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火海之焰,更是在塔身倒塌的瞬間,沖天而起,將一切與這縷天道規則有關之物,一一焚化。
那傾倒的塔身,與下方的血海,都在火海中,逐一化爲灰燼。
這一幕,落在遠處觀看的一衆修士眼中,令他們的心中,升起了一絲難以言喻的異樣。
這是他們有生以來,第一次見到有人,能將那至高無上的天道規則,踩在腳下。
唯有韓石,看着那堆灰燼,神色凝重。
不對,按照他的估計,此事絕不會如此輕易,天道輪迴規則,倘若如此輕易便能打破,也不會成爲天道的一部分。
就在韓石陷入思索之時,他突然瞳孔極度收縮,巨大的身軀卻如鬼魅般靈活,電光石火間,他身形一側,一柄千丈巨刃,貼着他的鼻尖,劃過。
這一幕,驚險至極!
強烈的氣浪,亦如刀劍般鋒利,將他的頭髮,割斷數十,他那如山嶽一般雄健的身軀上,出現數道血痕。
在他身前的地面上,悄無聲息間出現一道寬達三十餘丈的巨大壕溝,這壕溝深不見底,貫穿至數千裡之外。
韓石面色一沉,那壕溝中的泥土,並非拋灑在兩旁,而是仿若被虛空吞噬一般,被徹底抹去無蹤。
一擊之威,強大若斯,令人不寒而慄!
那巨刃在衝出很遠後,才顯露本體,那是一柄似劍如刀的鋒刃,在陽光下,通體呈現淡淡的幽藍之色,其上,代表天道規則的光華不斷流轉,一股濃濃的天威,瀰漫四方。
此刃,藏身於灰燼之中,即便是靈識掃過,也看不絲毫端倪,若不是韓石早生戒備之意,絕難躲開這致命一擊。
這代表天道輪迴的巨刃,似乎不再去轟擊青眉的所在,韓石的存在,已然成爲了它要抹去的第一個環節。
誰阻攔天道輪迴規則,誰就要死。
韓石看着那千丈巨刃,神色凝重,這纔是天道規則的真面目,此前種種,皆是表象。
此刃不僅鋒銳無匹,而且速度快極,要不是韓石有天涯咫尺之術,換做其他修士,此刻已然被生生地一分爲二。
無論是凡人中的武者,還是掌控神通的修士,有一句話始終顛撲不破------唯快不破!
第一次,韓石感覺,他的天涯咫尺之術,還不夠快。
而這還不是關鍵,最重要的一點,便是這巨刃,與那血色巨塔不同,它並非實體,而是由規則凝聚而成,彎刀與離影劍劃過兩道殘影,從那巨刃中穿透,但卻未帶起一絲波瀾。
這種程度的攻擊,無法損傷巨刃半點,除非他能解開煉星壺的第四道封印,以同樣是無形之火元煉之,否則,他必敗無疑。
韓石沉吟中,伸手一召,將刀劍印三件法寶收回儲物袋,而那彎刀,在韓石收回的過程中,第一次沒有露出抵抗之意,似乎,它也清楚,韓石此刻面臨的,是它無法匹敵的力量。
那巨刃懸停在半空中,指着韓石,其上,一股淵渟嶽峙的靜謐殺意,隨風飄散開來。
韓石只覺得渾身上下如墜冰窟,這一瞬間,他能感到,一縷無形之力已然將他徹底鎖定,即便是施展天涯咫尺之術,也無法避開。
這天道對他的殺機,已然勝過了一切,甚至是規則的本身。
巨刃上殺機瀰漫,那毀滅一切的氣機,正在瘋狂地攀升,在達到頂點的一刻,便是斬落之時。
莫說是韓石,就連數千裡外看到這一幕之人,無一不是心底一寒,冷汗涔涔而下,甚至有人驚呼中無法維持靈力,從半空中摔落地面,他們無法想象,韓石此刻,要面臨怎樣的壓力。
這種壓力,只要一絲,便足以將一個心智健全的凡人,徹底擊垮,成爲瘋子。
這一戰的兇險,已然不再是筆墨可以描述的,韓石只覺得渾身的血液,都要在這種壓力下,噴涌而出,他的心臟跳動極快,那殺機,猶如一個個無形的繩索,緩緩裹在他的身上,將他束縛在原地。
“這便是等死的感覺麼,這種感覺,倒是......不錯!”韓石舔了舔嘴角,臉上帶着輕笑。
在這笑意中,韓石閉上了雙眼,既然怎樣都避不開,他乾脆不再去看,而是憑着身體對危險最原始的感應,來做出應對。
這是怎樣的心胸,才能生出的豪情!
不,這已然超脫了豪情,邁入了另一個未知的境界。
這,已然隱隱有凌駕於生死之上的意味,雖說還沒有達到看透生死的地步,但卻可以做到等閒視之。
生死之間的大恐怖,已然無法左右韓石的心緒。
一彈指便是六十剎那,在不到千分之一剎那的時間中,這天地,彷彿陷入了死一般的凝固,那天道巨刃,驀然而動。
劃過一道無人可以看清的光刃,從韓石頭頂,落下。
這天地間的一切,在這千分之一剎那的時間裡,都如冰封的模樣,但唯有韓石,在這光刃加身的瞬間,韓石的枯榮輪迴意境,以比思想與本能更快的速度,做出了反應。
代表着枯之意境的黑光,從三色石虛影中射出,阻擋在光刃前方,使得它的速度,不斷減緩。
而代表着榮之意境的白光,映照韓石全身,使得他在那幾乎無法動彈的片刻,強行扭轉了天地的法則,從虛無中,硬生生地拽出了一縷本不存在這世間的光陰,讓韓石驀然而動,避開了天道之刃的雷霆一擊。
韓石來不及有任何念頭,一股強烈無比的心悸之意浮上心頭,他轉頭看去,那剛剛與他擦身而過的天道之刃,速度更快。
這一擊,最終要斬落的方向,不是韓石,而是青眉。
這一擊,若是斬在青眉身上,不光是肉身,就連三魂七魄,也會被斬爲虛無,永不入六道輪迴。
從此,無論他經歷了怎樣的輪迴轉世,他將再也不會遇到一個叫做青眉的女子,在雨中的橋上,爲他撐開那柄油紙傘!
韓石一怔之下,雙眼驀然通紅,若這天道之刃有魂,此魂必然有智,但同時,亦是卑鄙至極,奈何不了他,便直奔青眉而去。
他的身影,一動之下,彷彿化爲滴入清水中的墨,點點墨絲在水中掙扎着,不屈者,但同時,也在擴張着。
這是......墨之舞!
韓石的身影,猶如那最後一絲不願在水中融化的墨絲,跨越了時空的限制,在那已然快到極限的天道之刃之前,搶先半步出現在青眉身前。
他的手指一點,頓時一個半透明的光罩,將青眉輕柔地護在其中,一推之下,避開了天道之刃的鋒芒,但這一切發生地太快,就在韓石推開青眉的剎那,那天道之刃,已然臨身。
這一次,避無可避。
怒吼中,韓石右拳緊握,滾石拳的拳意與疊浪之術的合而爲一,使得他的戰意瞬間沸騰,一拳揮出之下,拳芒四周,竟又憑空出現九道虛影拳芒,與那第一道拳芒融合。
韓石眉心處的三道金色印記不斷閃爍,他那二十丈的巨大身軀中,似乎蘊含無窮的力量,這一拳,足以令百里大地崩滅。
這拳意中,帶着韓石永不屈服的決心,迎上那似乎要將一切都摧毀的天道之刃。
這般硬碰硬的對撞,令所有目睹之人,無一不是心中一緊,沒來由地生出一股同仇敵愾之意,這天道規則,可謂所有修士之敵。
這巨刃,代表了天意,代表了冥冥中不可違逆的法則。
他們是修士,但他們也是人,只要是人,心中就曾經不止一次地想過,能不能去違逆一次,但事實,卻一次又一次地讓他們認識到。
在天道規則下,他們只是螻蟻,無論他們是怎樣的不甘,無論是怎樣的掙扎,但最終,在天意下,他們還是要低下頭來。
他們多麼希望,這種無法違逆的命運,某一天,有誰敢爲天下先,將這命運打破,也在他們已屈膝多年的心中,砸開一個缺口,告訴他們,他們也一樣可以。
他們少有人知道韓石的姓名,但這一刻,他們的目光中,透着希冀。
唯有道周的眼中,露出深深的擔憂,以它對這天道規則所化的巨刃的瞭解程度,這般的硬碰硬,韓石雖是豪情沖天,但勝算,卻是幾近於無。
它知道,韓石這是避不開了,乾脆放手一搏了,但也別忘了,還有它道周在此,它的許多本事,就連韓石都不知道,今天,該是它偉大的道周真正出手的時候了。
它早就看這天道不順眼了,當年大長老給它起名的時候,便說過,“這天道,也不過只是道的一部分,只不過自命爲天,便嚇唬了不少人,你的名字中,也有一個道字,有朝一日,你之道若成,取而代之又有何妨?”
“真當老子是泥捏的不成。”
它剛從暈眩中爬起,便看到了韓石與青眉面臨生死的一幕,它的小臉上,意外透出一縷肅穆之意,
幾乎只是一剎那,它的雙翅擺動中,便劃過近十萬道各不相同的軌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