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傭兵名叫屠寄,年約五十,在衆人中算是年齡最大的一位。在之前的混戰中不幸身中鼠毒,下半身被老鼠啃食的血肉模糊,現在只剩一口氣了。
“屠寄哥,你不要死。你這麼去了,伯母要怎麼辦?”另一位年齡稍小的傭兵老淚縱橫,拼命呼喊着屠寄的名字,看來是他很要好的同伴。
“兄弟,真……對不起了……”屠寄雙眼模糊,順着聲音勉強扭過頭去,斷斷續續道,“如果有可能的話……我的老母……還望你看照一二……還有我的兒子……他長大了,不用管了……我的女兒……跟你兒子挺般配的……希望你能照顧點……或者幫她找個好人家……她娘死得早,我又沒有什麼時間關心她……虧欠她……”
他的同伴是傭兵,長年見慣了生離死別,但此事輪到自己頭上,依舊無法淡然。
“好好,我都知道。我們搭檔三十年了,我還不清楚麼?就這麼點小傷,你會沒事的!睡一覺就好了,你漂亮女兒還等着父親回去呢!”
屠寄血眼流出一行清淚,聲音嘶啞,道:“老夥計,營地裡……我的枕頭裡……有一封信……給我的女兒……”
葉逸最見不得這種死別,尤其是眼睜睜看着別人死,自己幫不上忙。那種無力感讓人心痛……
“讓我看看!”天瀾走了過來,與葉逸擦肩而過。他蹲下身,看着屠寄的傷勢,眉頭皺了起來。這傷太嚴重了,想要救活他困難無比。就算能活下來,他也要永遠失去下半身,癱在牀上。
“天瀾?”葉逸見天瀾神情專注,不由升起一絲希望。
天瀾看着屠寄,溫和道:“放心,我會救你的。只要還有一口氣,你就死不了。”
屠寄同伴聽到,眼睛頓時煥發出光彩,一臉希冀。而屠寄本人只是眼神閃動幾下,隨即黯然道:“天瀾兄弟,謝謝你……還是別費力氣了,我知道……救回來也是個廢人……就讓我這麼去吧……”
天瀾伸在半空中的手停住了,他深深看着這個將死的人。死了,拋不下舍不了;活着,卻又定是生不如死。應該何去何從,總應由他自己做個抉擇吧。
良久,天瀾長嘆一聲,他知道這個人已經失去了活下去的動力,活着倒不如還不如就此終結。作爲一個醫者,他必須也應該尊重傷者的意願。緩緩收回了手,他默默地看着這個人,直到他嚥下最後一口氣。
他同伴的哭聲還回蕩在山谷中,悲涼的氣氛感染了其他人。
“天瀾……”葉逸見天瀾起身背對着他,想說些什麼卻沒有說出口。
天瀾輕輕一嘆,道:“節哀吧。”說完,轉身走向另一個重傷者。他輕輕拍了拍正在忙碌的救護人員,道:“讓我來幫忙吧。”
在這裡的傭兵大多有着一定的療傷經驗,畢竟常年過着刀頭添血的生活,受傷是家常便飯,經常需要自己爲自己治傷。但是手法大多粗糙無比,不但使病人痛得死去活來,而且常常留下更深的隱患。
那個傭兵疑惑地看着天瀾,道:“你?會嗎?”他顯然不相信這麼一個年輕人會比他們這些老手做得更好。
天瀾笑了笑,取出一些瓶瓶罐罐,道:“別看我這樣,也算是半個醫者吧。他的傷勢很嚴重,像你這麼簡單地包紮,他以後怕是沒有辦法正常行走了。”
那個傭兵表面上有些不服,心裡卻知道天瀾說的是事實。大多退役傭兵都是因爲救護不及時,導致留下嚴重的後遺症,無法再執行任務。可這也沒有辦法,他們總不能在危險的任務中專門僱傭一個醫師,還要時刻分神保護醫師。好的醫師戰鬥力不夠,在混戰中很容易死亡,差一點的醫師作用有限,不如不用。本來他們有一個厲害的水系術士是專門負責救治傷員的工作的,可惜那位術士之前不幸戰死了,這使得接下來受傷的人集體遭殃。
天瀾看那位傭兵遲疑地退開兩步,不管他心裡怎麼想,直接上前,輕輕剪開傷者腿上的繃帶,熟練地拆下,整個過程只用了幾秒鐘,看着旁邊那位傭兵一陣咋舌。
他看了眼傷口,沒有太多猶豫,抽出藏在腿上的匕首,另一手拿出一個油燈。不見他做什麼動作,油燈冒出了黃色火焰。他將匕首在油燈上灼燒一番,對傷者道:“等一下我要爲你颳去淤肉,放出淤血,再上金創藥。這樣才能保證你的傷腿正常復原……中間的過程可能有些痛,希望你能忍耐。”
重傷者是條漢子,聞言眉頭都不皺一下,道:“沒關係,來吧。”
天瀾招呼之前那個傭兵過來,道:“麻煩你幫我壓着他,免得他身體亂動。”那個傭兵也想看看天瀾要如何做,聞言欣然答應。
治病救人容不得半點馬虎,稍微劃錯一點點,就可能導致傷者大出血而亡,必須全神貫注。天瀾將匕首轉了個圈,倒握着,神情專注。他雖然謹慎,可是動作並不慢,三兩下就完成了,當他放下匕首時,那名重傷者還眨了眨眼睛。
好像沒有想象中那麼疼啊?
天瀾說的是正常情況下的普通人的標準,這些傭兵受傷習慣了,忍這點小痛當然不在話下。至於讓別人壓着他也是以防萬一。
接下來就簡單了,天瀾爲他細緻地包紮一番,總共也沒用幾分鐘。在這幾分鐘裡,那名重傷者絲毫額外的疼痛都沒有感覺到,反而因爲藥效發揮出來而有一種暖暖的感覺。
一切都做完之後,他細心地囑咐一番:“好了,你暫時不要亂動。你腿上和肩膀上的傷比較嚴重,傷及根骨,需要每天換一次金創藥。金創藥藥性比較強,恢復起來快一點。你肩膀和左手上的傷比較淺,每三天換一次就可。而你胸口上的傷太靠近脖頸,不宜使用太強烈的藥,用百草露每日擦拭即可……恩,記得這幾日少用左手。”
那名重傷者又是讚歎,又是感激,道:“天瀾兄弟!你太厲害了!真是神醫啊!我從來沒有見過哪個大夫比你更厲害!”
天瀾只是微笑道:“不敢當,天瀾可不算神醫。”
那個救護人員也是大爲歎服,只當他在謙虛,道:“果真厲害,看來世界上沒有你解不了的毒,醫不好的傷吧!”
“世界上自然不會有無解之症……”說完,他想起了什麼,又用微不可查的聲音加了兩個字,“除了……”
“天瀾兄弟!你要的東西找到了!”幾個外出尋找解毒物的傭兵回來了,第一件事就是呼喊天瀾。他們拿着一個個袋子,似乎裝着很多東西。這幾個人都是有着五星的修爲,竟也一個個搞得灰頭土臉,狼狽不堪,衣服上還有多處破損,看來這一番採藥也不容易。不過這都不算什麼,他們每個人臉上都帶着笑容。
天瀾自然是毫不遲疑地走過去,那兩個字後面的內容也就永遠沒有說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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