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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麼近看, 倒更好看了。”南燭笑道。

“還有更好看的。”白絮聲音響起。她跟楚風荷兩人翩翩而至。楚風荷已經換了裝扮。一身烏鴉色換做彩花,風姿搖曳,頗有幾分俏麗。

“嗯, 楚姐姐確實更好看了。”南燭接口稱讚。

楚風荷捂嘴一笑。

“真會說話。”白絮道。

“謝你在王爺面前爲我說情, 你一個故事, 我纔有今日自由之身。剛纔魯公子說你要玩炮仗, 我怕他不會用又亂來, 所以跟白姐姐特意過來送兩個好的給你來玩。算是謝你的恩情。”楚風荷伸開手,裡面果然是幾個古怪炮仗。

“這幾個瓷瓶兒燒的形狀好奇怪,花紋也很特別, 是……精衛鳥?”南燭辨認炮仗上的花紋。

“正是。因爲這幾個是在水裡玩的。是我們小時候打的賭。”楚風荷笑吟吟地與白絮含笑說。

水火不容,能在水裡放的炮仗, 真是全天下獨一無二了。

“玩玩去!”魯冰花是個愛玩耍的。

“好是好, 誰輕功好點?南公子又受了傷。這個要往水中放的。距離太近會傷人。”楚風荷道。

“會輕功的人, 我有得是!”魯冰花立刻道。

幾個年輕殺手很主動地湊了過來。

正在這時,廊檐後走出一個人, “我來吧。”來者說。是左康。

“你?”魯冰花上下打量左康。

“沐王要我給南公子捎句話,他忙,不過來了。”左康原來是來傳話剛好遇上。

原來如此,他不來了。南燭淡淡一笑。

白絮楚風荷對視一眼。顯然對左康有些忌憚。

左康沒說話。在這個固執的男人是不是想來添亂?

一時之間,氣氛有些尷尬。南燭看着左康說:“好啊。謝謝了。”

魯冰花微笑:南燭最大的一個好處就是心大。

左康冷冷地接過楚風荷手中的異狀炮仗。衆人一起半推半擡着南燭走到湖邊。湖邊的小太監們正抖抖索索地好不容易爬上岸。有勤快的已經在撿地上的炮仗煙花。這班小太監聽見腳步聲, 一看, 媽呀, 魯冰花又來了!還帶着兩放完了的空筐子!

“乖乖, 他他他他他又來了!”

“跳啊!跳啊!”

“嘿, 你擋着我的跳水路了!”

一羣小太監再次玩命的往水裡跳。

“王爺家的人就是愛乾淨,一見人就往水裡跳。”魯冰花感嘆。

這跟乾不乾淨好像沒有一點關係吧。

怪只怪上午飛雪樓出手太狠, 在這些太監眼中,魯冰花的可怕程度恐怕不亞於閻王。

“少丟人,快出來!”左康陰沉了臉道。

太監們搖頭。活像一隻只經過訓練的人性撥浪鼓。

太監們不上來該怎麼辦呢?

“要不我們進去?”魯冰花笑微微地問。

於是一幫子太監狼哭鬼號得連忙從水裡爬出來,速度不比跳進去時慢。

左康躍起,在離水岸三米左右的地方丟下花炮,然後回來。只聽得“噗通”一聲,水柱沖天而起,隱隱有一瞬即逝的彩光。儘管短,卻十分特別。水面在一剎那猶如七彩琉璃一般華光流轉。

“有趣!”魯冰花樂了。

一個念頭從南燭腦海中閃過,卻沒抓住。

“從此之後,你便自由了。”白絮突然拉住楚風荷的手說。

魯冰花聞言側過身,看着眼前一幕。

“嗯,沒想到我曾近剛以爲一輩子走不出的地方,其實只有短短几步路。”楚風荷笑道。

“相信我。只要你肯去做,任何事情都會離你很近。對了,你以後有什麼打算?”白絮說。不知爲何,她有意無意地看向南燭。

“我娘已經死了,京城我也不想回去。或許我會開家醫館,懸壺濟世。若是你要遠嫁,我便做你的醫官,隨你去看看成國風景也不錯。現在的我,是‘心無掛礙,身亦自在’。”

“你不嫁人了?”白絮嗔道。

“除非……遇到自己喜歡的人。要是遇不上,不如--知恩圖報,嫁’給南公子好了。”楚風荷拿南燭打趣。南燭女兒家的身份她自然清楚不過。

兩個女子拉着手看着南燭微笑。卻嚇了南燭一跳。

搞什麼搞!天吶,白絮究竟在想些什麼!

左康愣愣地站在一邊看着楚風荷。又看看嚇得連酒壺都差點掉在地上的南燭。突然走上前兩步,衝動地攔在楚風荷身前,可是他站了半天,嘴巴動了動卻只說出一句:“別後……保重。”

楚風荷對左康恐怕很是失望,半天只擠出一個禮貌性的笑。左康悻悻然轉背離開。

南燭心裡則有些觸動。這個左康,似乎有許多話不曾說。

白絮經過南燭身邊時,輕輕地道:“若有回信,便放心交給我。”

“好的白姐姐。”南燭終於迴應。

白絮與南燭擦肩而過,姣好的臉上浮起一絲陰森的微笑:她計劃中重要的一步又已經完成。

左康也離開,蕭瑟秋風中,他跟楚風荷走了兩個不同的方向。

“左康與楚風荷年齡相差六歲。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左康左敏事實上算是楚風荷帶大的。是親人又是朋友。據苦菜頭說,左康小時候常爲楚風荷打架。如今左康不讓楚風荷走,恐怕除了固執,更多的是捨不得。只可惜,如果左康不會表達,如果他這毛病不改,他們之間的距離,這輩子怕是填不上了。”杜若道。

有種東西叫做顏面,它不止一文,又價值千金;它輕飄飄沒有重量,卻足以壓迫得人不能呼吸。好端端的一條路,會因爲它分作兩半,蔓延到遠方,再無交集。

“喂,南南,離那白家的姑娘遠一點。”魯冰花在白絮走後突然說。

“她是好人。”南燭說。可憐的好人。若是大哥不死,她現在應該是南燭的嫂子。

“你怎麼知道她是好人?這年頭好人都喜歡在臉上寫字?”魯冰花問。

“能全心全意對自己朋友好的人,壞不到哪裡去。”南燭答。

“那可沒準。……信哥哥我的話,這個女人心思深得很。”魯冰花說。

“沒錯。”杜若補刀,“像剛纔那段話,楚風荷說話發自真心,她卻明顯是在演戲給你看。”

白絮的所作所爲,只不過抓住了南燭年少,輕信易感動這個弱點。她會對人好,但是不是沒有目的的。包括對楚風荷。

“保持距離吧。沒壞處。除非,你實在喜歡她。”魯冰花說,夜色朦朧,看不清他的臉。

南燭一口酒噎住。

繡閣裡。

白絮對着月亮獨飲。

“她現在應該很喜歡我了呢,若谷,不出意外的話,很快,很快我就能拿到她的第一封信。”白絮道。

“小姐。有密函。”賞心道。托起一個極細小竹筒。這麼小的東西恐怕放在地上都不會有人在意。也不知這麼小的東西是如何傳遞的。

白絮打開了密函。一笑。“二皇子的信,要我送南燭去成國。--不用着急,着什麼急呢?現在她若去了,可就沒我什麼事了。這把火既然燒起來了,何妨讓她燒得更旺些。”

白絮將燈罩拿開,二皇子的信瞬間在燭火上化作一縷青煙。

“回信:她不走。”白絮笑道。

“諾!”

湖邊。

“南南,你在看什麼?”魯冰花發現南燭在看着天空發呆。

南燭最近似乎有點古怪。

“我在看星星。”南燭輕輕道,“你說星星知道嗎?”

天色陰冷,寥落的幾顆寒星躲在雲層裡明滅不定。這樣的天氣,二哥可還會在彈琴?

隔着萬水千山,如果一起看星星的話,是不是距離也會縮短?

“還是不知道的好,要是知道了,萬一一感動就掉下來了怎麼辦?”魯冰花笑。

南燭跟杜若都笑了。

“你幫我收着這個吧。”南燭將一個精衛炮仗遞給魯冰花。“我要留着給哥哥。”

“諾,我沒見過世面的神仙。”魯冰花無可奈何地接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