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1994年九月份的事。我因私事回了趟老家。在回程的火車上,我倍感無聊,便拿出在火車站買的《施公案》一書,看了起來。
正看得起勁,旁邊一人推了我一下,我向他看去,他卻微笑着示意我看對面。我一看對面,一個英俊的小夥子坐在靠走道的位置上,右手繞過坐在中間的人,去摸一個坐在窗口邊,正趴在茶几上睡覺的乘客的口袋。那坐在中間的男子儘量地縮起自己的身子,似乎生怕礙了那小夥子的好事。
那小夥子見我看他,便衝我一笑。那笑容,在我看來,就是一種蔑視,似乎在說:我就要偷這個人的錢包了,你最好不要管閒事,我量你也不敢管閒事。
我看了看周圍,大概有六個男人正微笑着看着這小夥子,無人出面制止。我只覺得血往腦袋上涌,一種恥辱感充溢全身。我也知道,這小夥子如此地肆無忌憚,是因爲這車上有很多他的同夥。但要我不管此事,我實在做不到。我便站起來,把小夥子的右手撥開,道:“車廂裡太悶,我要開窗,請讓一下。”說罷,我打開了車窗。晚風一吹,把睡覺的人吹醒了。
那小夥子見我敢壞了他的好事,非常地吃驚。他死死地瞪着我,右手開始往褲子後面的口袋裡掏。我怕他掏出刀子來,便一邊死死地反瞪着他,一邊把脫下來的毛衣的袖子往左手臂上纏。我的想法是,如果他用刀捅我,我還可以用纏了毛衣的左手臂抵擋一陣,右手則可出拳反擊。
也許是看到我如此的冷靜和“專業”,那小夥子也不掏口袋了,而是把兩隻手都擺在身前,似乎向我顯示他並沒有兇器。我也鬆了口氣,就聽他問:“你知不知道我有很多人在這車上?”他問這話時,兩隻眼睛直盯着我的雙眼。
我道:“我知道。”我的目光直迎着他的目光,反盯回去。
他問:“那你爲什麼還管閒事?”
我道:“我是一個老師。我看不得年輕人學壞。”
他一愣,顯然沒想到我會這樣答。我接着道:“你看過《水滸傳》嗎?就是梁山好漢,也有幾搶幾不搶啊。”我的言下之意,你偷這些坐硬座的窮人幹嗎?梁山好漢都是劫富濟貧的。現在想來,當時他恐怕沒有聽出我的言下之意。
他沒有吭聲,我接着道:“你年紀輕輕,一表人才,幹什麼不好,爲什麼非要幹這事?”我這一表人才的話,有點拍馬屁的嫌疑,不過,那小夥子真的長得英俊。
就在這時,他的一個同伴來找他了。那同伴問:“怎麼了?”
那小夥子站起來,道:“沒什麼。”拉着他的同伴就走了。
等他們離開後,我才發現自己的後背都被冷汗溼透了。原來英雄不是那麼好當地。
我後來總結了一下,大概有三個原因,導致那小夥子沒有動手。第一,我沒有傷他的面子。第二,我沒有怕他,而是做好了戰鬥準備。第三,我是一個老師,師德服人啊。
如果那小夥子看到了這篇文章,請和我聯繫。我有感覺,他會走上正道,並大有出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