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遠樹沒理會楊玉南的話,而是看向我說:“你只要和我說,我就相信,何必找她過來做證人,這種女人不值得談判的。”
楊玉南的臉一下變得煞白煞白,嘴脣發抖一個字也說不出來。華遠樹看她的眼神一下變得很冷,看了一眼沈末問:“沈末,我再確認一下,這個女人和你沒關係吧?只要不是朋友,沒有交情,接下來的事你就不用管了。”
沈末剛想開口說話,楊玉南一下就撲了過去。我看得很清楚,真的是撲了過去,一把抱住了沈末的腿大聲說:“沈哥,沈先生,求求你幫我,求求你了……”
“遠煙,你和程紫出去,來以前我就知道這個莊園後面是西山,園林景緻恢復不錯,你們去逛逛。”華遠樹對華遠煙說,隨後看了我一眼又說,“程紫,因爲我欠你一條命,所以給你傷害我的機會,這一次我不追究,但是別的人我會追究。”
楊玉南一聽,眼淚都急出來了,我看到她死死抓住沈末的褲角,聲音開始發抖:“沈先生,求求你,我什麼都不要了。”
我有點不知要不要離開這個房間,看到楊玉南無助的樣子,我想到了從前的自己。
華遠煙似乎對這一切很淡定,拉着我的手說:“程紫姐姐,咱們出去看看。”
沈末一挑眉,他的意思也是讓我離開這個房間。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麼邁步出去的,到了後面的庭院,我眼前晃着的還是楊玉南蒼白的臉和發抖的手指。
“他們會怎麼辦?”我問。
“程紫姐姐,你當初辦這件事的時候就沒想過萬一失敗了怎麼辦嗎?我們家也不是傻子。”華遠煙說笑着一邊說一邊往前走,“不過,如果不是我聽到你和她的話,也不會懷疑到你身上。”
我做夢也沒想到華遠煙會這麼淡定的說這件事,從前我一直把她當成毫無心機的單純女孩,在沈末斷定她聽到我和楊玉南的談話時,我還不肯相信。現在看着她的樣子,我忽然覺得有點膽寒心驚。
她沒聽到我說話,停下腳步回頭看我說:“程紫姐姐,你怎麼了?”
“遠煙,你的表現出乎我的意料。”我苦笑,“現在我忽然覺得自己根本擔不起你這一聲姐姐的稱呼。”
她的笑還是那種心無城府的樣子,走過來挽住我的手說:“這有什麼的呀,我對你從來都是一心一意的好啊,沒懷疑過你的。”
我無話可說,心事重重的跟着她往前走。
過了差不多一個小時,我接到了沈末的電話,他對我說在山莊門口等我,讓我直接過去。與此同時,程紫也接到了華遠樹的電話。
我們揮手說再見,然後各自去找自己的人。
我在山莊門口看到沈末時,他一臉的陰沉,拉開車門讓我上去,等車子緩緩駛出山莊的小路時,他才緩緩開口說:“程紫,對不起,讓你看到了不願意看的一幕。”
“你們把她怎麼樣了?”我問。
“我什麼都沒做,華遠樹說總有一個人爲這件事劃上記號吧,然後讓楊玉南走了,她不肯走,就叫來了人把她送回城裡去了,就這點事兒。”沈末說。
“這點事兒用得了一個小時?”我問。
“是的,來接她走的人是華遠樹的,等的時間太長了。”沈末說。
我看到他衣服上的褶皺,問:“這是怎麼回事?楊玉南會不會有生命危險?我死過一次的人,所以我不想背上一條人命。”
“這事和你沒關係。”沈末擡高了聲音。
“現在不是已經沒事了嗎?爲什麼還對一個被利用的楊玉南不依不饒、”我沒被他的聲音嚇退,緊接着問。
“程紫,華家這一次說的不再追究只是華遠樹單方向的,他一個人給你的交待,如果你想在帝都好好活下去,這個鍋必須楊玉南來背。”沈末說到這裡罵了一聲,“操,這本來就是她辦下來的事,不算背鍋。”
他在說這些的時候,眼神很煩躁,看着前面的路把車子開得飛快。
“是她辦的沒錯,可是指使者卻是你,或者說是我。”我看着他。
我真的沒想到會是這個結果,說完這句話又有點後悔,在沈末要求把楊玉南約過來時,我就應該想到她不會有好下場。
“帝都這個城市,華遠樹不敢亂來。”沈末長舒了一口氣,說,“也許是咱們想多了。”
“華家的做事風格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有些心急了。
楊玉南如果真的落到了華家的手裡,下場是難以想像的。
沈末不再理會我,專心開車,車子裡安靜極了,只有我們兩個的呼吸聲。我有些無力的閉上眼睛,但是眼睛一閉上就是楊玉南發抖的手指。不管別人怎麼說,是不是評價她爲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但是在我眼裡,她確實只是因爲貪心落了這麼一個下場,我覺得把事情解決了就行了,沒必要把一個女人|逼入絕地。
我見沈末不理我,拿出手機想給華遠樹打過去,因爲我生怕自己晚一步,楊玉南就陷入萬劫不復之地。
電話響了幾聲通了,華遠樹自然知道是我的,喂了一聲問:“你到家了麼?”
“沒有,我想問一下,楊玉南那邊你要怎麼辦?”我直接問。
“不會怎麼辦,得到了想要的,同時就要付出代價,她敢算計我就要想到今天的下場。”華遠樹聲音很正常,就像在我和討論吃什麼一樣。
“現在這件事是我指使她做的,能不能放她一條生路?”我問。
“你?”華遠樹語氣裡都是疑問,“你和這件事有什麼關係、自始至終你連面兒都沒露,她不是還借這件事敲了你一筆麼?這兩筆帳一起算。”
聽着他的話,我的心落到了谷底。
楊玉南確實可恨,但是罪不至死。
“我想問,能不能放過她?”我又問,不死心。
沈末臉色沉沉的看着我,眼神猶如刀子,裡面都是恨鐵不成鋼。
“放過她?”華遠樹笑了,“程紫,你把我想成什麼樣的人了?我又不是回黑|社會,不會幹那些打打殺殺的事。放心好了,和你哥哥到家以後,給我來個電話。”
我不知道說些什麼,拿着電話的手無力的垂了下去。
最後聽到話筒裡傳來華遠樹的聲音:“剛纔我和遠煙說了一下,你們的辦公室現在味道散得差不多了,這兩天安排一下搬家吧,還有就是我們公司在甘肅的銀礦項目需要做一個測評,你明天過來聊聊,看能不能接。”
“喂……”
我沒理會他,掛了電話。
“程紫,你想要怎麼樣!”沈末把車停在路邊,側頭看着我吼道,“你到底想要幹什麼?現在事情已經到了這一步,難道你忘記了楊玉南之前的囂張,你忘記了她是怎麼說你的?爲什麼現在又要替她求情。”
“楊玉南是我們帶進來的,這樣揹負一個人,我心理承受不了。”我看着他,“沈末,你記得嗎?我說過不想讓你打破自己的底線,但是這件事是在打破我的底線。”
沈末沒再理會我,重新啓動了車子往前開去。
直到進了家門,他都沒同我說一個字。
華遠樹直接忽略我說的事,沈末覺得我在沒事找事,所有的一切似乎都到了我身上。
整個晚上我頂着天花板,想着自己,想着楊玉南,忽然覺得在這個世界上,我們這些沒背景沒後臺的女人真的連只螞蟻都不如,別人想捏死就能馬上捏死。
凌晨三點,我剛剛有了一點睡意,手機就響了起來。
我看到是一個陌生號碼,接通了居然聽到了楊玉南的聲音。
“程紫,求你幫幫我,否則我真的死無退路了。”楊玉南在電話裡大聲道。
我想說什麼,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她在那邊聲音也低了下去,我聽到話筒裡有呼呼的風聲傳了過來,夾雜着她帶着哭泣的聲音:“如果你也不幫我,我只能跳下去,這樣也能幹淨一點,至少所有人都會以爲我的死與華遠樹有關。而且我留下了一封遺書,是給所有采訪過我的媒體記者的,只要我一死,你們的罪名就坐實了。”
“你在哪兒?別做傻事!”我馬上對着電話講。
“程紫,怎麼,我不說後面這一段話你假裝聽不到,是嗎?”楊玉南哈哈笑了起來,“我就是死,也會把你們拉進來,誰也別想乾乾淨淨的。”
“不是,我剛纔沒反應過來,你在哪兒,別想不開!”我對電話喊。
我的聲音驚喜的沈末,他的臥室就在我對面。
黑暗裡,我聽到腳步聲,然後看到沈末站在門口看着我,緊接着啪的一聲燈亮了。
他一把搶過我的手機,對裡面說:“楊玉南,如果你想自殺,現在都跳下去,何必說這麼多。既然你打過來,你就是想借程紫的手再扳回一局,這一次我不再管你,說好的條件你不履行,非要到走投無路的時候才又想起從前,有意思嗎?”
說完,他不等楊玉南說話就直接掛斷了電話。
我聽着電話裡一下靜默了,心猛的一下停跳了半拍。
“她如果真的跳下去了怎麼辦?”我緊張的問。
“不會,即使跳下去華家也會做成她自己畏罪自殺的假相。”沈末冷冷的對我說,“以後睡覺的時候,手機調成飛行模式,別接亂七八糟的電話,影響休息。”
“我做不到,沈末,我和你或許真的不是一類人!”我從牀邊站了起來,直視着他的眼睛,話說得很慢,“或許在你眼裡,我是無能,但是我真的做不到,對這樣一件事毫不在意。我也想報復害過我的,但是楊玉南與這件事沒什麼關係,一切都是我們爲了達到自己的目的才把她牽扯進來的。”
“程紫,爲什麼牽扯不進來別的人,而是她。”沈末說。
我說不出話來,這個問題的答案我知道,是因爲楊玉南那顆不安分的心,但是在這個欲|望橫衝直撞的城市,哪個人沒有不安分的人,否則誰會來這裡奮鬥?
我奪過手機,穿上外套然後走出家。
沈末從房子裡追了出來,站在院門口看着我走遠,我來到衚衕口的時候,回頭看到他還站在那裡,人像雕塑一樣。
我走出衚衕,重新開機,然後給楊玉南打了過去,問:“你在哪兒,我去找你。”
這一刻我心安了不少。
楊玉南沒廢話,直接告訴了我她的位置,那是帝都的第一高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