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醜八怪!”熬不住躺了幾十天的苦楚,李俊硬是帶着黑皮臉去學堂,免不了讓不懂事的孩童取笑。
不放心他一個人去,房青作陪跟了過去。“你心最醜,讀了聖賢書還以皮相看人,真替你難過!?一聽人罵他,馬上就還嘴了過去.
“青兒”李俊拉住我“先回去吧,我去先生後房補回以前的功課。”
“哼”房青翻了個白眼,伸出不具威脅性的拳頭警告那孩童管好自己的嘴。
“瘋婆子。除了這個醜八怪,沒有人敢要你。”那孩童不甘示弱回道。
房青的招風掌第一次揮出,很好,鍛鍊了一下臂力,順帶提醒她的方向感有待改進,旁邊的小樹可就遭殃,讓她一掌打了過來,立馬拼命抖掉身上的落葉,以示投降。
“喔,哈。。。沒人要的瘋婆子。”書院的孩童跳着腳拍手嘲笑她,一溜煙跑掉,房青臉一陣青一陣白,因爲帶着李俊拖累,自己的終身大事也沒個着落,小時不覺得,到十五歲,眼見着街頭的阿冰條件都不如自己,也早早在十四歲時由父母作主嫁人。但是自己呢?這樣的日子何時到頭。
“痛不痛!”
“不用你管.”她把火撒到李俊身上“叫你在家養病,就不聽話,帶累我被人嘲笑。”堵着氣狠擰了一下他的手。“明知道自己嚇人,還出來獻醜。”說完鼓着腮幫子走掉,留下他一個呆呆的站在原地。
走到半道上又後悔了,對一個比自己小的小孩撒什麼氣,何況在他病的時候,已經發過誓要對他好。
回去後,收拾了一下家務,把他昨天教自己認的字重溫了一下,轉到大街上買樣他愛吃的小菜提了回去。看着時候還早,把自己收拾了一下再去學堂接他。
“餵你去哪裡?”他低着頭從她前面走過,一看見她,皺巴巴的黑皮臉上有些驚異。
“怎麼了呢?是不是裡面那班小子欺負你。”她挽起了袖子,準備衝進裡面去幫他出氣。
“不是的。”
“那又爲什麼?”她停了腳步。“你放心,我看見夫子已經走了,不會連累到你頭上,待我好好揍他們一頓。”
譁一聲,他哭了起來”他們罵我是樹皮怪我都沒有放在心上,倒是青兒今天早上嫌我醜,嗚。。。。”
“別哭了,是我不對。” 她拭去他的眼淚“我回家煮了餃子給你賠罪,你呢小肚子要有大量,不與我這個沒腦袋,沒心肝的人計較。”
李俊破涕爲笑“青兒也知道自己沒腦袋。”
“也不是啦,比你這個秀才,腦袋當然小點。”牽起了他的小手在餘暉下拖長了身影回家。
“先喝點湯吧!”
“青兒,家裡還有沒有銀子。”
“問這個幹嗎?”
他手裡捏着幾個銅子拿給她“這個給你。”
“小俊.”她沉了臉“是不是把你買紙的銅子省了下來。”
“我幫夫子抄書換來的,他說我的字漂亮。”
她挾了一個餃子放進他的碗裡“怕不是這樣吧!”
“你管我。”
“哎!”她挨近了他“操什麼心,家裡還有餘錢,給我好好唸書,還有你病剛好,不要操勞,這銅子我就收下了,你的生辰也差不多到了,到時扯布給你做新衣裳。”
“青兒對我真好。”
“能不對你好嘛!我就等你長大後前程光明,然後把變成老姑娘的我風風光光嫁出去。”
“不要嘛!我捨不得青兒,到時咱倆像現在一樣過活。”
“那我不就成了童養媳了。哈哈。。”
“青兒我是說真的。”
“你這小子還較真了,別以爲你不叫我姐姐,就可以騎在我身上。”糟糕,說錯話了,都怪院裡的女人在洗衣服的地方盡說些葷話。
“騎你身上,青兒是馬?”
“你說聽錯了,我說你要騎在我頭上,別說了,菜都涼了,快吃。”瞧瞧她的腦袋多靈活,誰說她沒腦袋,她跟誰急。
初秋下了一場薄霜,清涼的空氣滲入房裡,清晨燕子撲啦啦飛來了一羣,不知名的小鳥停在窗前的低樹枝上,清脆婉轉的叫着.
房青睜開了眼睛,不其然迎上李俊的花臉,都過去了兩個月,黑皮陸陸續續開始脫落,內現的俊逸又開始慢慢呈現。
房青揉搓着麻掉的腳,心裡想着都已經分牀一年了,還是時常讓他在夜裡頭藉口涼爬上來.
兩個人擠在一塊真的很不舒服,特別這小子長得特別快,瞧瞧這裡衣穿在他的身上又開始顯短了.
他睜開睡眼,“不要揉.”她壓住他的手“在脫皮,小心揉痛了。”
她穿起了衣服,下牀“不要老跑我牀上,擠的很。”
“和我的牀拼在一起,青兒就不會睡得擠了。”他指了指擺在布簾另一頭的牀。
“都成大人了,怎麼老賴我這邊,不怕人笑話。”她暴力的敲了一下他的頭“呆會上街,幫你量衣服去,李郎中昨晚喝醉酒了,一時半會醒不了,快起牀了。”
“我湊合着穿,別花錢了。”
“啥時比我還財迷,那叫行頭,不把你弄光鮮一點,怎麼引那些蜂啊蝶的。”她摸起他的臉“脫完皮,讓姑娘家見着就饞死。”
“君子不以色侍人。”
“你願意我還不願意,我家的小俊不是大戶小姐還看不上。”
“你不要老替我作這些餿主意。”
“嗬!害羞了,我跟你說。。。”
“快走吧!”李俊截斷話頭,不由分說推了她出去。
走到街上,挑了一家乾淨點的早餐點,一人一碗粥喝着,前面來了一頂轎子,後面浩浩蕩蕩跟着幾輛馬車,七八個保鏢在兩旁走着,跟在轎子旁的丫頭清喜討人,身上的衣料竟比房青和李俊還要名貴。
早點鋪的老闆端來了小菜用下巴指向轎子那邊“看見了沒,這是盧家大小姐,那架式比官家小姐還要排場,也難怪,金城首富的李老爺是她的姨夫,聽說膝下無子,要認她作義女,嘖嘖這命真好。”
李俊聽了毫無表情,倒是房青笑咪咪說:“這麼大的排場,豈不是明告訴山賊她很有錢,叫人來搶嗎!?”
“你這姑娘嘴真損。”旁邊來的客戶引去他的注意,忙不迭扔下剛剛的話題,去招呼客人去了。
房青偷偷望了幾眼李俊“青兒不要說,我知道你在想什麼,我是不會回去的。”李俊冷冷的開口道:“你趕我走,我最多就是露宿街頭。”
“瞧你說的什麼話,我是問你,如果你不吃鹹菜的話,就遞過來給我。”被他窺破心事的房青訕訕的轉了話頭,這小子真倔,一時半會是說不服他。
李俊臉上的黑皮尚未脫盡,不仔細看還以爲是個頑皮的人趁他睡覺的時候描了黑墨.走在大街上,他依然昂首挺立,對旁人的竊竊私語毫不在意,已經十二歲的他,眉毛和李老爺一樣稍稍上揚,一看就知道不好與人妥協,黑漆漆的瞳仁閃着柔亮的水光似是多情無比,可是看仔細點又似結了一層霜.
房青怕他悶,帶了他去城外的江邊坐船,小船開往江心,四周是嘩嘩的水聲,江與天朦朧相接,水天一色,心曠神怡,若隱若現的山巒,江隨山轉,山爲江繞,和諧相融.
“你看,你看,底下有魚。”行到水淺處,房青坐在船邊高興的用手拔亂水下世界的秩序。
“真的,可以抓回去煮湯。”他叫的太大聲了,嚇得魚兒紛紛逃脫危險地帶。
房青伸了個懶腰“早該帶你出來溜溜,成日上學,閒時又跟李郎中學看病,真怕你未老先衰。”
船老大划着船哼起山歌。
“大伯好高的興致。”房青拍手幫他助興。“小俊拿出你的笛子來也吹上兩曲。”青春的臉龐洋溢着飛揚。
“粗人哪比得上小哥兒的文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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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伯別笑我,許久不吹,生了手,莫要取笑。”
李俊吹起了笛子,笛聲悠揚,在江面上顯得格外動聽,房青趴在船頭上靜心聆聽,竟比聽戲還要着迷,一曲了,餘音嫋嫋上空,時光似凝住般停止。
“小哥兒年紀輕輕吹的曲子真不錯,老漢我今天也是飽了耳福。”
“聽老伯唱山歌,也是在下的福氣。”
不知什麼時候,旁邊駛來了一艘船舫“是俊兒嗎。”裡面出來一位中年人。“俊兒,是爹。”風中夾帶着哭音。
房青爬出了船頭一看真的是李老爺,實在無法把他當年狂怒的臉跟現在狼狽的臉連在一起.認不出她來也是正常的,已經八年了,當年的小孩已經長成少女,可是他怎麼認出李俊的。
“這位姑娘你知道剛剛是誰吹的曲子。”李老爺拱手爲拳向她問道:“有煩告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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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吹的,與老爺何干。”拿着笛子出來的李俊站在船頭。
“俊兒手裡拿着的笛子就是你母親用過的,你吹的曲子也是你娘當年親自上的譜。”李老爺老淚縱橫問道:“俊兒的臉怎麼變成這樣,都是爹的錯,來爹的身邊,爹一定會補償你的。”
李俊毫不理會,逕自催船老漢把船開趕到渡口,等李老爺下了船,滿目的人潮中已經失去他們的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