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5章 玉清街

一晃之下,又是數十年過去,韓石的身影出現在北玄大陸的極北之地,一人一牛,在風雪中,漸漸失去了蹤跡。

這數十年間,韓石停留在北玄宗外宗所統轄的地域中,就在北玄宗的眼皮底下,卻無人看出這騎牛的青衫凡客,就是當年鎮滅十萬唐氏的絕代兇人韓石。

整個北玄大陸,除了北玄宗內宗與遺落之地外,每一個國度韓石皆已踏足,只是,仍沒有青眉的消息。

這極北之地,雖說苦寒無比,卻是韓石最後的希望。

五年後,就在韓石踏入極北之地的同一處,一人一牛的身影,再度出現。

韓石面色平靜中帶着一絲蒼白,他的雙眼,早已沒有當年那般的銳利,而是透着一股溫潤之意,在這寒冷的風雪中,也能給看到的人帶來些許溫暖。

韓石拍了拍青牛的後頸,眼中有黯然之色一閃而逝,這些年來,道周始終沉睡不醒,多虧了青牛常伴左右,陪着他行遍天下。

“哞。”青牛低吼了一聲,迴應韓石。

韓石此刻靈力內斂,與凡人一般無二,絲毫看不出半點修士的模樣,他眼中除了黯然,更多的是一種茫然,凡是所經之國,所有的修真宗派,他都會悄然潛入,藉助石分身的力量,隱匿靈識去查探,但卻始終沒有找到青梅半點蹤跡。

至於遺落之地,韓石心中有一種說不出來的確信,青眉不會在那裡。

如此一來,便只有北玄宗內宗一個可能。

但此事,在韓石悄然召見聶東後,再度化爲泡影。

自從此人成爲韓石的石奴後,便按韓石的指令,重新回到北玄宗,替韓石打探機密,但卻沒有關於青眉的消息。

通過奴印,韓石能感覺到,聶東所言皆無虛言。

韓石離去了,聶東仍留在北玄宗,繼續打探,除了青眉,最重要的,便是被封印在北玄泉海中,那個叫做林秋竹的聖女的一切消息。

韓石與青牛的身影,經過一家又一家的門前,落在了一雙又一雙黑白分明的眼中,越來越多的人,知道了有一個騎着青牛的人,周遊在北玄大陸上。

沒有人知道此人在尋覓什麼,只是此人的模樣,卻是深深地刻在了他們的心中。

在邊關冷月下,看過霜如梨花開!

在大漠孤煙旁,看過長河落日圓!

在千里杏花中,看過煙雨樓臺現!

在斜風細雨裡,看過蓑翁不須歸!

在山重水複外,看過柳暗又花明!

嘗過百年的美酒,討過寺廟的齋飯,宿過尋常的人家,吃過路邊的糖人。

一人一牛,穿過歲月,笑過風雲,經過鄉野,路過街市,翻過高山,越過大澤,走過小橋,行過流水。

有的時候,韓石會想,他與她之間,彷彿有一個看不見的輪迴攔在中間,帶着他們兩人,在命運的漩渦中沉浮。

看不到彼此,卻始終心繫彼此,他與她,其實很像!

青眉是決絕地等候,而他是不悔的尋覓!

任憑時光匆匆流去,在乎的,始終都是同一人。

歲月,如潺潺的清泉,沖刷在韓石身上,帶走了許多,更沉澱了許多。

這世間,最真實的,就是歲月,無論是怎樣的虛妄,在歲月面前,最終還是要露出本來的面目。

但若是真,歲月的沉澱,卻會歷久彌香,成爲永恆的印記。

韓石的面容,漸漸有了變化,與當年那個意氣風發的青年相比,他的眼神中,多了一抹滄桑。

他始終沒有尋到青眉,時間過去得越久,韓石就越能體會到青眉當年的悲苦與絕望,但與此同時,他尋找青眉的執念之火,便燃得更加熾烈。

越瞭解,便越痛苦,越痛苦,便越堅定,或許,這便是輪迴的一種了。

是否,上蒼正是要讓彼此相愛的兩個人,在歲月的磨礪下,在明白了彼此的痛苦後,才能真正牽手走在一起。

韓石尋的,是青眉,更是彼此的緣分!

他記得,當年的一幕,他站在橋上,看着那白衣女子的背影,心中有云:“若是有緣,定能再次遇見!”

他更記得,在遺落之地,他與許晨論道,亦曾有云:“心有意,而緣無常,不知人之一生,是否有那麼一天,可以握住一段緣,哪怕是極小的一段,如此,這一生則不算虛度。”

兩人之間的緣分,雖縹緲於九天十地之外,但他堅信,必有一天,會被他緊緊握在手中。

……

……

日復一日,月復一月,韓石已然記不得渡過了多少個春秋,踏過了多少個寒暑,只有依稀的印象,已經過了很久很久。

君舟所贈的地圖上,北玄大陸的每一個國家,都被韓石註釋了滿滿的記錄,那是他到過的痕跡。

從極北之地出來後,他前行的方向,便指向了南方,指向了晉國,他心中雖有失落之意,但卻更加堅定了尋找青眉之念。

不在北玄大陸上,那便在五行大陸上繼續尋找,總有一天,他一定會找到青眉。

青眉,等着我!

……

……

晉國皇城,李氏一族,自從兩百年前的劇變後,被玄陽門扶持着,成爲了晉國新的皇族,皇宮也是在皇城中另選一地重建而成,規模較之原來的皇宮自然是小了許多,就連奢華程度也相差不少。

前朝唐氏一族血的教訓,令李氏一族牢記在心,皇權的觸角範圍,始終保持在凡人之中,沒有伸到修真界,不敢有絲毫逾越之舉。

非不能,而是不敢耳!

皇宮裡並非沒有修士,而是有三位元丹修士坐鎮,另外還有近十位築基修士作爲皇族重要人物的暗衛。

但這些修士,皆是玄陽門弟子,受玄陽子韓羽之命纔來此的,卻是不聽他人之令,即便是李氏皇帝,也無權對他們發號施令。

皇城之中,那直插雲霄的高峰,如一柄絕世利劍,極爲突兀地出現在每個人的眼前,就連許多住在皇城裡的老人,每一日,又一次擡頭看到那高峰時,仍是無法平復激動的心情,因爲他們看到的,是一個在晉國流傳了兩百年的傳奇神話。

至於第一次來皇城的外地遊客,則更是震驚無比,任憑他們怎麼去想象,也無法想象得出一座巨峰從天而降,落在鬧市中的場景。

巨峰四周的宮牆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條長長的環形街道,名爲玉清街,此名自然取自玉清峰。

兩百年前,唐氏皇族盡滅的一幕,雖然目睹之人皆是緘口不言,但時隔多年後,在許多有心人的查證下,細節漸漸清晰。

但浮出水面的越多,越是清晰,便愈發令人震撼不已,甚至令人懷疑這一切是不是真的發生過。

唯有那巍峨的玉清峰,無聲地言說着發生過的往事,它的沉默,就是最強力的證明。

玉清街建成不過一百六十餘年,但卻很快便成爲皇城中最爲繁華的街道,就連幾條千餘年的老街都比不上。

許多慕名來玉清街之人,常常有一種極爲獨特的感覺,那便是此街與其他街道最大的不同點有二。

其一,街長百里,其二,無始無終。

常有遊客花費數日時間前行遊覽後,才猛然發覺又到了同一處,只因他們察覺不到,自己所在的玉清街,乃是一個百里長的圓形街道。

玉清街雖說熱鬧非凡,但有一處卻是沒有任何商鋪或者酒家,而是一面空白的廣場,其上只有一個石像,面朝玉清峰而跪,雖是石像,但仍能看得出此人臉上無比悔恨的表情,而石像四周,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將那些意圖靠近的遊客,攔在外圍。

此人,正是每個來玉清街的遊客都要來此一見之人,晉國前朝皇室老祖,嬰變修士唐漁。

此地,只要花上一些銀錢,一旁便會有人滔滔不絕地將兩百年前的舊事,爲那些初次來皇城之人說上一遍。

傳說中,玉清峰下鎮壓了十萬亡魂。

一個老者,靜靜地站在廣場外圍的人羣中,目光落在唐漁的石像上。

許久,老者擡頭看向那大半埋在雲中的玉清峰,平靜的目光中終於有了一絲波動。

在老者身後不遠處,一位青年,身着青衫站在人羣中,耳旁不斷傳來對這玉清峰的切切私語,青年微微低着頭,神色有些蕭索,卻是沒有去看那石像一眼。

他就那麼靜靜地站着,卻透着一股與他人格格不入的孤寂之意,無論是怎樣的熱鬧,也不能將這份孤寂融化。

老者壓下心中的震驚之念,暗歎一聲,含笑走到青年身旁。

青年也不說話,而是隨着人流沿着玉清街朝前走去,老者亦步亦趨緊隨其後。

這老者正是吳天,當年他的傷勢太重進入歸息,直到百餘年前才甦醒過來,一直在灰石中溫養,恢復元氣。

與唐漁的一戰,雖受傷極重,卻讓他找回了恢復修爲的信心。

二十年前,吳天的修爲恢復到了靈動大圓滿,在韓石不計靈石的代價下,吳天一舉恢復到了嬰變初期,並於七年前,再度提升到了嬰變中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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