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菲下樓,既然她爸已經知道她臉上傷了,也就沒有必要再在樓上繼續躲着,下樓想勸勸她爸別跟她媽吵架。
陸老爺子看到孫女臉上的幾條紅印子,老臉嚴肅,問:“菲兒,真是你媽早上動手打你的?”
“嗯。”陸菲瞧着她爺爺,點頭,反正爸爸回來什麼都是瞞不住的糌。
陸老爺子臉色發青,心疼孫女的同時,心中也氣憤這個馮安雅簡直百無一是!
江曼打算幫陸菲處理一下臉上的淺紅色指印痕跡,若不處理,消下去的會很慢。保姆聽陸存遇吩咐,已經及時拿來了家庭醫藥箱,但是,江曼的好意卻遭到了陸菲的搖頭拒絕:“謝謝阿姨,不用了,我的臉上真沒事。楮”
陸菲表現出明顯的疏離,較比昨天一起看電影有很大的差別,這讓江曼尷尬,且不好再繼續熱情上前,恐怕陸菲會覺得煩。
江曼不明白陸菲突然的疏離究竟是因爲什麼,陸存遇說陸菲早上見過她媽,可能是受她媽影響的關係?
陸存遇拿着手機站在外面跟馮安雅通話,臉色極差,江曼聽是吵了起來。
陸家保姆給江曼倒水,雖是當客人一樣招呼,心裡卻也知道將來這會是陸家的女人。
江曼跟陸老爺子這回算是能說上幾句家常話,往回不能,因爲陸家現在基本都是男人。陸存遇的弟弟陸行瑞娶了妻子,但不回來,只有奶奶或是陸存遇的四嬸在這裡江曼感覺相處上纔好一些,更自然。
這會兒她跟陸老爺子聊的,無非也就是陸菲被她媽媽打了巴掌這件事。
別人指責馮安雅的過錯,怎麼說都成,江曼卻一個字都不好直言。第一,還沒入陸家門,第二,馮安雅也沒站在她的面前挑釁叫囂,所以陸菲馮安雅她們親母女之間的事情旁人肯定參與不得。
江曼對陸老爺子的印象很一般,這是很真實的心裡想法,如果一個男人對妻子不好,外面花心,惹下風流債無數,這可以算得上是特別爛的男人了。陸老爺子如今已經一把年紀,應該是安分了,不過,江曼可從陸老爺子的神情和言詞間感覺出來,陸老爺子很不服老,他希望能像陸存遇長命的奶奶一樣活到96!
陸存遇打完電話進來,發現陸菲站在沙發邊上正看他,保姆拿過來的家庭藥箱擱在茶几上壓根沒人動過,他看向江曼:“你幫陸菲處理一下臉。”
江曼當然是願意的,點了點頭,起身。
陸菲卻站在那裡一步不動,低下了頭,然後又搖頭:“不用了,我臉上一點都不疼。”
江曼尷尬,怎麼辦?
陸存遇詫異地站定,頓了數秒朝他女兒發起了火:“陸菲,我不願意在你面前說你媽媽的不好,但是你16歲了,應該懂得是非黑白。”
江曼轉身,阻止陸存遇繼續說陸菲,“別說她了,好嗎?”她讓他坐下,他需要平復一下心情。
陸存遇的視線仍舊瞧着陸菲,陸菲低頭,委屈的眼淚吧嗒吧嗒的往下掉。
陸老爺子開腔,緩和氣氛:“菲兒,坐過來,臉上的傷不處理消下去的會很慢,好好一個女孩子的漂亮臉蛋,留下了疤怎麼辦?”
江曼把陸存遇推過去讓他坐下,要消消氣。
回身江曼又去叫陸菲,站在陸菲面前給陸菲擦了擦眼淚,小聲哄着:“先坐下,別哭,你爸爸在氣頭上纔會發脾氣,不要跟他計較。”
陸菲坐下,任由江曼處理着她臉上的指印痕跡。
藥水塗在臉上傷痕上冰冰涼的,很舒服,但是陸菲的心裡很不舒服,前所未有的不舒服!她不擡頭看江曼,不覺得這個爸爸喜歡的人哪裡虛僞,那是媽媽在撒謊?可是,怎麼可以不相信自己的媽媽?媽媽不會撒謊!那是給自己上藥的這個人太會僞裝?也不是!
有的時候不是不會分辨是非,只是不想去分辨,也不想論誰對誰錯。不願意處在這個糾結的關係裡被兩邊拉扯。陸菲經常一個人在想,就這樣吧,大人的事情不再管了,能不接觸的人就不再接觸,反正兩年後會出國讀書。往往最後她又知道,想象的很美好沒用,現實裡怎麼可能真的不被煩心事打擾。
陸家耽誤了半個小時之後,陸存遇帶江曼離開。
卡宴行駛在街上,夜色下江曼看不清楚他的臉色,問:“我想知道陸菲她媽媽爲什麼打她?”
如果沒有陸菲對她的刻意疏離,她也就不會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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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存遇說:“她媽媽知道了你們一起看電影,一起逛街。”
所以,因爲這個打了陸菲。
江曼把視線轉向了車外,這種關係複雜就複雜在這裡,兩人離婚,孩子跟爸爸再找的女人親近了,得罪媽媽,若不親近,又是讓爸爸難做。
上一代的恩怨,緊緊牽扯着無辜的孩子陸菲。
這一次陸存遇來江曼家裡,待遇極好。江徵買了瓶好酒招待未來女婿,要跟陸存遇喝點,一看陸存遇就是個會喝酒的人,男人應酬上怎麼少得了酒?
陳如數落江徵:“你就知道喝酒!”
然後又笑着跟陸存遇解釋:“小曼她爸就好這口,家裡來人,他都非要跟人喝點。你不能喝千萬別陪着小曼她爸喝,回去還得開車,讓他自己坐那一個人喝!”
江徵給陸存遇倒上,陸存遇起身,接過杯子和酒瓶,先給江徵倒了上。
江曼在一旁偷偷開心。
江徵接過陸存遇給倒的酒,對陳如說:“喝多了不能開車就在這住下!自己家裡,不用客氣!”
陳如在桌子底下踹了江徵一腳,話說多了。
飯後許就開車來接的陸存遇,他喝了酒,不管多少江曼都不放心他開車,他倒打算自己開車回去。
等人走了,喝醉的江徵笑話起自己老婆:“陳如啊你說說你,第一回人來,冷眼相待!這回還得把第一回的冷眼相待推翻,桌子上那些話說的連貫,草稿沒少打?依我看這女婿不錯,要錢有錢,要樣貌有樣貌,人家二婚配不上咱們小曼?是咱小曼配不上人家啊!”
“你爸喝多了,又開始瞎嘚吧了!”陳如冷着臉,不理喝完酒沒完沒了說話的江徵。
江曼也回了房間,老爸喝醉以後就這樣,多年來當女兒的早已習慣。
時間晚點,陳如去了女兒的房間。
“我爸睡了?”江曼躺在牀上看書,問老媽。
陳如點頭,坐在牀邊上:“小曼你怎麼想的,跟媽說說。”
江曼想了想,笑了:“陸存遇和我的事?”
陳如點頭。
江曼觀察着老媽臉上的表情,不放心地問:“媽,你不會還不同意吧?來套我話?不過套話不套話的我都只是一個想法,不會變了。”
“我套你什麼話!”陳如一挑眉毛,“我是你媽,做的一切都是爲了你好,爲了你考慮。先前不同意歸不同意,現在媽讓他來家裡吃飯了,就是願意瞭解一下這個未來女婿,光你自己瞭解不行,你都傻了。”
“我怎麼傻了?”江曼被老媽罵笑。
陳如絞盡腦汁的想:“是怎麼說的來着,被愛情衝昏了頭腦,對,電視上臺詞就是這麼說的,你被衝昏了頭腦,不就傻了。”
“好,我傻了傻了。”江曼認了。
江曼認真的說心裡話:“媽,我喜歡他。其實在沒認識他之前,我挺反感這類型男人的。跟你一樣,覺得交往這種男人心裡不會踏實,每天恐怕都要擔心面臨被分手,有錢嘛,長得又人模人樣,就算他不惦記別人,還會有別人挖空心思的往他跟前湊。他追我也有一個階段,按時間算,不長,但從我們的心理上算這個時間就很漫長,想在一起,但是我顧及他有孩子還是二婚,一直不鬆口。我顧及的也不是個人想法,還顧及了媽你的想法,我爸的事你忘不了,他和前妻糾纏的事讓你吃了半輩子苦,所以,不是特別喜歡他我不會找一個二婚的,我覺得人好就行了,有的男人戀愛經驗看上去根本沒有,但他無情起來比經驗豐富的男人都可怕。”
娘倆深夜談心,談的掉眼淚一個。
江曼擡手抹了抹眼睛裡流出的淚水,深深地嘆氣:“媽我是不是也要老了,越來越愛哭,跟你以前說的你嫁給我爸以後一樣?”
陳如覺得女兒今天是有點情緒化,往天哪見過她哭?
“媽哭是被你爸和他前妻欺負的,懷了你開始,你爸就很少回家,生你和你哥那天都沒指望上你爸在身邊叫個車。”
江曼覺得這幾年老媽樂觀了不少,但這原因也跟老爸的前妻去世有關,那人沒了,老媽就知道那人永遠不在了,從此沒人跟她爭丈夫。那人不要名分,不要錢,就要破壞別人家庭的成就感。聽說那人跟老爸離婚之前也跟有婦之夫勾搭在一起過,很
不檢點,江曼覺得那人人格有不輕的問題,所以年紀還小時,覺得老爸真不要臉,喜歡那樣不道德的女人,沒本事養不起那人,也養不住,另娶了還惦記着以前的。
江曼記得是自己畢業回來那年,那人得乳腺癌去世。
老媽在那天做了一桌子的菜,犒勞她辛苦的找到工作,最後被老爸掀了整桌子飯菜,誰也沒吃成,老爸認定老媽是在慶祝那人去世。也是江曼第一次不知道如何面對這個老爸,從小對老爸的怨恨不斷累計,那天這些怨恨就在心裡翻涌,心裡想的是:不捨得她就跟她去啊,想死還不容易,反正這個家裡也沒有你真正在乎的人!
想起這些,心裡還是會很難受。
江曼最後說:“媽,我想跟陸存遇在三個月之內結婚,他也是這個想法。”
“三個月內結婚,”陳如琢磨着:“小曼,這是不是快了點啊?”
江曼心沒底,努力說服:“不快,我和他認識也有三個月了,半年左右結婚很正常吧。一開始走到一起我們兩個人都深思熟慮過,沒有衝動,相處下也覺得很合適。我不認真不會找一個離過婚的,吸引我的絕對不是他的錢。他不認真也不會願意娶我,別說37,就是過了40,他那類人也還遊戲人間得起。”
陳如總覺得自己被女兒洗腦了,仔細尋思,女兒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挑不出毛病,只沉默着,算是默認還是沒默認,直到第二天早上做早餐,陳如自己也沒弄明白自己的想法。
星期一,創州大廈c座。
江曼和夏薇怡坐在會議室裡,江斯年的位置空缺,童剛宣佈,已經給江斯年放了長假,個人事情他需要時間處理。江曼心裡莞爾,不過是個幌子罷了。童剛繼續宣佈,夏薇怡暫代江斯年的a部總經理一職,b部的童曉升爲c座的市場部主任,b部總經理一職仍舊握在手中,未交予別人。
童剛宣佈完,第一個黑了臉的就是童沁。
童曉一直是童沁的上司她本就很委屈,終於童沁忍耐到童曉升職的這一天,自己卻還是原地踏步,怎麼能服?
散會以後,童剛走了,記着童曉帶人先離開會議室。
蘇青不在a部,兩部門之間的硝煙明顯少了,或許是童曉身上的刺少了,童曉身上的刺少了,江開也不敢獨自挑起事端。
江曼離開會議室,手機響了。
她接起:“小杉?”
小杉的聲音很急:“姐,我問你一件事,一個叫anya的女人是誰?”
“你怎麼問這個?”
“隨便問問……”
“不說實話我掛了,很忙。”江曼說。
小杉開始吞吞吐吐:“我在上班,過來找我們老闆談些事情,但是秘書說anya小姐在裡面跟老闆談事。我不知道這個anya是誰,下樓問了,有同事八卦說anya跟陸存遇姐夫關係不錯,跟老闆關係也不錯,我想你會知道,就問問你。”
江曼無語:“我有義務替你知道什麼?”
小杉是陸顯彰內衣公司的人,但不用在公司裡上班,有事了來一趟,拍攝一般也有專門的地方。
今天她來,是要說一下出差去外地拍廣告的事情,有人說拍完了未必會用,她就想來問一問老闆陸顯彰,到底拍完會不會用得上?
覺得自己來的不是時候,小杉等在樓下。
樓上辦公室,陸顯障拄着柺杖費力地站了起來,走向馮安雅,冷笑着一隻手掐住了馮安雅的脖子:“信不信我掐死你?”
馮安雅用力捶打他,但是無用,即使這個人殘廢了,女人在他手中仍舊是收入縛雞之力的弱者。
她嗓子裡嗚咽着,被他大手掐的一個字吐不出來。
陸顯彰把人推向沙發,他一手掐着人,一手拄着柺杖艱難地拖着自己的身體,身體上的痛苦讓他更恨眼前這個女人,他把她按在沙發上,掐着她的脖子盯着她憋得通紅的臉,眼神流露出狠戾:“如果不是你,我的一雙腿就不會廢!你似乎不知道你有多賤?動手打陸菲,你問過我這個親生父親了嗎?”
馮安雅眼睛憋出眼淚,感覺脖子要被掐斷了,喘不上氣,肺部和口鼻從中間被掐斷割破,她乾嘔着,不斷的乾嘔着,嘔出眼淚,眼睛瞪着掐住她的這個男人。
她以爲自己就要死了,下一刻,掐住她脖子的那隻男人大手揪住了她的頭髮,兩個巴掌,重重地扇了下來!
陸顯彰艱難地重新做回輪椅上,這麼多年,自從雙腿廢了以後再也不能離開輪椅,利用柺杖站起來,他沒有安全感,很怕被人用力推倒的感覺。雖然他知道陸存遇不屑這種推倒人的伎倆,但是,陸存遇的確是他這39年當中所做的最噩的一個噩夢。
馮
安雅半天才喘上了氣,白皙的手指捂着脖子,喘着:“你放過我吧!陸菲在陸家,你有本事你爭回來讓她喊你爸爸!沒這個本事你折磨我找什麼快感?我喜歡過你,但不是愛,知道我爲什麼愛上你弟弟嗎?因爲他比你強!你永遠都在用暴力來向人宣佈自己的存在感,而他不會,他就是他,溫柔體貼嚴肅暴躁,每個角度的他好的壞的都是真實並讓人眷戀的!”
馮安雅不知道自己這些話就是在火上澆油。
陸顯彰坐在輪椅上,執起放下的柺杖抵向馮安雅的脖頸嫩肉,似要把柺杖戳進她的喉嚨裡一般,盡情貶笑:“愛?精神上的?你跟喜歡但不愛的男人上了牀,這說明什麼?我有三個猜測,當年一邊上你我一邊在心裡想。一,你當時發了情了,就想讓我狠狠幹你!二,陸存遇離開了青城,你怕他再會來就不要你了,想讓我要你。三,你認爲女人處不處的無所謂,我上了你我心虛,我不會張揚,而你想嫁給愛的男人又惦記喜歡的那個男人的身體,想做一回,說來說去你還是想被我上。而我眼中,從始至終你都是一個婊/子,廉價,骯髒,讓男人倒胃口!我就上你一次是看在你是陸存遇女人的面子上,玩她的女人我很興奮。還有,你是讓我最快提上褲子的一個,最倒胃口的一個!”
馮安雅忍住眼淚,一把推開陸顯彰抵着她喉嚨處的柺杖,捂着脖頸站起來,拎着包跑了出去。
她覺得陸顯彰就是一個魔鬼!她再也不想見到他!她不懂爲什麼保養的光鮮亮麗的自己在他眼中竟是一踏爛泥還不如!緊咬着脣狼狽的走出大廈,上車,把包擱在副駕駛上,她沒有立即開車,趴在方向盤上嚎啕大哭,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傷心的心臟彷彿都跟着痛,她拿出手機哭着撥了一個號碼。
小杉站在大廈門口盯着馮安雅的那輛車,十分好奇。
陸存遇跟江曼在醫院中,來看他的母親。
許就拿着陸存遇的私人手機,接起電話,就聽那邊哭着叫道:“存遇,存遇你在嗎?我們和好,我求你了。我知道錯了,你讓我怎麼向你認錯我都答應,我不相信你真的不愛我了,你說過你會對我好一輩子的!我跟陸顯彰談過戀愛,但是認識你以後我跟他斷了,那次真的是他強迫的我。存遇,你說一句話,不要不理我。我給他生孩子,也是因爲,是因爲……”
許就拿着手機喘氣都不敢,那邊把他當成了陸存遇。他望了一眼病房裡面的兩個人,幸福摸樣,好像已經在商量什麼時候結婚了?許就把手機從耳邊拿離開,果斷的按下了掛斷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