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末知道你來。”我看着把咖啡當酒喝的林樂怡,很篤定的說。
她看了看我說:“嗯,是的,他知道,他想讓我在中間當個說客。如果不是他的意思,我不會來找你。”
“那讓你和他都失望了。”我站了起來,“我肯來是因爲我記得以前和沈末的交情,現在既然知道他身體沒問題了,就不想再聊下去了。”
說完我轉身就走。
林樂怡站了起來,幾步邁到我面前,伸手攔住我的去路說:“但是有些話,我需要傳達到了再走,你聽完以後做什麼決定與我無關,如果真的能讓沈末死心,我謝謝你。”
“你要說什麼大致猜得出來,我想讓你把一句話轉告給沈末,這件事不說還好,大家不會反目,如果說了,或許真的就再也沒辦法見面了。”我看着林樂怡,輕輕的說。
我不想知道真相,也不想知道他背後爲我做了什麼。不管付出多少,時機錯了,一切就都錯了。
“受人之託,忠人之事。”林樂怡沒有讓路的意思。
我繞開她要走,她也不急跟在我身邊:“程紫,你知道谷心全家死了以後,誰是第一順序繼承人嗎?你知道谷家有多少家產嗎?你知道沈末在經營無名居的時候因爲你虧損了多少錢嗎?你知道他爲了給你幸福,給你安定的生活,給你你想要的一切,都付出了什麼嗎?你知道……”
“不要說了,夠了!”我大聲說。
林樂怡被我突然大起來的聲音嚇了一跳,站在當地。我腳下步子加緊,跑了出去,我跑到電梯時,林樂怡沒追過來。我鬆了一口氣,拼命的按着電梯按鈕,然後逃一樣進了電梯。
電梯往上升,我眼淚往下掉。
這些我都知道,我卻不想知道。只要沒人在旁邊做證,我知道的一切都是自己猜測的,所以三番幾次我都攔住了沈末的話,我不想聽他的表白的,我承受不起他這麼沉重的愛。
我自認爲自己曾經的經歷很悲慘,但是不管到了什麼地步,我都沒有犧牲別人的東西來成全自己,我所做的只是儘自己最大的努力。把無辜的人牽扯進來,犧牲別人達成自己的願望,我做不到。說到底,我就是一純良的市井小民,不缺德的壞事我偶爾也做,但在大是大非問題,我底線緊定。
當林樂怡的這番話從嘴裡說出來以後,我知道自己再也無法裝作什麼都不知道了。
我低頭出電梯,走得飛快,一頭就撞到了一個人的懷裡。
“怎麼了!”熟悉而焦急的聲音響起,我擡頭看到隔着一層水氣的華遠樹的臉。
“我……”我才說一個字,語氣已哽咽了。
“到辦公室再說。”華遠樹用力的摟住我的腰,低聲說。
“離開這裡,離開這裡。”我看着近在咫尺的辦公室的門,無目的的胡亂說着。
他不知道我爲什麼這樣,卻堅定的同意了我的建議說:“好,我帶你回家怎麼樣?”
“嗯。”我點了點頭,又馬上搖頭,“不不,我不要回家。”
我不知道如何面對這一切,沈末的付出我知道,可我不想承認,現在有人逼我承認這一切。既然承認了,我是不是就要承擔責任?
“好不回去。”華遠樹對我百依百順。
我不知道他開車把我帶到了什麼地方,只知道我略微清醒一點時,人已經坐在了一個柔軟寬大的沙發上。
我面前放着一杯白酒,他遞到我手裡說:“喝一點冷靜一下,你手涼得嚇人。”
我不知所措的抓起了酒杯,猛的喝了一口,辣辣的酒嗆着喉嚨,那種刀子一樣的熱疼讓我清醒了一點。
“怎麼了?”華遠樹過了一小會兒又問。
“遠樹,如果有人爲了你犧牲了生命,你會怎麼辦?”我問。
林樂怡只是問了問題,並沒有說答案,但我知道答案,所以纔不敢聽,逃一樣的瘋一樣的離開了那裡。
“什麼意思?”華遠樹反問。
“不要問我,我在問你。”我語氣焦急極了。
“我大概會感激他一輩子,但是我不會選擇和這樣的人走得太近,因爲不把自己的生命當回事,我承受不起。”華遠樹猶豫了一下很堅決的說。
“不,如果是他爲了你犧牲了別人的生命呢。”我又問。
華遠樹一下就抱住了我說:“別想了,不管發生了什麼都和你沒關係的,每個人所做的一切都是爲了自己,那些所謂‘爲你好’的話都是一張遮羞布,骨子裡的目的還是爲了自己。”
他的話讓我找到了救命稻草,一下死死抓住他的手問:“你說得對,不存在這種完全爲了別人的人,對吧?”
“對的。”華遠樹說,“你看着我的眼睛。”
我盯過去,在燈光下華遠樹的眼睛很好看,點點光線照進眼睛裡,有一些暗暗的金光透出來。
“所有的人歸根結底都是爲了自己,你去想一下他做這件事的終級目的就知道了。沒人能把你看得比他自己的生命還要重要。”華遠樹堅定的說。
“那你呢?你說很愛我,在你心裡,是把我放在第一位,還是把你自己放在第一位呢?”我問。
這話有點逼人發誓的意思,華遠樹連猶豫都沒有,馬上說:“你問的人不對,我既不會把你放在第一位,也不會把我自己放在第一位。我是一個爸爸,兩個孩子投胎來找我已經是對我最大的信任,我把他們兩個放在第一位。你在第三位,我自己,第二位吧,我還是愛自己的。”
他的話讓我心裡不舒服,卻鬆了一口氣。一個連自己都不愛的人,你要怎麼讓他愛你,他沒有力氣的。
我望着他,一邊問一邊喝,不知不覺喝了兩杯白酒下去,我不知道他給我倒的是什麼酒,但是喝完以後心暖了,四肢也暖了起來,身上那種就像被人扔在冰窖裡的感覺慢慢消失了。
“怎麼了?是誰來找你了?”華遠樹問完,自嘲了一句,“我現在似乎也有點虛僞了,不敢直接問。是沈末來找你了嗎?”
“不是沈末,是他的朋友。”我說。
話一出口,我又有點後悔,我不想把沈末的事說出來。因爲關於谷家的事,所有參與方的調查結果都出來了,與沈末無關。如果今天我把這件事說出去,很可能給他惹禍。我不想在他身邊,但也不想讓他出事。
“你說的是谷心的事吧?”華遠樹馬上說。
我不敢說話,因爲知道如何把這個話題繼續下去,現在既然說到了這一步,我再生硬的轉移話題就有點此地無銀三百兩了。
華遠樹沒再問我,而是自顧自的說:“不管怎麼樣,那件事的真相是被掩埋起來的,沒人知道真正發生了什麼。那天海上是發生了風暴,那艘平常很結實的船確實在巨大的暴雨天氣裡,在海上分崩離析了,甚至現在連他們一家三口的屍體都找不到,大家知道的是船失事了,撞在暗礁上成了碎片,船的殘骸被發現時,口朝下扣在礁石上,要多慘就有多慘。所以,沒人知道到底是怎麼樣的。不管你聽說了什麼,都可以當成是真的,也可以當成是假的。但是有一件事,不管我和你之間怎麼樣了,我都不會同意你再去做。”
看着他嚴肅的表情,我問:“什麼事?”
“和沈末在一起,或者和他走得近,這樣的男人太危險,我不放心你。”華遠樹說。
他認真的樣子讓我鼻尖酸酸的。
他都猜對了卻不說破,我真不知道他爲什麼要給我留這個面子。
“這樣的話我也就是說說,現在我們在一起,不管是什麼也不能把你和我分開。”華遠樹看了我一會兒,輕笑道,“現在你好點了嗎?咱們應該去接孩子們了。”
我這纔想到今天是週三,應該去孩子們放學了。
“好。”我應了一聲就要起來,站得太猛了,一不小心頭就昏了,眼前一片金光亂閃。
“慢點。”華遠樹扶住了我。
但是就在這一刻我覺得天眩地轉,身體不受控制的跌了下去,我沒摔到在地上,而是摔進了華遠樹的懷裡。
他抱住我以後,我還是覺得自己的身體在晃。
“算了,看樣子我現在做的是先把你送回家。”華遠樹低聲說着,手按在我額頭上摸了摸說,“怎麼這麼燙,難道是被嚇的?”
我在心裡說我確實是被嚇的,因爲我不想在感情裡承受太多,也不想欠別人太多。林樂怡的話嚇倒我了,如果她說的那些問題的答案是真的,我要怎麼還沈末,恐怕這一輩子都還不清了吧。
但是這一刻我沒力氣想,身子又軟又累,眼前的一切都不太真實起來。
“走吧,先送你,孩子我叫司機去接。”華遠樹抱起了我。
我覺得很累,眼皮軟軟的閉了起來,在最後一刻我還在想,我的酒量不錯的,怎麼會才兩杯酒就不行了呢。還有,我還要去接孩子們呢,要是與華遠樹一成親就不準時接孩子,會不會讓他們多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