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賊熊啓，辜負王恩，不僅叛我秦國，今日竟敢僭稱荊楚僞王，此等行爲逆天而行，吾等必當殺之，以報大王！”
壽春城外，黑旗飄揚，連綿不絕的秦軍營帳中。
秦國上將軍王翦高坐主位。
他將記載熊啓稱王情報的信帛狠狠拍在木案上，怒目圓睜，口中喝罵。
下方，性格最急躁的羌瘣立刻叫起來：“末將請命，率軍征討僞王熊啓，定要斬此逆賊首級，獻給上將軍。”
羌瘣很激動，生怕別人與他搶這大功。
僞王熊啓。
此人在李信伐楚一戰中，勾結楚人，背叛了秦國，最終導致二十萬秦軍慘敗楚地。
這樣的背叛讓秦王政恨之入骨，此人更成爲了當今秦國最爲臭名昭著的逆賊。
秦人恨不得食其肉，寢其皮，痛恨萬分。
上將軍剛纔面對羌瘣請命，沒有表態，就是他有親征項燕之意，故而才示意趙佗開口。
其他幾位將軍忍住笑意，幾個跟隨王翦征戰的老將還帶有戲謔之色。
“楚軍實力尚在，再加上有項燕爲將，當是大敵，不可輕視。當今之際，我軍之中唯有上將軍親征方能全勝項燕，末將隨在上將軍帳下聽從調遣便是。”
趙佗暗暗點頭，此番王翦東征，不管是兵力士氣還是糧草輜重，對項燕的楚軍都形成碾壓之勢，此戰的結果幾乎可以預料。
王翦要打出一個完美的戰績，作爲他一生征戰的收尾。
一個僞王，還是大王最痛恨的逆賊，秦國的叛徒，如果他們能親手將其擒殺，那功勞又該有多大？
面對羌瘣請命，王翦卻面無表情，目光在帳中一掃，最後落在趙佗身上。
“大王舉旗，號召淮南江東之士前來相投。王翦定然不會坐視不理，不出數日，他當會率大軍攻來。”
“如此兵力和佈局，此戰無慮矣。”
“只是不知那熊啓和項燕，面對我秦國大軍東征，又會如何對抗？”
熊啓登上這個位置，就代表他身上的價值遠遠超出了荊楚之地的所有人，哪怕是令尹項燕也不及他。
只有昔日李信在王翦麾下時，常和這蠻子起衝突，兩人沒少鬥嘴起爭執。如今李信不在了，趙佗反倒接上班，真不愧是李信的“臂膀”啊。
但“僞王”嘛，好歹名號上也帶個“王”字，不可等閒視之。
如果楚軍南下，試圖拉長戰線，秦軍也可以就地徵召楚人作爲民夫，解決後續勞力不足的問題。
他本想憑藉淮南江東之地和王翦拖耗下去，但如今楚軍聚兵近十萬，每日消耗無數，一旦後退，他這些軍隊恐怕就撐不下去。
所以就算要退，也必須要和秦軍先打一場才行。
故而羌瘣十分激動，第一個請命征伐。
畢竟承認熊啓是正經的楚王，那他們剛剛到手的滅國大功又該怎麼算呢？
王翦亦是雙目炯炯有神，蒼老的軀體再次迸發出活力。
此番秦國伐楚出兵六十萬，除了讓副將楊端和北上，統率二十餘萬人在淮北繼續攻略楚地外，壽春城外共屯軍三十萬。
話到此處，王翦一拍木案，徑直起身，朗聲道：“諸將聽令，整兵三日，備齊糧秣。三日之後，我當率大軍東征僞王，一舉平定楚地！”
令尹項燕站在帳中，高聲道：“秦軍衆而我軍寡。我軍雖有哀兵之勢，但秦人亦攜大勝之威攻來，其士氣高漲，絕不可輕視。且我軍雖從各處掠得軍糧，但卻不能持久，數月之間，就要戰勝秦人才行。”
……
壽春淪陷的太快了，他們甚至都沒收到幾個封君的回信，所需要的糧秣輜重更是頗有缺乏，面對秦人大舉進攻，自然顯得捉襟見肘。
“我羌瘣若能擒殺僞王，一定可以壓他趙佗一頭！”
帳中諸將齊齊應聲，每一個人的臉上都帶着興奮之色。
此話一出，衆楚將譁然。
雖然王翦將稱王的熊啓，定做是僞王，不承認對方是正統的荊楚君主。
一路秦軍南下，直取楚國六邑，以及攻取更南邊的居巢方向。他們要藉着滅楚之威，在楚人心驚膽顫的時候佔領這一片區域的城邑，同時阻隔這個方向前往淮南的楚國援軍。
羌瘣如果能將熊啓擒殺，定然能讓大王心中大悅。
“然荊楚雖敗，實力猶存。末將聽聞項燕在淮陽率精兵數萬東走，熊啓又攜江東之士北上，再加上那些匯聚的淮南封君，如今淮陰之地，賊軍麾下士卒恐怕有近十萬人之多。”
就在數十萬秦軍從壽春城外開拔的時候，淮陰城中的楚國諸將也在謀劃抗秦之計。
聽到這話，羌瘣一張臉漲的通紅，嘴巴里不由咕噥道：“諂媚豎子。”
王翦也不管諸將心思，見趙佗將他想說的話說了出來，便順着開口道：“趙佗之言是也。項燕尚有精銳在手，不可輕視。吾當自率大軍東征僞王，一舉剿滅這些賊寇。”
另一路秦軍則是走東南方向，至於江水北岸後再東向，作爲奇兵去抄楚軍的後路，和王翦的正兵來一個前後夾擊。
項燕深吸一口氣，高聲開口：“敵衆我寡，且秦軍有巨砲在手，等閒的守禦已是無用。吾等不能據城固守，當仗地利。若以地利而言，吾等並非沒有取勝的機會！”
滅楚之戰，當是他王翦的最後一戰。
趙佗眉頭一挑，見王翦望來，就知道對方是要自己開口。
其中有十五萬戰卒，輔卒民夫共五萬。
除去這東征的二十萬人外，剩下的十萬秦軍也沒有閒着，除了一部分留下鎮守壽春，剩下的秦軍被王翦分成兩路派了出去。
而且，此戰他未必沒有獲勝的機會。
楚王啓亦皺眉道：“令尹分析之言確是無誤，只是如今秦強楚弱。王翦率大軍攻來，我軍兵力又少，倉促之間難以加固城防守備，如何能與王翦大軍相抗，還儘快決勝？”
他已經老了。
此番東征，絕不容有失。
熊啓不僅是秦國的叛賊，如今更是僭稱楚王。
隨着上將軍下達出征軍令，壽春城外的秦軍，就如同一臺精密的戰爭機器一般快速運轉起來。
項燕，當是王翦這一生沙場征戰的最後一個對手。
羌瘣這人啊，勇則勇矣，但畢竟是出身蠻夷，爭功好強又直率粗魯，在做人這方面遠不如趙佗。
整編軍伍，佈置防務，以及確認各軍歸屬和出征的方向。
王翦心中低語。
“唯。”
當年在燕地圍攻薊城，羌瘣貪功追逐燕人派出的誘餌，導致燕王車隊逃出昇天，就是一個例子。
之所以輔兵比例減少，是因爲秦軍此番的目標淮陰，正位於淮水沿岸。故而秦軍沿着淮水東行，可以依靠舟師從淮水運糧，減少人力和糧食的損耗，不需要過多的民夫進行輸送。
他不慌不忙，開口道：“逆賊熊啓擅稱僞王，末將自是憤怒，恨不得率軍東征，斬其首而還。”
“是呀，那負芻敗的太快，吾等準備不足啊。”
“項燕，我來了。”
除去羌瘣外，其餘諸將也是雙目放光。
面對衆將哀聲，項燕亦在心中暗歎一聲。
不過秦國出於招撫蠻夷的考慮，對於羌瘣這樣的“馬骨”還是頗爲看重的，故而這傢伙雖然不招人喜歡，諸將也不和他計較。
哪怕是之前擁有大破十萬齊軍戰績的趙佗，說不得也會被他比下去。
衆將開口附和。
王翦東征，親自率領的大軍共有二十萬。
聽到這話，諸將愕然。
還是景同反應最快，他驚聲道：“令尹所言地利，莫非是我淮南之地的水澤湖泊乎？”
“然也！”
項燕伸手指向地圖上一點，微笑道：“面對秦軍西來，淮陰無險可守。但西邊善道、東陽方向有水澤遍佈，湖羣相連，道路泥濘難行，此乃天賜我楚人地利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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