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第 43 章

腦殼崩裂中……下墜中……看不見東西中……

這一世, 十五年的記憶紛紛擾擾涌現,彷彿是過眼雲煙。

不知自己身在何處的時候,我彷彿用上帝的眼光看待着一切。

我看見那個葉秦夭向未央池底墜落, 而其下, 噁心的池子裡站起來了無數沒有靈魂的修羅, 凶神惡煞的。我在這個夢魘當中, 都覺得驚險異常。可奇怪的是, 我並不爲我自己感到擔驚受怕,我只是像在看別人的故事看待着這一切。

然後是一道黑影閃過,抱住了那具纖細的身體。然後他揮刀斬下那些死修羅。沒有血, 只有刀光。那個人是葉彌殤。

我只是看着這一切,腦子裡細細算着時間。四月十五。葉彌殤怎麼可能出現呢?他應該被關在小黑屋裡犯病纔對啊。

跪倒在未央池邊的莫既憂顯然也意識到了這個問題, 對着一旁剛剛跳上岸的葉彌殤囁嚅道:“殤?”

葉彌殤臉上泛着一層病態的紅光。雖然他本就膚色偏深, 但這也掩蓋不了他正在和心魔作鬥爭的事實。一手輕輕地把那個已經昏死過去的葉秦夭放倒在地, 一手用那把劍支撐着整個身體。漸漸他額上的汗開始滑落,可能是已經剋制不住了吧。只見他突然收了劍, 那劍憑空消失的結果,就是他失去了支撐,直直地倒了下去。

真是個倔強的人。

這裡的人都有股莫名的堅持和守護,引領着他們放棄所有的誘惑。

當華逖在我的額頭印上最後的那一個吻,他離開了。甚至當莫既憂用那樣愛戀的神色告訴我, 可以全身而退之時, 他並沒有真的逼着我走。此時此刻, 竟是那個殺害我全家的葉彌殤拼盡全力救了我。

我繼續俯視着未央池畔的場景。

莫既憂發了會愣, 一步一爬地來到葉彌殤身邊, 問道:“殤?殤?!”

葉彌殤動了一動,卻只擡頭從牙縫裡憋出兩個字:“救她……”

莫既憂看出葉彌殤的不適, 伸手在昏迷的葉秦夭手腕上搭了一搭,淺淺地說道:“她已經去了。”

葉彌殤垂着頭,靜默了一會,那英俊的臉龐瞬間變得慘白,可是他很快又恢復過來,抓着莫既憂說道:“你可以救她的對不對!?師父說過的,有了妖玉,萬事都可以迴轉!”

那架勢完全不像他發作時的模樣,倒是有些歇斯底里的瘋樣。

莫既憂被他抓地一愣一愣的,說道:“雖然我有操控特殊神器的能力,可是……妖玉是煉出來爲你治病的啊?”莫既憂的表情懇切而認真,全然不顧那已經沒有生氣的葉秦夭。

葉彌殤的眼神很空洞,良久說道:“我……我當初逃出來就是不想害到旁人。可是現在事與願違。既然已經這樣,那就救了她,然後我自盡便當是個了結。”

心中百感交集,也不是不感動,也不是不惋惜。只是,現在的這一切好像突然與我無關。我在哪裡?我是誰?我將去往何方?

天旋地轉。

十五年的場景再次如走馬觀花一般掠過眼前。

我此時只知道一件事情,那些不是我的記憶,那是我在觀賞別人的記憶。那段記憶,來自一個叫葉秦夭的女孩。

而關於我自己。我歷歷在目的是現代無憂無慮的二十年。還有,那神奇的三十六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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強烈的白光。我虛脫般地坐倒在地。旁邊是高出來些許的石階。仔細一看,原來是石牀。

我的眼前靜靜懸空着逐漸收攏光芒的妖玉,然後它幽幽飄至上空不再動彈。

這是那個溶仙洞。我正在看望葉彌殤,我現在最愛的那個男人。

莫既憂顯然也被剛纔的光芒嚇到了一邊,此時有點狼狽地跌倒在一邊。他緩了緩,坐起來問我:“你看,我說只有你能行吧?”

我正在思索剛纔看到的各種景象,終於想起來了。剛纔,莫既憂讓我用妖玉救治葉彌殤,而它卻將我帶回了現代,一個聲音告訴我,讓我不許喜歡葉彌殤。問它原因,它卻給我看了真正的葉秦夭十五年的記憶。

這與我何干!

可是不得不承認,這段記憶,深深地影響了我。

我擡頭望了望臉色慘白的莫既憂,又將視線放到了平躺於石牀上的葉彌殤身上。

他身上的傷已經在剛纔妖玉散發的強光中治好了,只留下淺淺的痕跡。

我突然不知道該如何面對他。我的身體的主人的家人死於他之手。我本可以安穩地與他在一起,可是現在我偏偏知道了這些。於是我打算一個人靜靜再說。剛剛站起來,就被葉彌殤抓住了。

他看似有些虛弱,眼神裡帶着小男孩看心愛玩具的渴望。我不忍,只得坐回去輕輕對他說道:“你好嗎?”

葉彌殤勉強扯着嘴角,說道:“很好。”

我含笑搖着頭,不知爲何嘴角有些苦澀:“我……你先休息好不好?”

葉彌殤看着我的眼神有些複雜,但最終還是放手讓我走,卻一句話都沒有說。

我不敢再看他,起身毫無猶豫地向那條長長的隧道走去。

我沿着長長的隧道一路走,越走越快,最後自然是跑了起來。跑到洞口,就被漫進來的仙障給攔截了,一咬牙,就想跳出去。這時候我思緒相當混亂,甚至有了那麼點豁出去一了百了的想法。還沒跨出那一步,就被隨後而來的莫既憂給抱住了。

莫既憂神情嚴肅,皺着眉頭問我想幹什麼。

我一時之間也無法解釋,滿腦子就是剛纔一瞬涌入我腦海中的十多年記憶,竟然清晰到嬰兒時期的也一目瞭然。我迷迷糊糊地看了莫既憂一眼,既熟悉又陌生,啞着嗓子對他說到:“我……想上去。”

莫既憂似乎故意要做出他平時輕慢的模樣,可惜那笑有些僵硬,他不自然地嘲笑我了一句:“剛剛是誰要死要活要來看的,人醒了反而要走了~~什麼世道~”然後我就覺得腰間一緊,隨着他上了懸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