗽起來。她顯然也不願承認所看到的。
“是誰!那領頭的是誰?”公子問道。
“他,他——就是塗王,隨然火光忽明忽暗,但從相貌和裝束上看,他就是幾天前站在這裡的塗王,他一手執刀,一手提着什麼東西。只見有人在他耳邊嘀咕了一會兒,他點點頭,說道:既然在,就好!我隱隱覺得他話裡有問題,但一時想不起有什麼不妥之處。”老夫人垂淚道。
“你們說老夫人在哪裡?那人朝衆人怒喝道。這個密室只有老尚洪知道,其他人自然答不出。那人將左手所提之物展示給大家看說道:這是我殺的真雍,你們的大將軍的腦袋。這山寨兵士不在,寨內空虛,我便乘機襲了寨子!接着他一刀一個將衆人砍倒在血之中。他最後抓住老尚洪的領子惡狠狠說道:老東西,你一輩子死心塌地,現在我就送你去見閻王!我剛要衝出去,被丫鬟死死拉住!看到那人手起刀光一閃,老尚洪已人頭落地!”老夫人又道。看來,她已知曉老家人遇難的消息,還是親眼所見!
“不可能,不可能!之前,我見塗王氣虛軒昂,一身正氣,乃大舜鎮守南疆的屏障,怎能做出如此不堪之事?再說,孩兒曾出謀劃策,幫他殺退三苗,也不曾怠慢於他。如此恩將仇報,這不可能,決不可能!”公子絕望喊道。
“我已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只見塗王暗暗鬢角,哈哈大笑,提高了嗓門大聲說道:雖沒能親手殺死這罪臣母子,但他們大寨已破,如今普天之下,再無人與我抗衡,則霸業可成啊!然後他向衆家兵人點點頭,說道:家裡諸事繁忙,我先走一步,你們仔細搜尋,不可放走一個活口。然後匆匆離去。”老夫人道。
“他果真是塗王?您沒有看錯!”公子問道。
“千真萬確。雖只有一面之緣,但穿着、相貌和聲音絕無差錯。那些人翻箱倒櫃,將所有財物搶略一空,揚長而去,周圍陷入了一片寂靜。我們不敢出去,幾天來一直呆在這裡。這一切都是我們親眼所見——是塗王這個道貌岸然的僞君子,利用夜色,血洗山寨。可惜你父數十年經營的心血毀於一旦,這血海深仇豈能不報?”老夫人氣的渾身顫抖。
“塗王,老匹夫!我與你有不共戴天之仇。”公子不由怒氣頓生,目眥盡裂。
“是誰!”我突然發現有人在屋外偷聽,就快速追了出去。
“哦!”屋外站着個蒙面人,只聽她痛苦的嘆了一口氣,一跺腳便消失在茫茫的黑夜中。
聽聲音竟然頗爲熟悉,竟然是她——瑩瑩姑娘!我知道她面臨的處境,但這又是怎麼一回事呢?
我回到房內,心裡疑惑不解,但佯裝說道:“一隻狸貓而已!老夫人、公子,這乃是非之地不可久留,我們是否連夜啓程吧!”
公子道:“只好如此!越快越好!”
公子扶老夫人坐到車上,看到寨內到處斷壁殘垣,更是心痛不已,最後望一眼陪伴自己十數載的家園,含淚一揮手,於是,我們乘着茫茫夜色向西面方向飛馳而去。
我見公子一言不發,知道他內心定是無比的痛苦,他是無論如何都不願相信這一切。而他又不得不相信,沒有理由不去相信。
我知道,他與瑩瑩姑娘之間的裂痕正在越來越難大,大道幾乎難以彌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