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無憂接掌五行子之位後,吳天的地位更加尊崇,做爲韓石之下,五行星上爲數不多的乘鼎之一,加之與韓石的關係,整個五行宗,吳天的威望,已然達到了一個極高的程度。
即便是身爲五行子的君無憂,短時間內,對五行宗的掌控力度,也無法與吳天相比。
大戰中,封魂族三祖之所以沒有來得及遁走,正是因爲吳天的出手,將三祖死死拖住,但爲此,吳天元神重創,回到五行宗,便開始了閉關。
期間,除了君無憂的封號大典,吳天曾短暫出關,其他時間,都在這石室中療傷。
這石室所在的山崖,防禦極爲森嚴,即便是君無憂,想進入此地,也無法避開分佈在四周百里內的一道道眼線。
但此刻,那第三間石室中,吳天數年都未開闔的雙目,突然睜開,看着五丈外的石壁。
一絲淡淡的青意,從那石壁上緩緩凝聚,吳天目露神光,來自身體的本能告訴他,這青意上透出的氣息太強,此人的修爲直欲破開乘鼎之境,沖天而去。
但這氣息,僅限於這石室的範圍,沒有半絲外露。
整個五行宗的範圍內,沒有任何人察覺到韓石的來臨,單憑此舉,這五行星上,便沒有人能是韓石的對手。
青意凝聚,悄然化爲一個身影,靜靜地站在石室中,看着吳天。
“少主!”
吳天臉上有了微笑,他能夠感到,與十年前那驚天動地的一戰時相比,韓石的身上,又多了一絲很難言喻的氣質,令他愈發看不透深淺。
韓石同樣也是一笑之中拿出兩個葫蘆,其中一個拋給吳天,“十年沒喝酒了,今日,陪我喝一杯。”
“少主此來,恐怕不單是與老夫喝酒的吧。”吳天打開葫蘆,喝了一口,笑着說道。
“吳天,當年,我在那山谷中遇到你的時候,還從未離開過韓家村,爹孃仍在。”韓石看着自己拿着葫蘆的手,目光有了一絲追憶之色。
“而殺我爹孃之人,是封魂族三祖......”韓石沉默中,目光一轉,深深地看了吳天一眼。
吳天心中一動,說道:“少主,此乃是我分內之事。”
韓石目光平淡,拿起葫蘆喝了一口,說道:“我應該稱你吳天,還是......封魂族四祖?”
韓石的淡然一言,落在吳天耳中,卻是化作了滔天大浪,轟然間將他的心防與迷惘徹底沖垮。
“你終究還是知道了......”
吳天的臉上,緩緩露出慘白之意,他的眼中,一股深深的苦澀浮現。
“韓石,那四祖之魂,早已融入我元神之中,這麼多年來,從未有過異動,幾乎已被我忘記,直到十年前,與三祖的交手,纔將其喚醒。”
“但我很快便發覺,四祖之魂雖在,但卻彷彿只是一段記憶的存在,並沒有任何將我奪舍的可能。”
“這記憶,好似覺醒一般,每隔數日,我的腦海裡便會出現大量屬於封魂族的記憶片段,我這十年,皆是閉關不出,並非只是因爲療傷,更是爲了壓制這些記憶帶來的異變。”
“有的時候,我真的覺得,我就是封魂族四祖,但很快,我又會恢復清醒。”吳天微微搖頭,笑容極爲苦澀。
“我不知爲何會是這樣,我本以爲,四祖的覺醒,會將我的元神吞噬。”吳天的目光中有了一絲迷茫。
他的記憶中,當年面對那白衣青年,周身盡湮的那一段,在歲月中,漸漸消弭於無痕,彷彿從沒有出現過。
如今,即便有人施以搜魂之術,也無法從他的記憶中,看到當年白衣青年的那一幕。
此事的真相,已然永遠消失在歲月中!
但唯有那深深的駭然與畏懼之意,化作了一股本能,漸漸轉移到了韓石的身上。
吳天自然不知,那一場湮滅後的再度凝身,將他體內那沒有覺醒的四祖之魂,也一同碎滅,只剩下一段段記憶的碎片,藏在他的腦海深處。
直到十年前那一戰,這些記憶的碎片,被三祖喚醒。
當時,三祖已然看出不對之處,但韓石的到來,沒有給三祖任何思索的時間。
最終,三祖死亡,此事,本不會有任何人知曉。
但韓石,卻憑着他聽到的,在那九根通天石柱上,封魂族數人之間的對話,猶如抽絲剝繭一般,找到了四祖的所在。
只是,在他開口之前,他仍不能相信,吳天,便是封魂族四祖!
他並無十足的把握,開口,也有一絲試探之意。
韓石眼中閃過一絲落寞,沉默了很久,說道:“封魂一族籌劃了數萬年的大計,是什麼?”
吳天眼中掠過嘲諷之意,說道:“我在那記憶片段中,知曉了封魂族所肩負的使命,便是無論如何,也不能讓此星北玄之名,有所改變。”
“那星魂碑,是更改此星之名的關鍵,一旦改變,根本無需傳令各處,數月之內,但凡在此星之人,無論是修士,還是凡人,都會在心念中,清晰地知曉此星之名,這就是星魂之力的體現。”
“封魂一族難以靠近星魂碑,但也不會允許他人靠近,除非那人的實力,能夠達致乘鼎之上的境界。”
“數萬年來,除了五行老祖之外,便再沒有能夠超越乘鼎境界的修士,但封魂族無論如何也算不出,少主便是那數萬年後,唯一的例外。”
“封魂族之人暗中紮根五行北玄二宗,在幕後操控着五行大陸和北玄大陸的走勢,一旦局勢有失控的跡象,封魂族不惜引動兩陸修士之間的死鬥,與此同時,兩宗之主,更是成爲他們最想掌控之人,爲此,會不惜一切代價。”
“據我所知,三祖雖然表面上是北玄宗大司,但實際上,卻是北玄子的分身,三祖藉助侵蝕這分身之魂,進而漸漸影響到了北玄子,而北玄子怕是早已發覺此事。”
“今日想來,怪不得宗主與北玄子的交手,要避開衆人,進入泉海深處,而結果,卻很是蹊蹺。”
“似乎,這北玄之名,關係到一個極爲龐大的計劃,自從五行老祖失蹤後,數萬年來,此星皆是北玄之名,但如今,在少主手中,再度恢復了五行之名。”
“四祖的記憶破碎零亂,但即便如此,我在知曉了北玄之名被抹去的剎那,還是有一股不知所起的冰冷之意籠罩心頭,在那瞬間,那來及記憶片段中的感覺,似乎想將你生吞。”
“但我能感到,那記憶中,藏着一道封印,每當我打算細細梳理,想探知那北玄之名,究竟意味着什麼的時候,總是會思緒陷入混亂,好似冥冥中有一股力量,不欲讓我知曉。”
“我還知道,在封嶽族的千嶽山脈深處,有一個極爲強大的存在,整個封嶽族,便是因爲此人而生,而此人,似乎與封魂族的先祖相識。”
韓石靜立當場,看向吳天的目光中,有了一絲奇異的變化,他能看得出,吳天所言,句句屬實。
ωwш• t t k a n• c o
“看來這封魂族四祖之魂,發生了一縷無人知曉的異變,似乎早已被人毀去,只餘記憶碎片。”韓石心念一動,立刻有了推測。
隨即,他的目光一閃,當年吳天的消失,沒有給他留下太多的記憶,直到多年後,纔在灰石中,再度見到了此人。
而再一次見面時的吳天,恐怕自己都沒有發覺,與初次見面之時相較,似乎,已經變成了兩個人。
想來,吳天體內的四祖之魂,便是在灰石中,有了那異變......
此事,總有一天,他會查個水落石出。
韓石神色不動,喝了一口酒,緩緩說道:“遺落之地,究竟有什麼,讓封魂族一祖念念不捨?”
吳天眉頭皺起,思索許久,突然悶哼一聲,臉上露出痛苦之色,一股奇詭的幽光,在吳天的雙眼中閃爍流轉。
韓石目光中露出神異,一指點在吳天眉心之上,一縷奇異的青意,順着他的指尖,鑽入了吳天的腦海。
許久,吳天的眉心中,那青意浮現,形成一個圓形的印記,隨即,再度隱去。
吳天神色漸漸恢復,輕嘆一聲,在這一瞬間,彷彿蒼老了許多,渾身上下,透着黯淡之意。
他能夠清晰地察覺到,他的生與死,只在韓石的一念之間。
“我不殺你,因爲你是吳天,但,如果有一天,你成了封魂族四祖,莫要怪我。”韓石的掌心中,漂浮着一滴紫紅之血。
此血,乃是吳天的魂血。
有了此血,五行星上所有封魂族之人,都無法逃過韓石的感應。
相對封嶽族而言,韓石隱約可見,封魂一族的存在,恐怕纔是五行星的心腹大患,在他離開五行星之前,必須要此族連根拔起。
唯有吳天,他不忍下手,只是在其體內,打下了一道封印!
韓石回首,深深地看了吳天一眼後,身形再度幻化青意,沒入石壁中,消失不見。
吳天蒼老的眼中,有了一絲深沉的悲哀,四祖之魂,不僅令他的道心,漸漸有了撕裂的跡象,更是讓他與韓石之間,有了永遠也無法癒合的裂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