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子陽遞過來的溫水是讓黎晚漱口的,她也沒有拒絕,接過的時候只是手略微頓了一下。
她沒想到自己吐累了之後竟然會睡着。
她喝了一口水,擰上了玻璃瓶的瓶蓋,藉着此時窗外的光線斜斜地看向了白子陽。
“看到我嘔吐的樣子,還想照顧我嗎?”黎晚淡淡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有些自嘲也有些諷刺白子陽的味道。
白子陽的臉色卻是比黎晚要平靜地多旎。
他原本想要打開車內內置的燈,但是一想到燈光可能會刺到黎晚的眼睛就作罷了。
“我覺得我的耐受能力還是很不錯的,起碼看到你吐的時候,我自己沒有吐出來。鞅”
白子陽說話有一個特點就是肆意。
他想怎麼開玩笑就怎麼開玩笑,從來不需要在意別人怎麼想的。
黎晚輕聲咳嗽了一聲別過臉去看向白子陽,此時他的身後是滿目的華燈。
這個男人的臉本來就長得好看,被燈光一襯就更加顯得五官立體深邃了。
“等你看多了,就會覺得這個女人怎麼這麼噁心?這樣的女人,我爲什麼要照顧她?之後等我萬一大小便都不能夠自理了,你就會更加嫌棄我,可能會把我扔到醫院裡面讓護工照顧我也不一定。”
黎晚相當平靜地說出這些話,因爲在她看來她根本不會讓白子陽照顧她的。
她所說的這些,只不過是自己的胡言亂語罷了。
白子陽伸手擦了一下鼻尖,覺得嗓子有些口渴了,便直接從黎晚的手中搶過了她剛剛喝過的玻璃杯,擰開瓶蓋直接喝了一口,也不顧忌她剛纔是不是喝過。
“卓邵北能夠做到的,我也能夠做到。”
這句話聽上去像是賭氣一般,但是隻有白子陽自己心裡清楚,他那麼驕傲的人,不需要用跟別人賭氣的方式來博得黎晚的關注。
他是認真的。
黎晚扯了扯嘴角,眼角眉梢有些戲謔:“你跟卓邵北爭什麼呢?”
“怎麼不爭?再不爭,你都要跟他跑了!”
白子陽嚥了一口水,真的是恨不得把自己心底的話全部告訴黎晚。
黎晚挑了挑眉,別過臉去看向了前方,而不去看白子陽的臉龐。
“別說的那麼難聽。當初是你不要我的,現在我跟誰走,或者是跟誰在一起,都是我的自由。你管不了。有這個功夫把精力花在我一個快要死了的癌症病人身上,還不如去討好別的年輕貌美的小女生,你這一套,對小女生比較管用。”
黎晚的一席話讓白子陽有些不高興了。
他蹙眉:“黎晚,再給我一次機會好不好?”
黎晚將頭靠在了身後的靠墊上面,將白子陽蓋在她身上的小毛毯子又往肩膀上面攏了攏,似乎覺得更冷了呢。
“這句話你在我面前已經說了三遍了,你不煩我都煩了。白子陽,我倒是想要求你給我一次機會,放過我吧,繞過我這條命。”
黎晚說出這句話的時候還是平靜的,並沒有因爲心底的晦澀而變了臉色。
她對白子陽這個人,似乎已經開始有點免疫的感覺了……
白子陽卻是忽然間附過了身子來,整個人都像是要趴在了黎晚身上一般,黎晚被他這個突如其來的舉動給嚇到了。
黎晚倒吸了一口涼氣,在這黑暗狹小的空間內,黎晚一時間愣在了原地。
“你不答應,我就吻你了。”
白子陽這句話說出口的時候並不是很霸道的口吻。
白子陽這個人不是霸道的性格,這一點跟卓邵北截然不同。
“你像個瘋子。”黎晚冷冷扔下一句話,相處十幾年下來她太清楚白子陽的性子了,他說道就會做到。
於是下一秒黎晚立刻伸手想要推開車門,她想要離開這個封閉狹小的空間,但是就當黎晚的手觸碰到車把手的時候,白子陽卻是忽然間猛地一下子拽住了她的手腕,兩隻手腕恰如其分地都被他緊緊地抓住了。
“我就是個瘋子。”白子陽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吐出來的氣息一陣暖意,讓黎晚覺得渾身酥麻難耐。
她淺淺地倒吸了一口涼氣,瑟縮了一下身子:“你把手放開。”
“不放。放了,萬一卓邵北把你搶走了怎麼辦?”
白子陽的口吻永遠都像是個孩子一樣。
但是黎晚卻知道,白子陽這個人其實心底比誰都清醒。
根本不是孩子的心情。
“白子陽,馬路邊上是有監控的。”黎晚咬緊了牙關說出這句話,就是希望他能夠放開她。
但是白子陽卻是越靠越近了……
“怕什麼?我不介意被所有人看見。”
說完,他一個吻落在了黎晚的紅脣上面。
因爲黎晚的兩個手腕都被他緊緊地抓着,因此她根本沒有辦法動彈,整個人的狀態都稱
得上是被白子陽控制着一般,
“嗚嗚嗚……”黎晚發出了嗚咽的聲音,實在是因爲白子陽讓她險些都快要喘不過氣來了。
幾分鐘後他才鬆開了她。
黎晚的嘴脣略微有些通紅,她的眼眶也不自覺地紅了。
白子陽很認真地就這樣看着黎晚的眼睛,但是下一秒,黎晚卻是伸手就想要給他一巴掌。
但是白子陽吃一塹長一智,這一次,他緊緊地握住了黎晚的手腕,讓她根本就動彈不得。
上一次他吻了她之後她伸手就給了他一個巴掌,這一次他學乖了,直接擋住了。
黎晚的手腕被白子陽緊緊地拽住,她的臉色都變得難看了。
“你不覺得噁心嗎?”
黎晚也不再怎麼反抗了,只是看着白子陽的時候驀地冒出了這麼一句話,讓原本還想調侃一下黎晚的白子陽一時間怔了一下。
“不噁心,我覺得很甜。”說罷,他好像還很留戀一邊又吻了吻黎晚的嘴角。
黎晚勾了勾脣角,她的紅脣在那麼一瞬間極爲諷刺。
“兩年前你口口聲聲說我噁心的,現在拿着吻過別的女人的嘴來吻我算什麼?”黎晚諷刺,“別真的以爲你在我面前跪下過了,我就會對你改觀。白子陽,你給我造成的心理陰影,哪怕你花一輩子的時間,也抹不掉了。”
黎晚說出這些話的時候,眼眶微微溼潤。
白子陽頓了一下,仍舊是表現出雲淡風輕的樣子,其實心底也是慌亂了的。
“那我想要試試看,花費一輩子的時間,到底能不能抹掉我給你帶來的陰影。可以嗎?”
真誠的話語,讓黎晚的內心是有些溼潤的。
這樣的一個男人,這樣真誠的話語,換做是任何一個女人可能都會心動都會動搖。
但是黎晚卻是沉着臉色開口,硬生生地迴應:“沒這個可能。我的餘生,要在沒有你的日子裡好好地活下去。跟你多呆哪怕一份一秒,我都會覺得窒息,都會覺得活不下去。”
話落,她直接打開了車門,將小毛毯子扔到了車的副駕駛座上面,隻身穿着晚禮服和外套在寒冬的夜裡往前行走。
白子陽立刻下車,從車子裡面拿了一件備用的羽絨服上前裹住了黎晚的身體。
但是下一秒就被黎晚掙脫開來了。
她幾乎是用盡了渾身所有的力氣去掙脫白子陽。
“你放開我!拿走你的衣服,我不需要!”
黎晚的話語太過堅定以至於整個聲調都揚了起來。
她咬緊了牙關瞪着白子陽,燈光下,黎晚的臉龐顯得堅毅而鎮定。
此時的黎晚臉色顯得極爲難看,她直接推開白子陽,白子陽又怎麼可能看着她就這樣在冷風中行走,只能夠固執地讓她穿上衣服。
這個點剛好是晚上的下班高峰期,馬上上面的車輛很多。行人也很多。
路燈下,一男一女相互推攘追逐的樣子引了很多人指指點點,黎晚見有路人對着他們指手畫腳的樣子覺得有些窘迫和尷尬,因此伸手捋了一下頭髮,但是還是在用力推開白子陽。
“你讓不讓開?!這麼多人看着丟不丟人?!”
黎晚倒吸了一口涼氣,真的是恨不得扇他一個巴掌。
白子陽見狀卻是一把上前抱住了黎晚瘦弱冰冷的身體,別過臉去對身後看着他們指指點點的路人笑道:“小夫妻吵架,沒什麼好看的,是不是老婆?”
這一聲老婆把路人們的好奇心給打破了,都紛紛走遠了。
但是卻讓黎晚愣住了。
“誰是你老婆!”黎晚聽罷之後很憤怒,用胳膊肘用力地頂了一下白子陽的胃部。
猝不及防的,白子陽的胃部一下子遭受了重擊,他哀嚎了一聲,終於放開了黎晚。
“啊……”白子陽痛苦地捂着肚子大叫了一聲,讓周圍本來都已經走開了的人都紛紛又別過了臉來。
“喂……你怎麼樣了?”黎晚聽到白子陽這聲哀嚎之後也有些慌了,作爲一個醫生的條件反射,她立刻俯下身去查看白子陽的情況。
“你還知道關心我啊……”白子陽擠出一句話來,演技可以說是精湛了……
因爲他壓根就是裝出來的。
黎晚那麼瘦弱,怎麼可能一拳就讓他覺得痛呢。
“你還算不算男人啊?一拳就痛成這幅樣子?!”
但是怪都怪黎晚太清楚白子陽這個男人的性子了,一開始她還是要被騙過去了的即視感,但是多觀察了幾秒之後才恍然發現,白子陽有些異樣。
這完全不是他平時的抗痛能力。
“算!”白子陽知道這種苦情戲的戲碼已經瞞不過黎晚了,於是立馬見好就收,立刻直起了腰板站了起來。
黎晚的臉色瞬間就沉了下去,她一把甩開白子陽的羽絨服朝前走去,但是不過一會白子陽便
跑上前去將羽絨服披在了她的身上。
黎晚停頓下了腳步,覺得這天氣確實還是蠻冷的,於是也不打算推掉白子陽的羽絨服了,乾脆將它穿在了身上,但是卻是伸出了一根手指指着白子陽,極爲嚴肅地開口。
“我警告你,再跟上來的話,我就不穿了。”
燈光下的黎晚眼神倔強,她很精準地拿捏到了白子陽的軟肋,目前他的軟肋就是這樣穿在她身上的男式羽絨服。
果然,白子陽在讓黎晚受凍和離開她的視線之間選擇了後者。
白子陽輕了輕嗓子,低聲咳嗽了兩聲,轉身離開了。
黎晚以爲他是放棄了,便安心地往前走了。
但是過了一會,她彷彿聽到了身後有引擎發動的聲音。
黎晚略微愣了一下下,她別過臉去的時候,發現白子陽開車跟在她的身後。
她倒吸了一口涼氣,原本是想要呵斥他的,但是轉念一想,還是算了,跟這個人根本就是越說越說不清。
走到十字路口的時候,黎晚直接打了一輛車,實在是因爲就這樣走在寒冬的冷風當中實在是太冷了。
當車子停靠在了濱海酒店門口的時候,黎晚按照慣例下車付錢。
但是當她將手伸到了衣服的口袋當中的時候,一摸,倒吸了一口涼氣。
她的錢包落在了海港酒店裡面。
黎晚蹙眉,司機師傅似乎是看出來了她的窘迫,於是便好心地道:“姑娘,支付寶也是可以的。”
黎晚恍然大悟,剛剛準備拿出手機的時候,卻忽然記起來了……手機也在包裡面!
就當黎晚左右爲難的時候,忽然一雙手拿着一張百元的紙鈔放到了車窗裡面。
“師傅,我幫她付了。”
黎晚蹙眉擡頭,一眼就對上了白子陽似乎很是自豪很是滿意的笑眼。
她蹙眉:“你怎麼還跟着我?”
“我不跟着你,誰幫你付錢?”白子陽笑着將錢往車窗裡面遞進去了一些。
但是下一秒,另外一雙修長的手拿着一張五十元面額的紙鈔遞到了車窗裡面。
“我幫她付。”
這個聲音,是卓邵北低沉的聲音,很熟悉,讓黎晚聽來就覺得安定的聲音。
白子陽在看到卓邵北的時候臉色瞬間沉了下去,他這個人就是真性情,喜歡把所有的情緒都表現在臉上。
所以在他看到卓邵北的時候,臉色極其差。
一張俊逸的臉瞬間拉了下來。
“卓邵北,你在這裡湊什麼熱鬧?”
白子陽直言不諱。
卓邵北也不去理會白子陽,只是淡淡瞥了他一眼之後便看向了司機師傅。
“師傅?”
他是在提醒師傅收錢。
師傅尷尬地在一張百元鈔票和五十元鈔票當中抉擇了一下之後,還是伸手拿了那張綠色的紙鈔。
師傅朝着白子陽抱歉地笑了笑:“小夥子,這一百塊不好找零。五十塊方便一點。”
這算是給了白子陽一個解釋。
但是這個解釋愣是沒有把白子陽給氣暈過去。
司機揚長而去,白子陽訥訥地拿着那張紙鈔站在原地。黎晚也不願意去理會她,乾脆直接轉過身去看卓邵北。
“怎麼從海港出來了?”她的口吻,很關心!
這是白子陽所關心的。
“服務員說,你被一個男人抱走了,我想着應該是想要對你不利的人。”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卓邵北看向了白子陽,臉色很難看,眼神裡也帶着一點敵意。
這兩個男人相處的方式真的讓黎晚都覺得很奇怪。
算是情敵見情敵,但是情敵見面的時候哪有這麼鋒芒畢露。
“你的包落在了海港,我順路給你送過來。”說完,卓邵北從身後拿出了黎晚的包遞給了她。
當黎晚看到那個包的時候,神色一下子便放鬆了下來,她拍了拍心口,“還好,我以爲弄丟了呢。我的身份證和護照都在裡面,要是丟了怎麼回紐約呢。”
卓邵北聞言,笑了笑,伸手摸了摸黎晚的頭頂。
在她細細的頭髮上面抓了一把,輕笑:“就算回不去,我也會把你抱着回去。”
這樣意味深長的話,讓黎晚的心很柔軟,但是卻讓一旁的白子陽的臉色卻是瞬間變了。
他目光深沉地看着眼前的這兩個人,總有一種他們兩個人在他面前秀着什麼的感覺。
白子陽在那麼一瞬間忽然明白了,他跟黎晚之間橫亙的這兩年,他失去了太多……
“喂。”白子陽朝卓邵北喊了一聲,只是一個字,就讓卓邵北覺得很不悅。
他別過臉來,看向白子陽的臉色並不是很好看。
“我們單獨談談。”
白子陽的神色較之於卓邵北來說疲
憊地多了。
此時的卓邵北在白子陽的眼裡,看上去精神百倍。
卓邵北鬆開了摸着黎晚頭髮的手,走到了白子陽的面前開口:“我們有什麼好談的?如果詳談的話,在這裡就可以。因爲我不覺得我們之間的話題除了小晚之外還會有其他,是不是?”
黎晚早就看出來了,卓邵北這個人一旦對於自己不喜歡的東西,是極其霸道的,他可以不講道理,但是卻會達到自己的目的。
而白子陽卻不同,他的一切都表現在臉上,想要得到什麼都會大聲說出來。
白子陽皺眉:“就是因爲關於黎晚,所以纔要單獨談!”
剛剛卓邵北叫黎晚叫“小晚”,他原本也是想要這麼稱呼黎晚的,但是話到了嘴邊卻又變成了黎晚。
畢竟對於白子陽來說,想要這麼親切地叫這個曾經被他稱之爲“鍾無豔”的女人也並不是那麼容易。尤其是在卓邵北的面前。
“恕不奉陪。”說完,卓邵北牽住了黎晚的手,兩個人十指相扣地走進了濱海酒店的大門,連頭也不回。
尤其是黎晚,真的是連餘光都沒有再看白子陽一眼。
卓邵北扔下的那四個字和黎晚的淡漠無視讓白子陽一時間真的是愣在了原地。
“這算什麼?”白子陽倒吸了一口氣瞪大了眼睛看着那一對背影,真的是無語了。
他站在原地的樣子顯得挺淒涼的,黎晚猜得出來,但是她卻始終沒有轉過身去。
到了酒店的房間裡面,黎晚先去洗了一個澡,洗完熱水澡之後她整個人都覺得輕鬆了不少。
黎晚長長舒了一口氣,一邊拿着毛巾擦着頭髮走到了卓邵北身旁的沙發上面坐下來,一邊正準備開口跟卓邵北說話的時候,卓邵北忽然開口搶過了話題。
“小晚。”
“恩?”
她愣了一下,端起茶几上面的玻璃杯喝了一口茶。
“你是不是對我隱瞞了你的病情?”
話落,黎晚拿捏着玻璃杯的手指略微蜷縮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