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男人分明是暗夜裡吞吐着紅信的毒蛇,他總是能很輕易地抓住對方的弱點,用誘惑的手段來達到自己的目的,紀清淺憤怒之極,揚手就想打他那張妖魅的臉,章亦深牢牢箍住她的手,毫不理會她的怒目而視,俊顏露出的笑容是篤定的自信。
紀清淺對他的印象全然翻盤,他這樣趁人之危的行徑,和當初在宴會之後對自己糾纏不休的胖子老闆有什麼兩樣。
無非是長了一副好皮相而已,本質裡是一樣令人不恥的色胚。
“你的性子倒很剛烈,你知不知道你這樣反而讓我對你更有興趣。”他忽然放開了鉗制住她的手,眯起了眼微笑,雙手抱胸悠悠開口:“二百萬。”
紀清淺頭也沒回地往門口走。
“三百萬,我只等你三天。”他再次閒閒地開口,臉上玩味的神情滿是對獵物無處可逃的志在必得。
他生意人做久了,骨子裡都是燻人的銅臭味,妄想把她的青春與肉體當做一場金錢的交易。
“無恥!”紀清淺回頭狠狠地罵了一句,咣噹一聲重重關上了門。
她茫然地走在馬路上,腦子裡全是一片冰涼的空白,她該怎麼辦?建築公司不肯對小弟的死亡負責任,小弟的遺體滯留在殯儀館裡遲遲不能火化,醫院已經對父親下達了數次病危通知單,母親在巨大的打擊下幾乎哭瞎了眼,家裡只剩下她一個人了,她不能倒下。
可是她能怎麼辦?她把嘴脣也咬破了,眼前仍是一片茫茫的黑暗看不到光明。
而偏偏在這樣無助的時候,章亦深,這個起初她認爲是救星的人物給她開了一個魔鬼的玩笑。
她原該相信的,這世上那有無私的活雷鋒?是她自己蠢,墮入了旁人的陷阱而不自知。
五十萬的支票,加上美國加州三年的全額獎學金,章亦深把自己純真美好的初戀賣了一個好價錢。
不能怪他設下誘惑,只能怪蕭勇經不起誘惑,章亦深偏偏還理直氣壯地這樣回答她。
好,即使蕭勇骨子裡經不起誘惑,註定不是她的良人,可章亦深你又有什麼資格干涉旁人的生活主宰旁人的人生呢?
紀清淺一路上渾渾噩噩,只知機械地挪動着腳步走着,車輛行人在她不斷奔涌的淚中化爲一片朦朧。
“吱吱——”緊急剎車聲在她身邊刺耳尖叫,車裡探出了一個怒氣衝衝的腦袋,劈頭就對她一陣怒罵。
“媽的,你丫B是不是想找死啊,要死滾一邊死去,別站在馬路中間連累了老子。”
罵完了關上車門,哧溜一聲發動車子離去,把她孤零零地甩在了汽車尾氣的煙塵中。
她的自尊甚至還維持不到章亦深定下期限的第三天,醫院宣佈父親的雙腎完全壞死,再不動手術移植就只有等待死亡的來臨。
母親哭暈過去,病倒在了醫院。
第二天晚上,她一個人走進了章亦深的別墅,面沉如水心如死灰。
下人顯然早知她要到來,彬彬有禮地將她引到後院,偌大的游泳池豁然寬敞,一磚一石豪華奢靡得過份,而藍色透明的池水內,只有一個男子正在游泳,他身手矯健敏捷如游魚,小麥似的肌膚飽滿結實,因長年健身的緣故,胸腹處無一絲贅肉,在水中來回遊弋的他,如一頭蓄勢待發的豹。
紀清淺靜靜地站在池邊看他,那人彷彿也察覺到了她的存在,只擡頭看了她一眼,仍然漫不經心地遊着,只是速度明顯減慢,當他游到池邊的時候突然停住,一隻手抓住欄杆,另一隻手拉下了泳鏡,露出了一雙沉靜深邃的眼。
“我來了,我答應你所有的條件,你的三百萬呢?是不是現在就可以兌現?”她的聲音很空洞很遙遠,彷彿來自宇宙洪荒的盡頭。
“那就要看你的表現如何了?”池水中的男人閒閒地開口。
紀清淺咬住了脣,慢慢解開了身上的浴巾,露出了潔白嬌柔的身軀,映在皎潔的月色裡,玉一般地晶瑩光華。
那男人雙眉一挑,眼裡露出了欣賞的光,輕輕向她招了招手,紀清淺眼睛一閉,深深吸了一口氣,撲通一聲就跳下了水。
從那天開始,她就跳下了一個無底的深淵。
那男人哈哈一笑把她擁在了懷中,紀清淺從來沒有如此近距離地接觸過男人的身體,緊張羞憤得整個身子都在顫抖,他溫暖的手一寸寸地撫過她的身體,最後停留在她的脣上,伸指一點,他的氣息淺淺地噴在她的臉頰之上,她從心底泛上了一股厭惡難言的感覺,情不自禁地向後退縮。
“不,你已經無路可退了。”男人的話象一記洪鐘,重重地敲擊在她的心上。
他纏綿地吻她,一點一點地開發她生澀的身體,無可否認他是個調情的高手,她那麼地厭惡他,居然也在他的挑逗下慢慢有了反應,他敏銳地發覺了她的放鬆,嘴角彎起了好看的弧度,隨後就開始了狂風驟雨般的掠奪。
他昂然闖入的時候,帶來的是撕裂一般的痛楚,她忍耐地閉上了眼睛,將淚水咽入了腹中,只覺得一顆心就這麼沉了下去,沉到了看不到底的深海。
結束之後,男人擁着她不說話,二人靜靜相擁的畫面在瑩潤的月光之下顯得分外地恬靜溫馨。
但紀清淺冷冷的一句話很輕易地便打破了這份靜謐。
“章亦深,我把自己賣給了你,希望你能踐約,給我想要得到的一切。”
肉體的極度歡愉之後,紀清淺這一句不合時宜的話明顯讓章亦深不悅,瀰漫着情慾之色的眸子漸漸冷卻,生出了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怒意。
“請你記住自己的身份,我不需要一具沒有靈魂的軀殼。”
紀清淺嗤笑,原來做情人還得有職業道德,而自己顯然不合格。
“那麼我以你地下情人的身份再請問一次,這份契約什麼時候到期?”
她心裡頭苦,又怒,明白目前他是她的救星,卻還是忍不住冷冷地刺了他一句。
果然章亦深眼裡的陰沉更濃了,他猛地一伸手,將紀清淺的身子撈在了懷中,下死力一樣地吻她,吻得她的雙脣痛而麻木,象漬在汪汪的一攤辣椒水中。
“我什麼時候厭倦你了,這份合約就什麼時候到期。”
她眼裡的最後一絲光也幻滅了。
第二天三百萬就打入了她的帳戶,以此爲代價的是她失去了自由,賠上了青春與肉體,這一賠就是漫長的七年。
她拿着錢的那一霎那,忽然很想放聲大笑,或者是放聲大哭一場。
她甚至卑微地想到,什麼貞節名聲,什麼自尊驕傲,在金錢面前其實一錢不值,不過薄薄一層膜罷了,男人把它當成商品,她又何嘗不能以此賣得高價?
當一個人把心放低到塵埃之中時,尊嚴就是路邊任人踐踏的草。
從心痛到麻木,這一生就這麼過了,一剎那的心如刀絞,終究變成絕望之後的漫漫長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