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纓一直沉默的瞅着他,好像是忘了說話,看着他手中的香菸,一點一點的燃燒散落。
緋墨爵疑惑的擡起眼眸,那雙妖異幽藍的眼睛,就像是黑夜裡撲食的妖獸一般惑人,盯着凝纓絕美蒼白的小臉,微微一眯,“難道你要一直這樣站着不說話?”
“我……”
“既然你不知道先說什麼,那好,我先問你。”緋墨爵換了個姿勢,交疊着修長的腿,似笑非笑的睨着她問道,“你是怎麼讓我媽暈倒過去的?”
“我沒有故意讓她暈倒過去。”凝纓怕他誤解了,強調道,“是她一見到我就想到以前的事情,我根本什麼都沒有說。”
緋墨爵皺了皺眉,語氣低沉,“你不用太緊張,我沒有要責備你什麼的意思。”
雖然他這麼說,但是凝纓一點也不覺得輕鬆,反而是覺得更加的失落和沉重,表情苦惱的沉下眼簾,“我說過我不能留在這裡,你的母親根本就不能接受我的存在,就算再怎麼努力,都是無事於補的。”
聽到她這麼失落的語氣,緋墨爵不禁有些生氣,聲音也微微提高道,“你都沒有努力,怎麼能知道沒有用?”
他絕對不接受她選擇後退,事到如今,他還沒有放手,他也決不允許她選擇放手。
凝纓悲涼一笑,幽幽的說出了三個字,“她恨我。”
幽藍的眸底微變,他不由地收攏了一隻手心,“不,她不恨你……”
母親恨的,不過是凝露,和那個拋棄了她的男人。
“如果她不恨我,她也不會這樣失常。”
“她只是因爲你想到了你的母親而已,你母親對她的傷害太大,她一直都難以釋懷。”
“既然如此,那爲什麼還要我來這裡?我根本就不能幫你母親從以前的痛苦裡走出來,我的出現只會更加的刺激她,我不敢保證下一次如果她再看到我,又會發生什麼事情……”
凝纓痛苦的閉上眼睛,到現在,她都能感覺到她的背部一片疼痛,今天被薇婭推倒的時候,她的背磕到了地板,雖然沒有很嚴重,但是因爲沒有及時擦藥處理,現在那疼痛就越來越厲害。
會不會下一次,薇婭又會對她做出什麼難以控制的事情呢?
“我希望你留下,是爲了讓我母親想開,有些事情,不是以毒攻毒會有更好的效果嗎?”緋墨爵沉聲的開口說道。
“我不覺得這件事情用這方法會好。”凝纓毫不猶豫的反駁他的話,“你母親那麼恨我們,要怎麼才能解開這種痛苦的枷鎖?我不是聖人,無法逆轉這種事情。”
“說到底你就是不想留下來是不是?”緋墨爵生氣了,極度不悅的看着她。
“……”
凝纓沒有反駁,就代表了她的默認。
緋墨爵眼神一暗,火花激盪,心情瞬間掉落谷底。
“哼!”緋墨爵哼了一聲,重重的丟掉手中的香菸,惱怒的起身離開。
夜幕降臨。
緋墨爵出去之後,就剩下凝纓一個人留在房間裡,也沒有吃晚飯,一直坐在他坐過的牀邊,呆呆的看着窗外。
從光線漸漸的偏離視角,變的漆黑一片……
就在這時候,電梯門再度開啓,一陣腳步聲朝她走了過去。
“凝纓小姐……”一聲輕聲呼喚,將凝纓從飛離的思緒中拉了回來,她回過頭,就看到妮可一臉小心的端着一個盤子走了過來。
“凝纓小姐,你吃點東西吧。”妮可將食物放在桌子上,站在一旁對她說道。
凝纓走了過去,看了看盤中的意大利麪條,然後又拉起妮可的手,輕笑着道,“妮可,謝謝你。”
“不……是我應該謝謝凝纓小姐。”妮可的眼睛紅紅的,想哭又忍住了沒有哭出來。
凝纓看着她這強忍的模樣,不禁有些心疼,剛想要說些什麼,卻看到妮可從口袋裡拿出了一瓶藥膏,“凝纓小姐,你肯定是磕到地板了吧?我幫你看看你的背部,有傷痕的話我就幫你擦擦藥膏。”
凝纓微微一愣,隨即笑了出來,心裡感到十分的溫暖。
“謝謝你……”
“凝纓小姐,這是我該做的。”妮可拿着藥膏,替凝纓小心的掀開衣服,在看到她背部那幾道觸目驚心的傷痕之時,不由地倒抽了口氣。
“凝纓小姐,可能有點疼,你忍一忍就好了……”
“嗯……”凝纓趴在大牀上,脣角始終洋溢着一抹暖心的笑容。
妮可用指尖沾了一些透明的藥膏,正要往凝纓背部的傷痕擦去的時候,身後忽然又傳來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兩人皆是嚇了一跳,凝纓還來不及把衣服重新整理好,緋墨爵那高大的身影就已經參雜着一抹淡淡的酒味出現在了她們的視線裡。
“大少……”妮可急忙遠離了幾步,低頭唯唯諾諾。
緋墨爵一下子就看到了她手中的藥膏,犀利的眼光微微一沉,下意識的看向凝纓慌亂拉下來的衣服。
只一眼,他的呼吸便滯住了。
那凌亂的衣服下,一道道紫紅色的傷痕橫跨在那雪白的後背上,教他看的忍不住心驚。
“這是怎麼回事?”緋墨爵上前一大步,一把拉開她欲要遮掩的衣服,讓她背後那紅腫的傷痕完整的映入自己的眼裡。
“沒事……”凝纓拉扯着自己的衣服,不想讓他看太多。
“都腫成這樣了還叫沒事?”緋墨爵憤怒的咬牙,有些火大的瞪了她一眼,而凝纓有些委屈的嘟了嘟嘴,沒有回答什麼。
見她不說話,緋墨爵只好轉向一旁的妮可,問道,“這是怎麼回事?”
“大少,這……這是夫人失控的時候不小心推了凝纓小姐一下,所以凝纓小姐的後背磕到了地板,留下了這些傷痕。”
“……!”緋墨爵猛地一震,有些難以置信的看了凝纓一眼。
凝纓別開眼睛,不想說太多。
沉沉的看了她一會,緋墨爵的眼裡有着對她的忿然,也有着對她的愧疚。
朝妮可伸出手,緋墨爵冷聲說道,“知道了,你先出去吧。”
“是!”妮可小心翼翼的將藥膏放在了他的手裡,急忙轉身離開了房間。
夜,越漸深邃。
寒風自敞開的落地玻璃門灌入,吹動兩邊的深色窗簾。
站在牀邊,透過那清涼瀰漫的月色,望着牀上欲要遮掩卻又無法動彈的女人,緋墨爵的心口有一股說不出的悶痛。
他走到玻璃門前將門關上,順手拉上了窗簾,整個房間,只有昏黃的燈光傾灑,漾開一層層淺淡而溫暖的光芒。
緋墨爵坐到凝纓旁邊,伸手就要拉高她的衣服,然而凝纓身子一轉,避開了他的手。
“讓我看看。”緋墨爵聲音有些發堵,眸光微揚。
“剛纔你不是看過了嗎。”凝纓的表情有些羞澀,臉頰已經漾開一抹淡淡的紅暈。
“我幫你擦藥膏。”緋墨爵的眉頭皺的死緊,不容她的反對,強勢的轉過她的身子,將她的衣服拉高,露出了整個背部。
凝纓感覺到他的僵硬,她微微嘆氣,說道,“其實沒那麼嚴重。”
“是不是要腰斷了才叫嚴重?”緋墨爵不贊同的瞥了她一眼,望向她雪白的背部,那清晰明顯的淤血烏青傷痕,他的心就像是打了個結一樣糾結成團,難受的有些喘不過氣來。
沾了些許藥膏,他輕柔的觸上她背部紅腫的肌膚。
“啊……”突然而來的沁涼感覺,讓凝纓的背脊猛地一僵,不由地輕叫一聲。
“痛嗎?”緋墨爵擰着眉頭,深邃的容顏竟然有些緊張,放緩了動作,不敢讓她受到一點的疼痛。
凝纓感到十分的羞澀,將臉頰埋在枕頭裡,不敢去看他的表情和他眼中透露出來的擔憂之色。
可是,她卻怎麼也無法阻止,自己內心裡,那一陣亂撞的情潮,就像是迷路一般,不由控制的在身體的每一處瘋狂的涌動,渾身的血液,都像是要被他輕柔的動作而引得燃燒了起來。
緋墨爵以爲她埋首是強忍着痛,眼中閃現了一絲內疚和歉意,掙扎了許久,終於忍不住的說道,“對不起。”
凝纓微微一怔,詫異的轉過臉看向他,發現他臉上那無盡的悔意,頓時有些尷尬。
“你不用說對不起,是我不好。”
“不,是我……”緋墨爵閉了閉眼眸,深邃的臉龐有一絲的無奈,“我沒有想到我母親竟然會傷害到你。”
想到自己今天下午還在爲她刺激了母親的事情而對她生氣,他突然很想要抽自己一嘴巴,她當時的心情一定是很不好過的吧?而他卻還要對她說那些話。
“其實也不是傷害……只是,她一時激動有些失控了而已,你不用那麼自責。”凝纓無所謂的笑了笑,絕美的小臉沒有一點的埋怨。
“你……”緋墨爵詫異的看着她,她的大度是他沒有想到的,她以爲她會趁機跟他說要求離開,如果是以這種理由離開的話,那他……至少還會考慮一下,因爲他也不希望她留在這裡的話,會受到一點的傷害。
緋墨爵眉目凝重,微微上挑的眼角似是凍着一抹壓抑的色彩,幽藍的瞳眸如魅如火,淺蕩着一絲柔情。
拉起她的小手,她的手心柔而暖和,和他寬厚微涼的手心明顯就是對比。
“凝纓,我母親她不是故意的,她的躁鬱症一發作,可能真的會做出一些比較難以控制的事情,可是,我希望你可以給我一個機會,給我母親一個機會,幫助她從過去的痛苦中走出來,可以嗎?”
面對緋墨爵真誠的注視和請求,凝纓垂眸猶豫着,不知爲何,總是難以拒絕。
“可是,我能幫什麼?難道我時不時出現在她面前,讓她見見我,從而慢慢地習慣我嗎?”
緋墨爵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麼,但是開口的瞬間,卻又聽到了她繼續說道,“她心裡的仇恨,已經堆積成了心病,我真的不知道我該怎樣才能讓她好起來。”
“我們一起努力……”緋墨爵緊緊的抓着她的手,不想鬆開,也害怕失去。
小心翼翼的將她攬進了自己的懷裡,他炙熱的呼吸裡,有着刻意壓抑的溫柔。
“讓你留下,一半是爲了我母親,一半……是爲了我……”
“你?爲了你什麼?”凝纓疑惑的擡頭看他。
緋墨爵呼吸微滯,眸底的深邃一閃而過,彷彿怕她看清自己眼中的真情,有些慌亂的低下頭封住她柔軟的脣瓣,貪婪的吸吮着她的甜美。
凝纓對他突然而來的熱情感到十分意外,無奈她的背後有傷,她不敢太過用力的抗拒他,只能任由他抱着自己深深的吻了一陣子。
待到熱情的一吻結束之時,凝纓的臉頰已經羞紅了一大半,瀲灩的脣邊,沾染着點點曖昧的瑩光,紅潤而嬌嫩,宛如三月裡初開的桃花瓣。
“你知道嗎,心病需要心藥醫……而你,就是那一副心藥……”他戀戀不捨的抵着她的臉頰,聲音飄渺的在她耳邊低聲輕語。
凝纓被他的話說的更是一頭霧水,什麼心藥,什麼爲了他?
他又怎麼了?
“你不用擔心,我會讓人看好我母親的,我不會再讓她傷害到你。”緋墨爵鬆開了她的身子,替她整理好衣服,眉頭卻依舊是深皺着的。
“我從來沒有怪過你母親。”凝纓說的是實話,只有她和母親對不起他們緋家,他當年說的沒錯,她母親對他們造成的傷害,她永遠都不會懂。
因爲她從來不瞭解自己的母親,不瞭解她爲什麼要將自己拋下,不惜去做別人的第三者都要進入娛樂圈。
是爲了享受榮華富貴,享受被人追捧的優越感嗎?
所以就連自己的女兒,都可以不管,甚至還要求女兒也要進入娛樂圈,去接替她的位子……
凝纓無力的笑了,事到如今,她的母親到底是爲了什麼,她已經不想再去深究,她不想有一天把過去的所有恩怨都看的透徹了,而他們都早已遠離了她,徒留下自己在角落獨舔傷口。
就這樣,就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