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順着千楓曲徑前行,周圍的楓樹已經從橘色變成了紅色,晚風落葉,映着天際幾抹紅霞,似乎整個世界都變成了火紅色,十分美麗!然而這美麗的血色楓葉,捲起一陣陣直吹心底的冷風,踩在血色落楓上,讓人心情莫名沉重……
今日已是第四日,他們馬上就要到背水灘,只要繞過前面的逆風坡,就能看到楓江江面!
天瀾雖然還在堅持,卻已經無法像前兩天那樣處之淡然。他用手按住心口,微低着頭,垂下的黑髮長髮擋住了他的面容,讓別人看不到他難看到極點的臉色。
這時,從逆風坡後竄出兩個士兵,葉逸剛要提防,卻見對方竟是身穿青龍制服的士兵!也就是說,對方是青龍軍!
兩個士兵自然不會認得他們三人,持械喝道:“什麼人!”
葉逸趕忙收起武器,道:“別動手別動手!是自己人!”
兩個士兵沒有放鬆警惕,道:“你們沒有穿着軍服,憑什麼說是我們的人?請出示證明!”
天瀾打起精神,上前兩步,取出焦然金給他的元帥軍令,道:“你們可看清了?現在立刻帶我們去見背水灘的駐軍將領!”
兩個士兵見到元帥的軍令,立刻變了臉色,匆忙跪下。手持元帥令牌的人,相當於元帥親臨,其權能僅次於天辰親自出現!一般的人是絕不可能得到元帥的令牌,唯有身份極其重要並且出任特別的任務纔有可能!
他們恭恭敬敬地將天瀾三人引到背水灘駐軍大營,不過令人驚訝的是,這個營地很是殘破,像是剛剛被人洗劫一番似的,不少地方還是新弄起來的。總的來說,與他們想象中差距甚大,此地的駐軍就算是不多,但應該還有幾千人,可是如今看來,哪裡有幾千?能有幾百就不錯了!
葉逸大爲驚訝,這個景象讓他剛放下的心又提了起來,道:“這是怎麼回事?這個營地原本就是這樣嗎?”
“你們——?”
兩個士兵還沒來得及答話,就見從營地中走出一衆人,爲首的兩人赫然是熟人:凌九天和厲無情!
凌九天沒想到來人是天瀾等人,吃了一驚,聲音透着訝異。許久不見的厲無情也是,他今日身披戰袍,到不顯得那麼瘦骨嶙峋的可怕,反倒有幾分英武之意。
他之所以出現在此地,自然不會是爲了幫凌九天才來的。他恨不得凌九天粉身碎骨,又怎麼可能來幫他……這次,不過是術士會館的指示,讓他助青龍軍一臂之力,這纔會陰錯陽差步入凌九天軍中……至少他自己是這麼認爲的!
他眼神落在天瀾身上,這是他第三次見到天瀾,經過前兩次談不上愉快的見面,這一次忽然相見,不免有些尷尬。但他的注意力很快就轉移到天瀾的樣子上,很明顯,他的狀況很不對!厲無情不禁皺起眉頭。
天瀾也沒料到會在這裡再度碰上凌九天,不過他沒有露出訝異的神情,想到天辰曾說過在他被抓時凌九天是第一個支持出兵救回他的人,便禮貌地說道:“凌大人,沒想到又見面了。日前聽家兄提起你對天瀾的厚愛,不勝感激。”
“這是應該的!大家都不是生人,何必如此見外!”凌九天早已聽說天瀾被人救回,只可惜軍務繁忙,一直抽不出時間去探望他,不想今日竟能在此相遇。
他注意到天瀾糟糕至極的臉色,詫異道:“咦?!你!你傷的好重!!你中毒了?!不對,你的臉色怎麼會如此……”
他的樣子別說凌九天了,就算是不懂醫術的人都能看得出來!如果要概括的話,那就是:毒入骨髓、病入膏肓!!
天瀾默默搖頭,道:“此事說來話長,凌大人,你還是先告訴我目前的情勢吧。”
凌九天不由看向桃兒,目帶詢問之意。然而在他印象中非常活潑開朗的桃兒卻沉默得很,哀傷地向他搖搖頭,示意一會兒再說。
他眉毛都擰到了一起,道:“唉……說起情勢,非常不妙。原本我是率軍橫渡楓江,去接應前線撤下來的部分軍力,但卻中了軒轅正的埋伏,不但沒有接應成功,更是損兵折將,被逼得不得不逃到背水灘。所有的船隻都被摧毀,無法航行,我們已經被困死在背水灘了。唉,經過幾次交鋒,原本我們的數千兵力現在也只剩五百殘兵還擁有部分戰鬥力。可是聽說不遠處的楓葉林已被祈陽的鐵興安佔領,他們與追擊我們的盛維大軍在日前匯合,他們兩人都是成名戰將,而且手中的軍力加起來足足有上萬……”
葉逸也在發愁,道:“五百對幾萬啊……根本沒有勝算啊!咱們越打越弱,對方越打越強,你們難道沒有求援嗎?”
凌九天說道:“我們已經跟最近的尤羽軍營聯繫,請求援軍,但是他們要調兵繞過千楓曲徑,輾轉通過蒼寰古道來此,路途曲折,至少要七八天的路程。然而鐵興安、盛維聯軍虎視眈眈,隨時有可能攻來!如今去路被阻,餘下的背水灘又是惡浪滔天,眼下我們這五百兵力,與聯軍正面交鋒,恐怕只會全軍覆沒。”
桃兒聽他說得沉重,又見他頭上原本漆黑的髮絲不知何時已長出不少白髮,不忍道:“凌叔叔,你那麼強大,又是風術士,只要使用飛翔術,難道還不能全身而退嗎?”
凌九天面容一肅,道:“桃兒你是不知,我既身爲一軍之將,如何能棄我的手足兄弟們而去?哪怕沒有一絲勝機,我也要和他們拼死到最後一刻!”末了,他還瞥了一眼身旁的厲無情,心裡補充道:二十年前的錯誤,怎麼可以再犯?
天瀾眉眼低垂,思考着凌九天所說,結合着各種可能性,腦筋飛速轉動,希望找到一個可行的辦法。
目前的局勢,可以說是必敗,別說那五百殘兵,即便是凌九天本人也已經不抱什麼希望,只等轟轟烈烈拼死一回,至少問心無愧。但是天瀾都走到今天,又如何肯放棄?如果就這樣放棄,那麼他來背水灘還有什麼意義?
氣氛一下冷下來,正當衆人都覺得無望之際,天瀾忽然開口:
“其實,倒也不是沒有轉機。凌前輩,你還能和尤羽將軍聯繫嗎?”
凌九天道:“可以!我們所用的是軍方特質的通訊法器,隨時可以聯繫。你有什麼辦法扭轉戰局?”
天瀾道:“如今時節,正是江河急流之時,如果尤羽將軍放棄陸路,改行水路,由居口江入航,轉至楓江,可以從背水灘登陸。水路看上去路程更長,但是一路順風順水,船借風水,應該能將時間縮短到三天內……”
凌九天眼睛一亮,道:“居然可以如此?聽來可行!怎麼我竟沒有想到?”
“咳咳咳咳咳……”天瀾又開始咳嗽,手捂着胸口,很是痛苦。
葉逸上前扶住他,免得他站不住摔倒,卻沒有多說什麼,顯然這幾日天瀾都是如此。
凌九天見他像是要撐不住,驚駭不已,趕快道:“天瀾小兄弟,你這是——快別多說了!去軍營中休息!”
天瀾穩定下氣息,道:“咳咳咳……多謝凌前輩好意,我沒事……繼續剛剛所述,如果順利的話,我們需要做的就是在三日內守住陣地。鐵興安剛與盛維大軍匯合,想必不會馬上發起進攻,我們需要利用沿江挖設溝渠,再覆以楓葉鋪路,屆時聯軍得意而來,必會不查落入陷阱,慌亂膽寒,待我們復與援軍會合,或可以奇軍突襲……”
凌九天與厲無情對視一眼,互相能看出對方眼中的詫異,沒想到天瀾僅是聽他們所述,便能在此等絕境下想出如此妙計!當真不是普通之輩!
凌九天思慮道:“果然可行!如此一來,我還要通知尤羽將軍以小船分散夜行、轉換水路,未免暴露,挖設溝渠佈置陷阱一事須得連夜趕製,若是時間掐得好的話,或者真可如你所說!只是……面對這滔滔江水與進退不得的險境,撫平軍民們心中的不安纔是我們眼前當務之急。”
桃兒說道:“怎麼?如今士氣很低落?連凌叔叔你都沒有辦法嗎?”
凌九天苦惱地搖搖頭,道:“豈止是低落,簡直是一片死寂。雖然知道了會有援軍,但是恐怕不會有太大效果,畢竟大家經過連番慘烈的激戰,到了今日,一次次失望,怕是都已經絕望。”
天瀾皺了皺眉,想到了自己的六輪雪琴。雪琴的進化如今已經完成,不知達到了何種境地,或許可以以琴曲幫上凌九天的忙。
“凌前輩,這件事就交給我吧。”
葉逸猜想到他要做什麼,低聲道:“沒有問題嗎……你……”
天瀾沒有多言,只是向他輕輕點頭。葉逸知道天瀾這個人說到做到,別人想阻攔也是不可能的,只好悶悶沉默下來。
如今的情況容不得任何人退縮,凌九天不知他有何辦法能讓心如死灰的士兵們重新振作起來,這時候除了選擇相信之外似乎別無他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