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話說完似乎意識到了什麼,停頓了一下還是沒能忍住道,“太太,我不知道您是怎麼想的,我也沒有權利要求您什麼,我希望您能在先生醒來時對他好點,哪怕只有一天也好,也請您勸勸他,不要再跟老夫人做對了,對先生沒有好處的。”
身爲司機他自然知道自己的本分,並且他也一直恪盡職守,唯有今天他越矩了,可我一點都不怪他,我反而爲嚴耕能擁有這樣的屬下感到高興。
也許在他們心裡早已不將嚴耕當成僱主,或者親人更多一點。
人和人之間一旦有了感情,所謂金錢就成了擺設,就如我跟夏夢,張媽跟嚴耕是同樣的道理。
我不知該怎麼回答他,自然沒有開口,只是握着他的手放在我的脣邊,看着他消瘦的容顏心裡越發的疼了。
身後傳來腳步聲,伴着微微的嘆息越走越遠,直到輕微的關門聲響起,我纔敢起身做到他的身旁,伸手描繪着他的眉眼,不過短短几天未見,他整個人憔悴的讓人心疼。
這一刻我心軟了,只要他醒過來跟我說上哪怕一個字,我也會毫不猶豫的點頭,答應留在他身邊。
可世事難料,人的決定往往在一念之間,會發生天翻覆地的變化。
“你覺得你有資格坐在那裡嗎?”
穆然響起的聲音,帶着森寒的冷意。
我全身一抖,下意識從他身邊彈跳起來。
轉身的瞬間,看到嚴母威嚴而冷冽的面容,那雙清澈的眸子裡,透着十足的厭惡與噁心。
是的,她在厭惡我的職業,在噁心我這個人,她的表情如同一根針紮在我心裡,也許一輩子都揮之不去。
不知爲何,在任何人面前我都未曾低過頭,卻在她面前我永遠也無法擡起頭來。
我忍不住後退一步,腿彎磕在病牀上,疼的冷汗津津。
我咬牙隱忍下腿上以及心裡的痛意,抿着脣不知該怎麼跟她說話。
她緩步而來,身後始終跟着那個神秘的阿度,千年不變的表情,永遠都是一張如同木頭一般的臉,望着我、也望着嚴耕,讓人有種不寒而慄的感覺。
“伯……”那個母字還未出口,便被嚴母一聲力喝嚇得我冷汗津津。
“夠了,你還不配叫我伯母。”她說着話,一步步走到嚴耕牀邊,將我生生從他身邊逼退開去,若不是他睡夢中還牽着我的手,恐怕我早已落荒而逃。
嚴母低頭看了眼我們兩個緊密相連的手,眉頭微擰間,阿度已經拿來新的椅子讓她坐下。
至於我之前坐的那張椅子,他甚至連看都沒看一眼。
他們的行爲深深的傷了我的自尊心。
我是做過小姐不假,也的確是在無數個男人的臂彎裡陪人喝酒,唱歌,可我從未跟男人出過臺,我自認爲我還算是乾淨的。
別人瞧不起我,我從不在乎,因爲那些人跟我沒有任何關係,唯獨嚴母看我的眼神,讓我突然產生了對自己的厭惡之情。
“你還不打算鬆手嗎?”
嚴母將手裡高檔包包遞給阿度,森寒的語氣充滿了警告,仿若下一刻就會砍斷我的手,來分開我跟她兒子,讓我打從心底發寒。
雖然我很不情願,卻還是試圖掙脫了一下,剛剛的確是我不忍心放手,可現在卻是他的意識在支配着我們兩個,無論我怎麼努力,都無法將自己的手從他手中抽出來。
嚴母的眸色越來越冷,殷紅的脣瓣狠唳的說道,“阿度。”
不等我反應過來,像似有什麼從我面前滑過,手上一陣鑽心的疼痛,我跟他的手猛然間被分開了。
我低頭看到我的手上,大片大片的緋紅,有的地方甚至脫了一層皮。
我不知道阿度究竟是用什麼方法分開我們的,卻能感覺到他的狠辣,我想嚴耕還不放手的話,他完全有可能砍掉我的手,以解脫掉我對他的束縛。
至少在他們的心裡,就是我在束縛嚴耕,也是我在勾引他,導致他一次次的忤逆嚴母的意願。
心裡一陣陣的難受,隱忍着眼角的淚,我抓起自己的包包轉身往外走。
身後傳來嚴母的聲音,“站住。”
我的腳步一僵,我不知道她還想怎麼侮辱我,但我心裡很清楚,無論她要說什麼,我都不會反駁。
“這裡有五百萬,我希望你以後永遠都不要見我兒子。”
依舊是言情劇裡俗到家的爛劇本,卻在豪門裡百試不爽。
這樣的戲碼,她已經不是第一次上演了,卻還是樂此不疲的想要繼續下去,我是該哭?還是該笑?
我以爲我的心情會很複雜,可我站在原地良久,也醞釀了很久的情緒,我的腦海一片空白,讓我完全找不到任何該有的語言可以回覆她。
我木納的轉頭,看了眼阿度遞過來的銀行卡,四四方方的卡片上閃耀着金色的光芒,招商銀行四個字由其刺目,晃得我有些眼暈。
五百萬,何其諷刺,她用錢買回自己的兒子,就真的覺得她贏了嗎?還是覺得這五百萬,就能買斷我對他的感情?
此時此刻我覺得,嚴母從未得到過愛,否則她就不會用這樣的方式,一次次的逼我離開他了。
我沒有接那張卡片,而是轉頭看向嚴母說,“伯母,我可以離開他,但請你答應我一個條件。”
仿若沒想到我會是這個態度,嚴母微微有些愣怔,隨後很淡定的說,“你說吧。”
……
我不知我是如何走出那間病房的,就如失去了靈魂的木偶,飄回了夏夢的房間。
雖然只有一牆之隔,我卻像似走了一個世紀那麼久。
我跟嚴耕真的完了,就連那最後的一絲牽絆,也被我徹底的掐斷了。
房間裡坐着幾個陌生的面孔,見我進來跟夏夢說了幾句話便出去了,我沒有理會她們到底是誰,又在這裡幹什麼,僵硬的在夏夢身邊坐下,好久都沒緩過神來。
我不說話,只是望着雪白的牆壁發呆,大腦空蕩蕩的,完全沒了思維。
穆然間一隻手握住我的手,夏夢淡然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姐,想哭就哭出來吧,憋着真的很難受。”
我低頭,看着夏夢依舊腫脹嚇人的臉,詢問道,“那你,想哭嗎?”
她經歷的事情比我殘酷,直到今天我也沒看到她嚎啕大哭過。
而我遇到這麼點事,卻是忍不住想痛痛快快的哭一場。
“哭,我也想哭,可我不能哭,哭只會讓我更懦弱。”
那時我並未明白她話裡的含義,只以爲她不過是在安慰我,而且我覺得她的話很有道理,哭只會讓自己更加懦弱,讓看不起我的人更加看不起我。
我閉了閉眼眸,從包裡掏出那張金顫顫的卡片說,“小夢,這裡的錢足夠我們一輩子享用了。”
她望着我手裡的卡片沒有說話,就好像她已經知道里面的錢,到底是哪裡來的。
“姐,這筆錢恐怕你一輩子都不會用!”
她的語氣很肯定,仿若我肚子裡的蛔蟲,一瞬間猜到了我的心事。
我的手抖了抖,只覺得那張冰冷的卡片,如同太陽之火燒的我的心都在隱隱作疼。
“即便我不會用它,可我還是收下了它,這是我的愛情……”
是啊!即便覺得劇情有些俗套,可我還是選擇接受俗套,將我們的愛情賣給了他的母親。
他醒來以後會是什麼感想,會殺了我吧?會的,他一定會的,可是死在他手裡,我甘之若飴,至少我在他心裡,還留有一絲餘地。
我的手在抖,銀行卡在我手裡重若千金,壓得我喘不過起來。
“姐,若是真的挺不住,就哭出來吧!這裡沒人會笑話你。”
是啊!這裡只有我跟她,她是從來都不會笑我的人。
我的淚止不住的往下流,可我嘴角卻抑制不住的在笑。
我笑自己真的很傻逼,錯過了嚴耕這麼好的男人,恐怕這一輩子,我都不會在找其他人了。
我笑自己的懦弱,我完全可以賭一賭,卻連嘗試的勇氣都沒有,就這樣放棄了我剛剛到手的幸福
我笑一切我想笑的事,卻是越笑哭的就越兇,即便夏夢告訴我哭是懦弱的表現。
也許從未見過我哭成這樣,夏夢有些慌神了,試圖從牀上爬起來,卻是徒勞一場,因爲她的病還沒有恢復到,能夠行動自如的地步。
她沒辦法,只好從牀頭拿過抽紙,遞給我,一張一張雪白的紙,在我的眼角氤氳開來,最後統統丟進了垃圾桶。
就如我的人生,被一點點的侵染,最後也都會被丟進垃圾桶,從不會被人注視。
有人在敲門,而我的眼淚還未來得及擦掉,那人便已經走了進來,依舊冷厲的臉,不但讓我不寒而慄,就連夏夢也是渾身一抖,不由得握緊了我的手。
我起身,儘量讓自己看起來不那麼傻逼,裝作什麼都沒發生一般詢問道,“老夫人是有決定了嗎?”
阿度上下打量了我一眼,那清冷的眸子如同人體掃描儀,每到一處都會讓我全身不舒服。
“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