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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葉扁舟在冰冷的湖面上悠悠盪盪, 似乎除了時間什麼都沒變化,又似乎隨着日出雲起經歷了滄海桑田。

南燭是練武之人,她能隱隱約約聽到烏篷船裡說得最多的兩個詞, “太子”, “秦家”。

老王爺終於提高了音量, 哈哈大笑了兩聲。似乎與沐王的對話十分稱心如意。

“南家小子, 你往北邊走, 有小碼頭。看見左康你就靠岸泊船。”老王爺提高音量道。

南燭應諾。點起篙,顫顫巍巍搖搖晃晃地往北走。

“能劃到湖心來也真不容易,頭次見識到划船轉圈的。”無愁公子掀開簾子輕聲吐槽。

南燭笑道:“你們坐船的更不容易。”樂呵呵不生氣。無愁公子便不說話了。

老王爺看着小孩兒們鬥嘴, 嘴邊掛着笑。他拿出一個大網子,到船頭來放網。南燭沒想到老王爺連網都有, 來了興致, 棄了竹篙, 樂滋滋地幫老王爺打下手。

“有的時候,老夫真想做一個漁翁, 縱情山水之間。”老王爺感嘆地說,“閒了,就跟兒孫們一起釣魚。說說桑麻農話。好過事事煩心啊。”

“只可惜紫苑花地已經毀了。”無愁公子淡淡地說。

王爺愣了一下。突然張口問南燭:“你跟你的幾個朋友似乎都挺喜歡那?”

南燭心裡奇怪,老王爺怎麼知道的?對了,魯冰花翻來覆去說過好多回。

不過老王爺既然問她便不客氣, 點頭說是。

“已經毀了。你們喜歡的話, 便自己重建吧。那麼美的地方毀了確實可惜。只有一個要求。無愁不可去。”

紫苑花地裡有無愁自暴自棄的記憶。老王爺一定是不願無愁再次回到曾經。

“這敢情好。”南燭表示很願意。

無愁公子不說話。

南燭幫老王爺將網撒進去。正說着話呢。沐王走了出來, 遞給南燭一壺好酒。

“給。”沐王走了出來。

南燭伸手接過, 手指無意間微微觸碰到沐王的大手。沐王微微皺了眉。這傢伙的指尖怎麼這麼冷?是湖面風太大嗎?

南燭突然問道:“湖裡的大魚多嗎?”

老王爺答:“時節冬至, 天氣冷了,水面上的魚並不多, 魚都往水底跑了。”

南燭沉思一小會。望着水面發呆。

沐王看着好笑,心裡想:這傢伙沒坐過船,莫非連活魚都沒見過嗎?怎麼一個勁地盯着水面看?

“會有這麼長的魚嗎?”南燭又問。語調微微上揚,邊說,南燭還邊比劃了一下。

老王爺呵呵地摸着鬍子笑道:“有的。有的。比這更大的都有。這個季節少見而已。”

“沒見過世面。”無愁公子吐槽。他發現南燭跟南若谷不一樣,南若谷似乎無所不知,博學多聞。南巖風則帶有一種懵懂天真的意味,許多像是常識的東西,眼前的青衣少年反倒不知。

“魚兒遊的時候,肚皮朝上還是朝下,會有魚喜歡肚皮朝上游嗎?”南燭問。

“有。”無愁公子捂頭道,“死魚。”

沐王跟老王爺兩人忍不住笑了。這兩人的對話怎麼那麼像小孩在置氣時的對話呢?

“水啊,這麼多水。誰會游泳嗎?”南燭突然問。

她是不會游泳的。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不可能會。

無愁公子就算會也是白搭。兩條腿沒有力氣。老王爺跟沐王頂多會泡溫泉,沐王還會點狗刨。

“那沒辦法了。咱們真是好運氣。”南燭眼中閃過一絲莫名的神色。

她突然拍拍手放開魚網子站了起來道:“對了,王爺你們不是還有事要商量嗎?快進去吧。”

然後無聲息地拔出了小劍。銀色的小劍在她手上轉了個圈。沐王看到那纖細的手指翻起一朵漂亮的蘭花。

南燭的話很奇怪,像是某種暗示,因爲老王爺的“棋”已經下完。

沐王看到南燭拔劍,百思不得其解。南燭卻在使眼色要他們進去。

老王爺何等厲害的人,一看南燭的眼神便明白了八分,立刻面不改色地笑道:“好好好。風大,老夫進去了。”說話之時,聲音沉穩波瀾不驚。有些人練就這本事靠學禮,有的人靠的是歷練。老王爺兩者皆有。老王爺迴應了南燭一句,然後便急急走回烏篷船的船艙,取出自己的佩劍。無愁公子見了,伸手拿過。“給我就好。”無愁公子面不改色地說。這是他第一回伸手從老王爺手裡拿劍,也是頭一回爲老王爺分憂。老王爺的眼中立刻有了些變幻莫測的神色。有溫暖,也有感動。人世間做父親的,要求其實從來都不多吧。

對於老王爺跟無愁而言,這是他們倆同一次拿同一把劍。

沐王不說話,只拾起了竹篙。

再看南燭,一手拿酒壺,一手拿劍。屈身蹲在船頭,用嘴咬開軟木塞子。吐掉。將酒往水裡倒,一邊倒一邊說:“下面的兄弟,辛苦了,來喝口酒吧!”

衆人面面相覷——水下有人!

無聲無息躲在水下的人絕對不是爲了護航而來的。

南燭的話音剛落。

幾道溼漉漉的身影就破水魚躍而出,落在狹長的甲板上。

“咣噹!”南燭首先動手,搶佔先機,南燭一個空酒瓶飛了過去。“咣噹!”酒罐子被爲首的黑衣人一腳踢成無數片。南燭微微一驚,這個人好厲害的下盤功夫。如果是她,能打碎,卻一定很費勁。

不光如此,其餘幾個黑衣人也顯見得出手力道奇大。

南燭暗暗叫苦。

她的武功勝在輕靈,但是硬度不足。大哥跟父親教她時只重輕功路數跟心法修煉。雖說南家武功可以借力打力,但是碰上這些硬功夫的也十分夠嗆,被這些拳頭碰上,不傷骨頭也得傷筋。能不能抗住是首要,借力打力反倒是後話。

南燭飛快地數了一下,八個人,正好是她們的兩倍。

功夫不佔優勢,人數也不佔優勢。一船四個人又都是旱鴨子。最要命這小船兒離岸邊比較遠,更要命沒什麼人注意道湖面上的異變。

該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