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第三章 金雞山

人間有句很有名的古詩,是這樣子來形容前路艱難險阻的:蜀道難,難於上青天。但要是和這黃泉路上的艱難一比較,那就是毛毛雨的啦。不相信啊,你且看看那擡轎子的四個紙紮人吧。那四個紙紮人的八隻腳都已經磨損的不成樣子了,有些地方見了竹條子都漏了出來,估計再有個一時三刻就得全部報廢掉了。我的感覺倒是還好一些,雖然腳掌也是磨得很疼,但有着源源不斷的陰氣做補充,恢復起來自然也要比別的一般的鬼魂要來得快上不少。

“哼哼嗯,大爺啊,你倒是說說這到底啥時候纔是個頭啊?咱這都走了多少路了,這咋還看不到一個鬼影子呢?”我也實在是無聊的透頂了,該聊的和不該聊的話題全都讓我們給聊完了,只得無聊的瞎哼哼了。老頭子只是個很普通的鬼魂,趕了這麼久的路早就已經沒有多少精力跟我說話了,蔫頭耷腦的瑟縮在轎子裡面是半點兒都不想動彈。又走了不知幾許路,一座高大的城池突兀的出現在眼前,那綿延的城牆一眼望不到邊。我興奮的幾乎就要跳起來了,扯着嗓子就叫喊了起來:“鬼門關,是鬼門關啊,老頭子我們終於是要到了!你快起來看啊!”老頭子一聽我這話當即也是興奮不已,一蹦老高的就想下了轎子,結果只聽得那轎子卡擦擦的一陣亂響,須臾間就化成片片飛灰飄零不見了。

老頭子這下也是無心去理會那陪伴着他一路走來的四擡小轎,仰頭四處張望,果然見是一片片的屋宇相連,構成了一座諾大的城池,威風凜凜的矗立在眼前。我倆興沖沖的跑上前去,只見那偌大的城門口竟然不見有鬼魂值守。待到走近了城門,只看到城門口上掛着一塊大匾,上面用中正的隸書大豪書寫着四個金漆大字:金雞山驛。左右門框上分別是兩幅對子,左邊寫道:任你今日豪強欺壓良善,他朝定叫你刑法嚐遍。右邊寫着:隨你他朝發達權傾四野,今天也讓你屈膝拜山。老頭子和我互看了幾眼,我倆是面面相覷,這好像不是鬼門關,這踏馬的是金雞山啊!

傳說中鬼魂入陰間要過三道關口,分別是金雞山,惡狗嶺和奈何橋。作惡之人過那金雞山會被山上的雄雞爭相啄食,行善積德之人則是暢通無阻。“怎麼辦啊老爺子,咱們進不進去?”我問着老頭子,這不能怪我心虛。上輩子好人我怕是評不上了,殺了那麼多人就是下了十八層地獄也不覺得有多冤枉。老頭子倒是坦然得很,昂首挺胸的就步入了城門洞子裡面。

我四處尋摸了一番,反正也沒人看守着,我也溜進去得了。這城樓不僅沒有看守,居然連城門都沒有,只有一層泛着悠悠青光的光幕堵在城門洞子裡面,和天空好像是一個顏色啊。踏過光幕,也沒有什麼特別的感覺,卻在下一刻耳邊陡然咋響,嗡嗡嗡的嘈雜聲音比菜市場還要來得鬧騰。我慢慢的看過去,“好,好多的鬼魂啊!”我的**聲瞬間就被淹沒的無影無蹤了,沒得到絲毫的迴應。

有生之年我見過的最大的場面就是開校運會的時候,七八萬人集中在一起,那場面不可謂不壯觀。但要和眼前的情景相比,只能是韭菜蘸大醬,那算哪兒跟蔥啊。回頭看過去,只見城牆上是一大溜排着的數不盡的門洞子,時不時地就有鬼魂從裡面出來。和城外是同樣的牌匾,卻是不同的對子,只見上面寫着:前塵已往此路不通;來日匆忙速速前往。

我和老頭子還在望着擁擠的廣場發着呆,後面一個鬼魂大力的把我倆推到一旁,徑直走了過去。我這個暴脾氣,剛想發作來着,一看之下頓時呆若木雞!那是一個三米多高的人形鬼魂,一隻手掌的寬度都快要趕上我的半個身子大小了。“沒,沒禮貌。”我小聲的嘟囔了一句,還生怕被人家聽見。這貨絕逼不是地球人間來的,地球上有這麼大塊頭的人物早就被拉出來展覽參觀了,我不可能連聽都沒有聽過。我確實是被這場面給震撼到了,細看之下,這廣場上面稀奇古怪的鬼魂那是比比皆是。有大個子的也有小個子的,有能飛的也有會跳的,就是沒有幾個是正常狀態的。只有想不到就沒有看不見的。

在我眼前的,就是一個頂着胖頭魚腦袋,四肢也是魚鰭形狀的人形鬼魂,嘴裡還時不時地吐着幾個泡泡。一入廣場便覺身不由己,硬是被擠着一步一步的往前挪着。老頭子已經不知道被擠到哪兒個旮旯去了,這下子我連個可以商量的人都沒有了。前面不遠處看到一塊巨大的石碑,上面刻着丈八大字,曰:“金雞嶺雲棧道,長三千三百三十三丈,寬三十三丈。世人莫要雲上走 ,一入雲橋難回頭。”

終於我被擠到了最前面,那居然是一座雲氣凝結的巨大的平板橋,長看不到頭,寬也看不到頭。透過氤氳翻滾的雲氣,可以看到橋的下面是一座連着一座的巨大的山峰,上面光禿禿的寸草不生,倒是有着很多拳頭大的斑斕小公雞在遊蕩着。這看着也太萌了,不知道要燉上幾隻才能讓我吃飽肚子呢。

我正自出着神,身後邊的一個大力推搡下我不由自主的就邁上了雲橋。柔柔軟軟的感覺好像是踩在厚厚地毯上。這經歷我也是頭一遭,足夠我吹噓十輩子的了。但一想到還要過奈何橋喝孟婆湯,到時候這些經歷全得遺忘掉,頓時我又感覺興趣缺缺了。

一聲淒厲的慘叫陡然在我身邊響起,嚇得我一個激靈險些跳了起來。我尋找着聲音發出的方向,定神望過去,就見一個大漢剛剛掉下雲橋,一個雲洞正慢慢的恢復着。接二連三的慘叫不停的響起,一個個的鬼魂毫無徵兆的突然踏空下墜,只留下陣陣悽慘的哀嚎尾音,漸漸飄散在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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