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上角,是潦草的手寫體:yousmileismile。
四周一時靜下來,易文澤就站在她右側,舉着杯茶,靜看着顯示屏。
佳禾僵着笑,剛想要雙擊文件夾時,他卻忽然伸出手,指着一個位置問:“這是07年的《vogue》封面?”
“嗯。”她握着白色的鼠標,手心發麻。
“阿清一直在找這期封面,”他略停頓了一下,繼續道,“有時間拷給她。”
佳禾又嗯了一聲,立刻雙擊文件,插上了u盤。
u盤不停閃爍着紅光,提示着連接成功。
廖靜忽然一笑,拿起花茶壺,伸手給對面的姜導添了杯茶:“沒想到佳禾還是阿澤的粉絲。”姜導喝了口,像是忽然想起什麼:“不說我都忘了,第一次見佳禾時候,她編審就提過,她做編劇就是爲了有一天能給阿澤寫本子。”
我有說過嗎?!
佳禾有種胸口碎大石的衝動……
易文澤笑了笑,轉而用粵語和姜導聊起了佳禾的編審。大家都是聰明人,不過是編劇恰好是男一號的鐵桿粉絲,很快就被他帶過了話題,佳禾迅速拷貝好修改劇本,找個藉口逃出了房間。
直到在走廊上,她才覺得臉燙的發昏,真是丟人丟大了。
從姜導房間走到自己房間,十步之內她做了十幾種假設,怎麼才能偷奸耍滑,換個編劇來跟組……直到看到喬喬縮在自己牀上,她纔算找回了魂兒:“你怎麼來了?貝斯達人呢?”
喬喬咬着後牙根:“他說有演出,不來了,”說完,用紙巾擦了擦鼻子,“他們這麼好,放你先回來了?”
佳禾幽怨看她,快速複述了自己剛纔的窘況,喬喬立刻破涕爲笑,拍了拍牀,讓她坐在自己身邊,攬住她的肩:“潛規則他,你想想,易文澤情傷正濃,最適合男盜女娼。”
佳禾立刻炸了毛:“你苟且不成,不甘心怎麼着?”
喬喬哀嚎一聲,抱着枕頭栽倒在牀上:“大小姐我心情低落,請注意措辭。”
“從你大二失戀害我半夜爬牆出去開始,這輩子別指望再聽見好話了。”
喬喬笑罵了聲,抱着枕頭,開始摸起手機拼命發短信。
佳禾被她這幾句一搞,三魂七魄終於撿全了。
有些事情總是亙古不變的,比如男女一號總有緋聞,比如喬喬總是逢戀必失,再比如佳禾那超強的自我安慰功能。她甚至慢慢地,開始感嘆起易文澤頗有風度的反應,不愧是自己偶像,連這種尷尬局面都能化解……
“他都紅了十多年了,連我媽都是他的粉,你別以爲做個編劇就瞭解娛樂圈。蘿蔔在缸裡泡兩個月就是鹹菜,人在染缸裡泡二十年,早被壞水醃透了。”喬喬說完,倒頭就睡,編劇的作息是晚三早十,她可是要七點就爬起來定妝,耗不起。
第二天早上七點,佳禾還在昏睡時就被小歐電話鬧醒,接起來那邊已經快哭了:“喬喬在不在你那兒,她手機關機。”佳禾把手機扔到喬喬臉上,繼續矇頭睡覺,聽着喬喬叮呤噹啷地折騰了十分鐘,纔算是安靜下來。
正在周公不計前嫌,準備再次收容她時,手機又驟然嗡鳴。
“不要在九點前電話我,”佳禾連眼睛都睜不開,“我會缺覺致死的……”
“瘋了,你猜我看到了誰。”喬喬不顧死活繼續呱噪。
“……”
“顧宇。”
“……”
“就是那個本來是個小記者,後來走了狗屎運爬到雜誌主編,把你甩了的顧宇!”
“……我知道。”用這麼詳細重複一遍嗎?
“他親自帶着記者來給廖靜做專訪,我發誓,絕對有貓膩!”
“……然後。”
“廖靜提到你的名字,他竟然要給你讓你一起做採訪,我給拒了。”
佳禾摸着手邊的電腦,開始放歌,讓自己徹底從夢中清醒過來。
“算了,他要給人情我們就接着。”
緩緩而出的歌是《趁早》,張宇翻唱的版本更顯淒冷,佳禾問清房間號,掛了電話縮在被子裡,掙扎了很久才摸到衣服,一件件套上。她恍恍惚惚地,邊哀嘆這種意外巧合,邊自動自發將這種天雷情節納入了大腦的素材庫,舊愛搭上女明星,多麼夠料,觀衆絕對攥着拳頭等女主爆發。
爆發?她對着洗手間的鏡子,想起自己和顧同志已經五年沒見了。
門當戶對適用於任何時代,當初她一個小記者,總不能指望雜誌主編守心如舊吧?娛樂圈是明着潛規則,媒體圈是暗着滾牀單,婚就是用來搞外戀的,腿就是用來劈的。
其實,當初分手時她真的沒有多痛苦,估計是因爲自知,她的感情觀歷來是“識相”,人進一步,我進半步,人退一步,我退三步。
所以在顧宇要退時,她已退得無路可退,只能徹底退出了那個圈子。
萬豪酒店老闆很會做生意,大廳和走廊的中央空調是常年關閉的,冷得滲人,她搓了搓手,將圍巾裹了三圈,才沿着走廊走到那間房門口,輕叩了幾下門。
昨晚因爲太窘,她四點半才徹底睡着,此時出門真是周身困頓外加二月霜寒,爽透了。
開門的是喬喬,她對着佳禾呲了一下牙,將她讓了進去。
因爲是專供化妝,這間房空調很足。
裡邊人正在忙碌着,女一號卻坐在外間,等着接受採訪。她早早上了妝,高髻唐裝,很是養眼,握着個話筒,正低頭看早準備的稿子。一個年輕小記者立在一側,坐在廖靜身側的人穿着妥帖的西裝,沒有打領帶,側臉很是雋秀,正在低聲和她討論着細節。
“顧老師,”喬喬皮笑肉不笑,“我們編劇來了。”
顧宇擡起頭時,廖靜也放下了稿子:“佳禾,聽顧老師說你們以前是同事?”
“很久以前是,”佳禾靜看着顧宇,“做記者做不過顧老師,只能轉行謀生了。”
顧宇亦是回視,卻笑而不語。
“那正好,等下我們和阿澤一起拍個照,和定妝照同時發佈。”她說完,對着顧宇柔笑了下,嬌而不媚,恰到好處。
“佳禾一直都很迷易文澤,”顧宇清了清喉嚨,笑說,“這次也算是緣分了。”
“原來你也知道?”廖靜笑出聲,“昨天姜導也說起來,佳禾就是爲了阿澤才入行。”
顧宇頗有興趣地擡起頭,看了一眼佳禾。
“你知道的,我十三歲就喜歡他了。”佳禾老實地說出事實,卻像是用這句話告訴他,若按先來後到來說,你顧宇絕對不是第一個。
喬喬按了下額頭,啼笑皆非地給了一個眼色。
她感覺到微妙氣氛,才猛地回頭看化妝間方向,易文澤不知什麼時候出來的,穿着一襲月白古裝,眼中帶笑的看着他們。輕袍緩帶,眉目如鐫,竟看得佳禾有些分了神,腦中只想起了本子上的那句話:縱是年少風流可入畫,卻也自成風骨難筆拓。。
此時的她,裹着厚重的羽絨服,圍巾遮住了大半張臉,因爲一直說話忘記脫下外衣,臉已經有些熱得發紅,落在旁人眼裡,自然多了些別的意思。
廖靜是個聰明人,立刻嗤嗤的笑起來:“阿澤,被粉絲如此近距離告白,什麼心情?”
易文澤笑意漸深:“很榮幸。”
這種採訪很簡單,其實稿子已經事先做好,剛纔顧宇和廖靜的溝通,也只是稍作調整。若是懶一些的記者,大可以向劇組要照片刊登,根本沒必要跑這麼一趟,這些佳禾自然明白,也難怪喬喬說裡邊有貓膩。
當然,對於劇組來說,有主流媒體的助力,求之不得,誰又去管這裡邊的你來我往?
最後拍照時,廖靜真沒忘拉上佳禾,被她反覆說不合規矩拒絕了。她坐在一邊,困頓地低着頭,考慮着是不是要回去補覺的時候,那邊已經拍完照,易文澤卻忽然站起身,走到佳禾身邊坐下:“喬喬,麻煩替我和佳禾拍張合照。”
衆人皆愣,易文澤伸出手,自然地攬住佳禾的肩,微微一笑,旁若無人。
轟地一聲,她腦子裡只剩了一個念頭,不愧是自己偶像,連替粉絲打擊舊愛的活都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