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命令一下，所有的槍口齊刷刷的對準了過去，槍上膛，就要開火……
卻是在這時候，沈清影什麼也管不了了，徑自一個人跑到這前面去，張開了自己的雙手擋在這前方。
“我的命是他給的，你不能這樣做……”她搖着頭，一直難以置信她曾經深愛着的這個男人是這樣的心狠手辣之人。
靳少寒制止下來了身後的動靜，看着沈清影，“這事情不是你能插手得進的了，蕭子卿今天我非殺不可了。”
“他不能死，你根本不明白，我對他的虧欠有多深。”沈清影最後還試圖他能夠手下留情，否則的話，她這輩子就真的虧欠定他的了。
但是，靳少寒的神情卻是倍加的凜冽，直視着眼前的沈清影，“清影，是你不明白我站在這個位置上該做的什麼事，他如果不死的話，將來有一天，或許就死我死在他手上，世道就是這麼殘酷。”
這話，是他從沒對沈清影說過的，但是，今天他卻是非說不可。
“當你站在我這個位置上的時候，你就知道什麼叫心狠手辣了。”他也不想要這樣的，但是有些事情，必須狠心。
說着，他緩緩的走近了沈清影，將她的頭給抱住，捂在自己的胸膛裡面，“在我的懷裡，你什麼也別看，什麼也別擔心。”
彷彿像是催眠一般的話語，他卻是悄無聲息的一邊將手給舉起來，槍口對準了她身後的蕭子卿，他寧願選擇這樣的方式……
可是，卻是在他扣下扳機的時候，沈清影似乎覺察到了什麼似的，驀然一下子的朝着靳少寒推了一下。
“砰”的一聲槍響也同時響起，這一槍打了出去，卻打在了她的肩膀上，血跡驟然斑斕，靳少寒一顫，想要過去將她攙扶起來，但是沈清影卻還是負傷朝着蕭子卿那邊走去。
“你不要過來了。”蕭子卿看着這眼前的一幕，他卻也欣慰了，“我也從沒想活着過去，清影……他是兵，我是寇，天生註定對立的，今天不是我死，明天就該輪到他了，換做是我，我也不會手下留情的。”
就這樣，沈清影拖着這身上的傷站在這兩個男人的中間，水面上的風夾雜着溼潤，與她滑落下來的淚形成一體。
甚至在此刻，她連再上前一步的勇氣都沒有了。
直到她見到蕭子卿緩緩的舉起了槍，冷冽的笑着，“清影，我還是從來沒後悔愛過你，可是我卻從來不知道，你愛過我沒有……”
說着，他狂笑了起來，隨手將槍口朝着他自己的腦門上指去，“砰”的一聲，所有的笑聲全部都止住了。
“不……”沈清影這一刻失聲的呼喚而出，朝着倒下的蕭子卿奔跑而去。
但是，這頭上盡是鮮血流淌而出，這一槍是致命的，只剩下他的一雙眼看着沈清影，是滿滿的遺憾。
這輩子……他只想，擁有她。
即便此刻想要伸出手來去觸碰她，都再沒機會了，氣絕的那一瞬間，眼中還帶着遺憾……他選擇了飲彈自盡，結束在這片港口旁。
“子卿……”她失聲的痛哭了起來，眼前的一切讓她失去了理智，她怎麼都沒想到蕭子卿會選擇這樣一個下場。
他自己給了自己一場死去的尊嚴，不需要靳少寒的成全。
靳少寒也帶着震撼，一步步的走近去。
或許蕭子卿早就想到這樣的下場了，他是不願意隨着船離開南京的，他是金陵堂的人，死也想死在金陵城。
在他接近的時候，沈清影卻是大吼了他一句，“你不要過來。”
是的，靳少寒是最沒資格過來的人，她的哭聲響徹這片港口，帶着無盡的指責，“他已經窮途末路了，他對你構不成威脅了，你最後都不肯放過他，現在你滿意了嗎？”
子卿曾多次救過她，但是她……卻救不了他，一切都成了定局。
她將手捂上了他那不肯瞑下的目，緩緩的向下，“子卿，不是我不愛你，是不敢去愛，不敢去愛你，今生今世我虧欠你的，再也還不清了，再也沒能還清了……”
曾經一直退避着他的情，現在全部都終止在這裡了，再也沒有以後了。
靳少寒就站在她的面前，看着她爲了別的男人哭成這樣，忽然也是一聲怒吼了出來，“你給我回去把傷口處理好。”
他說着，指使着陸風過去將沈清影給帶回去，陸風也不好下手，在接近了之後被沈清影吼了回去。
靳少寒自己上去前去，一把拉起了她，看着她此刻肩上的傷口心疼不已，“回去。”他彷彿命令一般的開口。
也不知道沈清影是悲傷過度了，還是身上的傷口，在他拉起自己的時候昏了過去，牴觸在他的胸膛上，終於在這一刻安靜了下來。
“清影，我不喜歡你爲了別的男人流眼淚，不管你愛沒愛過他，都不允許。”他在她的耳邊說道。
雖然，他知道她是聽不到的了。
他說完，將沈清影整個人橫抱了起來，轉身離去。
可是，卻是在轉身離去的時候，身後的陸風問，“那……”見到沈清影對蕭子卿那麼悲傷的樣子，陸風也不知道到底應該怎麼處置蕭子卿的遺體了。
靳少寒怔了一步，隨後看着靳雲帆，沉默了一下之後，才道：“厚葬好，牌位放回他們金陵堂中去。”
最起碼，他敬重蕭子卿的烈性，連最後的尊嚴都是自己給的，靳少寒也應該成全他。
江湖兒女義氣重，這一點靳少寒今天算是見識到了。
遠去江帆，順着港口的風，船隻一路順風順水，在這波浪迭起的水面上，那艘船已然再看不到港口那邊的任何蹤影了。
蕭翎則是一直站在那甲板的上面，這一身利落乾爽，此刻卻優柔寡斷了起來，眼淚一直懸掛在臉上不肯間斷。
她知道的，自己留不住蕭子卿的，而蕭子卿留在金陵城之中，是生是死，她都不可能知道，唯一能做的，就是讓他放心。
身後，蕭寧走了過來，站在蕭翎的身後，也隨着她的目光一起朝着南京港那邊的方向看去，“姑姑，子卿哥他爲什麼還
不來？他能追得上我們嗎？”
在他的這句話問出來之後，蕭翎再也沒能忍住喉嚨口處的哽咽，帶着嗚咽，“他……想留在金陵，留在你爹身邊。”
或者說，蕭翎纔是最瞭解蕭子卿的人，他的一切想法她都明白。
這輩子，自己曾經最想要做的事情就是嫁給他，但是……她現在也絕望了，那個男人自己從來沒有擁有過。
蕭寧默然了下去，眼光朝着那片港口的方向看去，不用說，小小的年紀似乎也猜測到了該有的下場，但是……誰都不肯去開口說破。
那個，曾經在金陵成叱吒風雲的二把手，可能……再也不會回來了。
這風，這浪，吹往這遠處，卻也吹往了這金陵城，一切皆休，曾經再怎麼風光輝煌的金陵堂也就此而終。
只剩下這港口邊上的一灘血跡，再沒有了誰的蹤影，只剩下那水面濤濤，直到入夜。
…………
督軍府之中，醫護人員卻是從靳少寒抱着清影回來之後就一直沒有停下來過，直到了下半夜的時候，所有人忙碌才停了下來。
靳少寒一直在大廳處等候着，直到醫生出來了之後他纔有所動作，連忙上去問情況。
醫生鬆了一口氣，“督軍請放心，病人沒有生命危險，只不過是她的肩頭上原本就受過槍傷，之前的子彈嵌入在骨子裡面沒能取出來，這一次子彈也差點嵌入骨肉，所以手術時間需要比較長。”
靳少寒聞言，才點了點頭，醫生們都離開了，只留下一個護士在督軍府裡面照料，負責沈清影的傷口清洗上藥。
靳少寒去看沈清影的時候，她還在沉睡之中，蒼白的臉上盡是悽楚。
如今的她，似乎就連容顏都讓靳少寒覺得陌生了起來，不再是當年那個在郢城中遇到的時候那個青澀的小女人了。
金陵城練就了她一身的妖嬈，也練就了她與他之間相隔的鴻壑。
“清影，我都快要不認識你了，在金陵之中你到底經歷過了什麼，竟然連我你也這麼陌生對待了？”他閉上了眼，想起了她今天爲蕭子卿痛哭的場景，心裡滿不是滋味。
看着她的容顏，靳少寒竟然都要開始恍惚了起來，卸下了當年的青澀，她已然出落得和當初全然不似了。
或許在當初的印象裡，她長得像自己的母親，但是現在……從眉眼，再到骨子裡面，竟然再沒有一處相像的地方。
他將手輕觸過她的容顏，最終還是離去了，在關閉上房門的時候，卻是在下面大廳裡面見到了等待着他的靳雲帆。
“現在金陵堂的事情也解決了，南京之中再沒有隱患了，你打算什麼時候跟我動身啓程，前往皖北？”靳雲帆開口。
“父帥那邊，也已經派人在催了。”
靳少寒從樓梯上走下來，看着自己的兄長，一副疲憊的樣子靠在這沙發上，“等清影傷勢稍微好點，具體你去安排。”
他確實……也該回去看了，帶着這一身榮光回去，在父帥的面前證明自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