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已是亥時,青城內大風呼過,電閃雷鳴。每家每戶都緊緊關閉着大門,黑暗籠罩着整座城,彷彿像一座死城。
一位黑衣男子與紅衣女子走在空無一人的大街上,似乎在尋找着什麼人,而回應他們的只有黑夜中呼嘯的冷風。
一位穿着麻布舊衣的婦人哆嗦地躲在桌子下,胡言亂語些什麼。
“傅大哥,她真的在這兒嗎?”周籬看着空無一人的大街,死氣沉沉的。
“別急,就快出現了。”
傅祁伸出手,黑夜中閃現出一道白光,打向前方,‘砰’的一聲,門被打開了。婦人嚇到叫了出來。
傅祁冷冷地望着前方說:“陳氏,你陽壽已到,還不快速速隨我回冥王府。”
“不,我……丈夫還沒回來,我要等他。”
傅祁大手一揮,拿出冥鼎,不等陳氏繼續辯駁,便瞬間被收入其中。
這個世界分爲神,人,鬼三界。人死後化爲鬼,來到冥王府化去生前記憶,喝下孟婆湯,投胎轉世。
如若生前執戀太深,死後會留在人間。冥王府有一鬼使,負責將徘徊在人間的鬼魂抓捕回府,等候發落。
周籬看着眼前的一切,驚歎地拍掌叫好:“鬼使大人,厲害呀!”
周籬與傅祁回到客棧,早已天亮。大街上變得熱鬧起來,與昨晚的孤寂死城的氣象完全不同。
客棧內臺上的說書先生講着畫本故事,左手握着蒲扇,右手端着茶杯,看起來十分悠然自得。
周籬小聲同傅祁講着:“這青城到了晚上沒有一個人走在大街上,一點菸火氣都沒有,你不覺得詭異嗎?”
傅祁環顧四周,說:“白天卻正常的很。”
“你說會不會是什麼孤魂野鬼作祟,要不咋們順道解決了?”
“不可,不經上報擅自插手人間事物,後果不是我們所能承擔的。”
突然,客棧某角落內一聲音響起:“先生,這故事大傢伙都聽了幾百遍了,三歲小孩都能背下來了,換一個講吧!”
說完,其他人紛紛附和。
老先生聞言,拾起醒木拍了拍桌子,輕咳兩聲,說:“既如此,我便換個畫本子。”
客棧內頓時安靜下來,靜靜地等待着先生的下文。
“三百年前,東越國有一醫術高明的王爺,深受百姓愛戴,後與南陽國公主成婚……”
這個故事,我是熟悉的。腦海裡慢慢的浮現出那個少年,我喜歡在他研究醫書時逗他,他卻不惱,眼角眉梢盡是笑意。
周籬拿起桌上的酒壺一飲而盡,苦笑一聲。自己與夫君分離至今已有三百年,當年的人早已經死乾淨,卻不曾想這故事還流傳世間,爲世人們所談論。
傅祁看着周籬,緩緩說到:“我私自帶你逃出來,已是犯了大錯,你趕緊做完自己的事,回去領罪吧!”
周籬還想說什麼,腦袋一陣眩暈,趴在桌子上暈過去了。三百年不喝酒,酒量竟變這麼差了。
周籬從牀榻上醒來,看着眼前的景象。偌大的房間裡陳設十分簡陋,一個案桌和地上隨意擺着兩三個蒲團,古調色的房帳,是孤僻小城的客棧。
桌上的冥鼎似乎能感應到周籬,立即躁動起來。
傅祁不在,周籬從塌上下來,走到案桌旁,拿起冥鼎,心中默唸咒語施法,冥鼎安靜下來。
“都被關在裡面了,還這麼不老實。”
誰知,片刻過後,冥鼎躁動更加厲害,陳氏在裡面苦苦哀求道:“姑娘,求求你行行好,讓我見我丈夫一面吧!我只是想在離開前見他最後一面。”
這冥鼎認主,自己剛剛施法對其無用,反到觸碰了封印,她若是隻道行高深的鬼,靠其修爲趁機逃出來並不是件難事兒。
周籬聞言,有些感同身受。她之前聽傅祁說過,陳氏自小命苦,被賣到夫家,婆婆刻薄冷漠,也就只有丈夫對她還算不錯,可惜在她丈夫赴京考取功名時,不慎失足落水而死。
周籬自那日與夫君分離後,已有三百年沒見了。這麼多年來沒日沒夜的想着他,這相思的滋味自然是不好受的。
陳氏見她不說話,有些着急:“姑娘難道沒有喜歡的人嗎?見不到心愛之人很難受吧!你就算可憐可憐我吧!”
周籬無奈道:“這冥鼎認主,你求我也沒用。”
門突然被打開,傅祁走來來,手裡還端着一碗湯藥。
傅祁將碗放在桌上,自顧自地說到:“那酒可是店家釀的上好桃花酒,你從前酒量就不好,昨日喝的又太急,怎麼樣?頭還暈嗎?”
周籬搖頭,若是按從前那般,醉了還不攪得客棧天翻地覆。但就是真醉了,睡了這麼久也該緩過來了。周籬端起藥聞了一下,輕咳一聲,有些難聞,最終還是忍着苦澀一飲而盡。
“這次我瞞着爹爹偷偷跑出來尋找我的夫君,爹爹生性多疑,可能瞞不了多久,他就要派人來抓我了。”
傅祁聞言,不知該說什麼。他從小和周籬一起長大,周籬的性子他最清楚不過,她若是下定決心做某事,天界帝君也攔不住。
“我從前想過,無論天災還是人禍,我們始終會至死不渝,生死不棄。”這幾日舟車勞頓,周籬即使看起來無精打采,提到那人眼神卻是光彩明亮。
傅祁說:“現在與從前不同了?”
“我有些怕了。”周籬停頓了一下,回想起從前種種,緩緩說道:“怕他受到傷害。”
傅祁啞口無言,周籬與那個人的事他是知道的,準確的說,當年他們倆個的事可謂是傳遍了三界,無人不知,無人不曉。最後落得如此下場,也只能說是天意弄人吧。
許久,傅祁緩緩說到:“你去哪兒找他?”
“蓬孤山。”
“路途遙遠,我陪你,也順路去抓幾隻流連在人間的小鬼。”
周籬明白傅祁是不放心自己,這麼多年他就像大哥哥一樣關心自己,周籬被關在冥王府的那三百年,只有傅祁時常來看望自己,跟自己說着外面發生的事情。
“好,明日啓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