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末看我的眼神本來是很堅定,但在此時忽然閃爍了一下,雖然只一下,也讓我發現了。
“你在說謊!”我心裡的死灰復燃。
“沒有,我說是的真的,沒必要騙你,更不想騙你一輩子,或者說句自私,我不想騙我一輩子。”沈末看着我嘆氣,“程紫……”
他說到這裡頓了一下:“不對,我應該叫你林靜言。”
時間靜默了,一切都靜默了,我不知道要問什麼。一個男人,已經當着你的面,把話說得如此清楚了,我還能說什麼。
“你的房間沒動,去休息一下,明天早上我送你回去……或者送你去上班。”沈末說完,起身回了房間。
我盯着他離開,從他站起來到他走到自己房間門,腳步都沒停一下,甚至我從他的背影裡還看出幾分厭煩來。
我本來應該撲過去,拉着他,對他說我心裡所想,說我對他的捨不得,解釋我對他並不像他說的那樣只有感激,但挪不動腳步。不知道爲什麼,我就像被施了定身法一樣,一動也動不得。
他的房間門關上的聲響,在我耳朵裡如同驚雷。
我在只有我一個人的客廳裡坐了很久,沈末沒再出來。我手裡捧的茶慢慢涼了,當窗口透進濛濛的青色時,我走出了沈末的家,甚至幫他帶好了房門,院門。
一個人走在帝都清冷的凌晨,看着東方的天空從青色一點一點變白,然後再染上了些許胭脂色,我知道太陽快出來了。
街邊賣早點的攤主正在忙碌的準備出攤,小三輪車上拉着大大小小的鍋和桌椅板凳。
我走出衚衕口,站在平安大街上伸手打了一輛出租車,說了公司的地址就靠在後座上閉上眼睛。
出租車司機叫醒了我,他拍了拍我的肩說:“姑娘,到了。”
我睜開眼,看到了辦公樓,還有東邊天空薄薄的一層紅雲。真沒想到帝都早上的交通這麼好走,還沒走到太陽出來就到了。
我一伸手準備給出租車司機付車費,才尷尬的發現居然沒帶錢包。
他發現我摸向腰間的手停了下來,臉色也動了動,說:“姑娘,你不會和我說沒帶錢吧?”
生活是現實的,不管你是什麼樣的心情,赤果果的現實都能在恰當的時候一巴掌把你糊醒。
我心裡的悲傷和無助因爲沒帶錢包,無法付出租費的事,一下就清醒過來。我小心的看着出租車司機,看了看時間,算着現在誰可能這麼早來公司上班,然後我好找人借點車費。
昨天晚上出來的很瀟灑,去的時候有餘悠然送,包都扔在後座上,下車時又沒帶,在沈末家空坐了一個晚上,一肚子的委屈出門,然後打車,來公司,身上除了一個手機,其它的都沒帶。
“等一下。”我想着。
司機正準備說什麼,有人過來敲了一下玻璃,出租車司機以爲有人要打車,搖下玻璃說:“先等一會?”
我順着聲音望過去,看到華遠樹關切的站在窗戶外,看着我問:“怎麼了?”
我眼睛一亮,就像看到了救星一樣:“我沒帶錢包,能不能幫我付個車費?”
此刻,看華遠煙,是左右都順眼的。
他拿出錢夾,掏出一張一百的遞了過去,對司機說:“不用找了。”
在上樓的電梯裡,他看着我問:“現在公司業務這麼忙嗎?一大早就來加班?”
“嗯。”我點頭,不想細說。等一下我到了辦公室門口,估計在等一會兒了,門禁卡什麼都沒帶,我連辦公室也進不去。
“不對呀,沒帶包?”他又問。
我還沒想好怎麼編個謊話圓過去,他的臉就湊了過來,把我逼到了電梯一側,眼睛深邃的看着我說:“臉色發白,眼圈鐵青,眼睛裡還有紅血絲,我看你是一晚上沒睡覺纔對。”
“沒有,你想多了。”我看着他,假裝自己很輕鬆的說,“華總這麼敏銳的觀察力,應該去當福爾摩斯了。”
他笑了笑說:“我沒猜錯,你在掩飾,而且你沒辦公室的鑰匙?”
猜對就猜對了唄,那麼得意的是笑是爲什麼,顯你牙白啊!
我在心裡誹謗着華遠樹,也不知道他是不是能聽到別人心裡的話,馬上又說:“走吧,到我辦公室坐一會兒吧。”
已經被他看破,我沒繼續裝的意思,順坡下驢說:“謝謝華總。”
我不知道華遠樹的公司現在是幹什麼,現在才六點四十,居然已經有不少員工在上班了,我跟在他身後走進公司,一路上被人注視。
一走進華遠樹的辦公室,就有人送進來熱咖啡,他徵求了一下我的意見問:“你想喝什麼?”
我此時頭有點疼,聞到咖啡也覺得挺香的,就說:“和你一樣吧。”
那個女助理馬上就把咖啡放下,出去五分鐘又端進來一杯。
華遠樹的辦公室很大,我目測了一下差不多有七八十平米,靠着落地窗的地方擺着綠植、風水魚缸,還有一組會客用的大真皮沙發,沙發旁邊靠牆的地方放着一組書架。
他指了指沙發對我說:“你坐在那裡休息一會兒。”
說完他站起來走到書架旁邊打開了一個隱形櫃子,變戲法一樣拉出一條毯子,直接扔給我說:“睡一會兒吧,等到八點一刻我叫你。”
我也真是困極了,抱着柔軟的毯子,居然就這麼神奇的睡着了。
華遠樹說話不算數,我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早上九點一刻,滿辦公室都是陽光,沙發拐角茶几上的蘭花被太陽一曬,花香極了,我是被這種若有若無的香味給刺激醒的。
睜開眼我就看到了華遠樹還在忙,他穿着得體的西服,整個人坐得端正極了,全神貫注看着電腦,也不知道在看什麼。
我動了一下,故意製造了一些響動。
他回頭看了我一眼,嘴角一揚笑了起來:“睡了一覺,氣色好多了。”
“謝謝華總,我要下去上班了,現在時間太晚了。”我看着牆上的掛鐘,馬上把毯子收了起來,抱在懷裡,“這個我帶下去,洗好了再給您送上來。”
“不用麻煩,放在這裡,有人會送去洗的。”他指了指沙發前的大茶几說,“你睡覺的時候,我讓秘書上給你買了吃的,吃點東西再下去,熬夜加上不好好吃飯,老很快的。”
我有點不好意思,在一個男人面前睡沙發,怎麼都覺得彆扭。華遠樹今天的表現又讓我覺得有點怪,從來沒覺得他是一個細心和溫柔的男人,但今天,居然會有這樣的錯覺,莫名的把這兩個詞安到他身上了。
“不用了,謝謝。”我說。
“吃完再走,否則今天就不用出這個辦公室的門了。”他拿按了桌子上一個按鈕,“除非我打開,沒人能打開這扇門。”
我無奈的重新坐下來,拿起筷子胡亂吃了幾口早餐。擡頭問他:“可以了嗎?”
華遠樹看了一下茶几上的殘局,把門打開了。
我對他本來是一肚子感激的,現在被他逼着吃了一頓早飯,心裡有點不爽快,站起來直接走出去。
公司業務量跟上來以後,工作忙到每天中午都訂盒飯吃。這樣忙着,我反而忘記了自己私人感情上的難過,身心都覺得輕鬆。
我晚上加班到十點,等我放下手裡的事以後,辦公室外面只剩下零星的幾個員工在趕報告。面對窗子外的萬家燈火,我伸了個懶腰,決定回家。就在我走出公司樓門,站在路邊準備打車時,一輛車子停在我面前,車窗搖下來,程墨欠揍的笑臉露了出來:“小姑娘,坐車嗎?”
我嘆氣,然後拉開門上車問:“你怎麼知道我現在下班?”
“順路回家,打電話問了媽,知道你沒回去,所以,我就來了。”程墨回頭看我一眼,“我來試個運氣。”
“運氣不錯。”我笑了笑。
昨天晚上他與關雲珠聊了那麼半天,今天又是一臉笑意的,想必對於華遠煙的事,有了什麼主意。
“華遠煙懷的到底是不是你的孩子?”我忍不住問。
“你問我,我問誰去?”程墨一臉的不在乎。
“那你和她有沒有發生關係,你總能確定吧?”我反問。
“這個能確定,但我不能確定,除了我以外,還有誰和她發生過關係。”程墨說,“華家真是有意思,生一個老爸不詳的孩子,也不嫌丟人現眼。”
他的話難聽起來。
“你要怎麼處理?聽之任之?”我又問。
程墨略一沉默:“你想那麼多做什麼,管好自己的事吧。沈末呢,昨天晚上去見沈末,結果如何?”
“你也不用管,我自己的事,自己處理。”我懶得和他細說,直接頂了回去。今天的程墨很給力,居然沒追問。
工作,我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工作上,時間居然也過得飛快。而且天道酬勤這句話,也只有在工作上纔是完全正確的。三個月以後,公司的業績翻了一翻。
華遠煙沒再來找過我,華遠樹與我倒是時常見面,甚至他有時會放下高冷總裁的身段,來我的辦公室找我,最初只說公事,後來慢慢也能閒聊了。
我在做季度總結,他又敲開了我辦公室的門。
對於他的到來,我已經習以爲常了,只擡頭對他說:“華總今天來是給我送業務嗎?”
“差不多。”他笑了笑。
“那等一下,我馬上就好。”我麻利的保存着電腦裡的文檔對他說。
他沒介意,自己走到窗邊從書架上抽出一本書翻了幾下,就在此時他的手機響了,他看了我一眼,輕聲接通問道:“您好,哪位?”
我豎起耳朵。
別說我八卦,聽到別人講電話豎起耳朵就跟條件反射一樣,我有時控制不住自己。
“什麼,流產?在哪個醫院?”華遠樹擡高了聲音。
我的手一下就停了下來,整個人都僵住了。他說到流產,我能想到的人只有一個——華遠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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