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真的肯爲我去冒這個險?
看着他身上有着一片片水漬的袍子,不禁想起另外那件,很久以前也是被我吐髒的袍子來……那時我看上去年紀雖然小,思想卻是成熟的,所以,那袍子的故事在我看來,就是表示着他的關愛,就是我對四四印象的一個關鍵轉折----穿越後一直有些怵他,但就是那件袍子上殘留的溫暖,讓我真正認識了少言深情的四四,從此知道了他心底深處的溫暖,而不是表面的那麼冰冷孤高,那袍子現在,還一直在我箱子底呢,雖然林素顏不是委婉多情的女子,可以隨時拿出來睹物思人,但過往的這些片段卻是難忘的。
想到這些的時候,過往又歷歷地浮現出來,雖然這些天以來,我覺得在心裡已經把一切都想得明明白白,也把過去和現在撇的清清楚楚了,但不禁莫名地還是有點心跳,我自己也不知道是跳的什麼,我只是微微臉熱地說:“謝謝四哥。”
他倒是很大方地笑笑說:“沒什麼的,以後幹什麼的話,可不要這麼着急了,如果要跑,那跑的時候可要看好路,可別再有什麼事兒了。都已經有家室的人了,身後拴着別人呢,別總這麼大大咧咧的,什麼都不在乎,看你把十三弟急的。”
“把十三弟急的”,他可真會說,你這麼捨命地救我,就一點兒都不爲我着急?只急着說明,要趕快把這事兒撇清?其實我是真心地想謝謝你,多希望你也說句好話啊,可是我的一句也沒有,只幫着弟弟說!
不過轉回頭來又想,素顏現在是他弟弟的老婆,不撇清又怎麼解釋救她、抱她呢?這樣來看的話,我似乎知道你的心思了.......
“好的,以後我會注意,今天的事兒,謝謝四哥了。”我說。
“不客氣的,都是一家人。”他說。
大家都溫和地沉默着,過了一會兒,小瓷大聲對我說着,“阿顏,太醫路不熟,我送他出去。”說着就準備走開去。----見我已經無恙,太醫便覺得任務已經完成,所以就告辭了。
他見小瓷要走,也便說:“以後做什麼你們都要留點兒神啊,既然沒事兒了,那我也走了啊。”
說話之中,那語氣始終是淡淡的,似乎並沒有一絲兒波瀾,我好希望他能象小說裡深情的男主那樣,回頭看我一眼,可是他沒有。
他,終於還是冷靜的。
“四哥,我送你。”小瓷說。
秋圍結束回來以後,天就開始漸漸冷了起來,尤其是早晚的時候,秋意漸濃。這天一冷吧,我身上的那些毛病也就如約而至一般地,開始漸漸發作起來,只讓人感覺那些冷意,和關節的疼痛又都到了將循環往復的時候了。
小瓷很着急,又找了太醫來給我看了病,太醫因爲以前知道這病情,所以很順手地給我開了方子,而且囑咐我,天冷的時候,最好能夠一直呆在暖和的屋子裡,不要到外頭去受寒,這病本來就是寒氣引起的,如果受了寒的話,很容易成爲病情加重的誘因。我聽了這番話,也知道如果不聽醫囑的後果,將會是疼痛難忍,----這種痛楚只有我知道,所以我就很少出門去。
府裡的人也知道我的病情,所以也不會對我成天縮在屋子裡,覺得有什麼不妥,倒是經常來陪陪我,還在很多事情上都很照顧我,叫我這心裡十分感恩。我這些躲在屋子裡的日子,要不是和寧兒她們幾個一起唱唱歌,就是東拉西扯地說笑一通,倒也平淡快樂----反正我這手到了冬天,是做不成細緻活兒的。
小瓷成天裡還是很忙,經常都是早出晚歸的,十分辛苦。
這天,他終於得了一天的休息,還正好這天天公很是作美,一早起來便是一個少有的大晴天,天上雲很少,也沒有風,太陽暖暖地傾灑着,好像就指望着人懶懶地去曬呢。小瓷閒來無事,便約了寧兒來我這裡討茶喝,他們都知道我喜歡擺弄這些玩意兒。
這天早上我本來是懶在牀上的,不想動,他們既來了,也正好我也沒什麼可做的,便讓隨身的小宮女收拾起各種東西來,約了他們到樹下去喝茶。
說到喝茶,我便興致很高,這會子便拿過丫頭手裡的燒水壺來,說:“今天我們還是依着老習慣,我來泡給你們吧!”
“好啊,就等你這句話呢。”小瓷笑嘻嘻地說。
以前幫錦娘守靈的時候,遇上小瓷和寧兒去看我了,我又沒什麼可以用來招待的,就常給他們泡茶喝,他們也倒都還喜歡,說我泡茶泡得很好呢。現在,大家住到了一個院子以後,卻常常因爲各自都忙些別的事情,反倒還很少有時間了。
寧兒看我專心地拿着壺,倒着水,關心地說:“阿顏,手和腳今年又開始痛了嗎?你可要好好注意哦,不要着了涼,不要去弄冷水。”
“謝謝寧兒姐姐,今年開始痛的時間比往年是早了一些,不過因爲喝着藥,似乎沒有以前那麼痛了,素顏一定會聽太醫的話,會注意的。”
“是啊,一定要聽太醫的話!我們都希望你快些好起來呢,省得受那個罪。”寧兒說。
“承福晉吉言,素顏一定會好起來的啦,哈哈!”我笑道。
十三福晉就是這樣一個聰明、能幹、玲瓏的人,做什麼都是這麼周到的。
“唔---這香味兒可真好聞哪,阿顏真是會選茶,這香味好舒服的,怪不得我們爺老唸叨呢,我也歷來都很喜歡。”寧兒一邊喝着茶,一邊使勁地作出抽鼻子聞香氣的樣子來。
這天我給他們泡的是蘭香觀音,這是我很喜歡的一種茶,香氣和湯味都特別好,因爲有鐵觀音和蘭花的香氣疊在一起,開水澆上去以後,那陣陣茶香就特別馥郁,在你的四周瀰漫開來的時候,很讓人醉心,最好的一點是,這種香味十分清澈,沒有那種濃烈的脂粉感覺,顯得特別幽遠,以前我身邊的很多女孩子都喜歡。在現在這個出着太陽,但還是有些冷的日子中,這茶香和熱氣,就顯得特別香暖,那種味道也好像特別沁心。
“多謝姐姐誇獎了,其實主要是這茶好……如果姐姐喜歡這茶的味道,素顏就經常給你泡吧。”我說。
“嗯,我很喜歡!不過,改日裡你教給我怎麼泡就可以了,也省的你老是爲了泡茶而勞累,太醫交代了,說你需要好好休息,這可是不能不遵守的。哦,對了,我一直想問你們呢,中秋那天你們後來唱的那首歌叫什麼啊?挺好玩的。”寧兒說。
“哦,那首歌啊……寧兒姐姐,那是我們平日裡胡亂哼哼的歌罷了,本也是上不得檯面的,也沒有好好練習過,只不過那日是因爲我們再不會唱別的歌了,偏偏皇上又這麼說,所以情急之中就唱了出來。”我說。
“阿顏可別這麼想,也別這麼說,其實我一直覺得那歌挺好聽的纔不是什麼上不得檯面的曲子,而且,雖然平時沒有聽你們練過,但也唱得挺好的。”寧兒說。
“真的嗎?”
“真的呀!”
“要不這會子,煩勞爺一下,我們今日就再給福晉唱一回?”見寧兒喜歡,我便問小瓷。
小瓷聽了,自然是滿口答應這要求的,於是準備片刻,我和小瓷就搖頭晃腦地唱起來,唱到了熱鬧的地方,還忍不住又敲桌子又敲椅子的,因爲是在自己家裡,我們弄得比那天誇張多了,唱着唱着幾個人就笑成了一團。
我直想,這“敲椅子熱身舞”蠻不錯的,冬天的時候可以用來禦寒。
正自笑得喘着粗氣,卻有人來說:四爺來了。
聽說來了人,笑得捂着肚子的我和寧兒都準備退下去,小瓷卻笑嘻嘻着說:“四哥雖然冷些,但都是自家兄弟,也沒有什麼拘束的,你們就先別走罷,熱熱鬧鬧地陪我們再喝幾盅。”
我和寧兒便留了下來。我不知爲何,感覺心裡有點亂,也不知到底是爲什麼,反正預感很不好。
十三府院子本就不大,我們這幾句話之間,四四便已到了面前。
沒想到輕蘿也來了。
“四哥好!輕蘿好!”我趕快說。寧兒也給他問了安。
“你們這是笑什麼呢,這麼熱鬧?”未及輕蘿開口,四四便問到。
“四哥吉祥。剛纔……呵呵,我和阿顏唱歌給寧兒聽呢,……呵呵,唱得太好聽了,害得寧兒笑個不停,……呵呵,我們也就都笑成這樣兒了。”小瓷說,倒是一點兒都不謙虛,哈哈。
“太好聽了?是嗎,寧兒?呵呵,這是又唱什麼有意思的歌了?是中秋那天唱的那個麼?好些人都覺得很好玩也很好聽的。”他說。
“謝四哥誇獎了,剛纔我們就是唱那首歌!……呵呵,如果以後有空的話,我和阿顏會再唱給你們聽的,再博你們一笑。……呵呵,今天是不成了,都快笑岔氣了。”小瓷說,他可真會說話,反應這麼快。
“好的!好的!今天我來府上,一呢,是因爲輕蘿說很久沒有過來了,所以特別想來看看你們;二呢,是我早說過,有空了要來這裡好好喝幾口的,呵呵,剛纔我在路上遇到你們府上的小錘子,聽他說來,今天十三弟正好在家裡休息呢,正巧今天我也有空,於是我們便來了。”
“太好了!我可是一直都盼着你們來呢!我這就叫下人拿好酒去,四哥我們一定要好好喝上幾盅!”小瓷說。
“好的,今兒個就不跟你們客氣啦,本來就是來跟十三弟討酒喝的!呵,對了,你們剛纔這是在喝茶?這茶的味道好香哪。”他說。
“是啊,你看這忙着說話,都忘了這茬子事兒了,四哥和嫂子快過來,您們今天可真是來的巧了,今天這府里人都在,而且天氣這麼好!更巧的是,我們好像就知道四哥和嫂子會來一樣,在這裡泡了熱茶等您們呢。你們還記得在長春宮時,阿顏給我們泡的茶嗎?很久沒喝到了吧?阿顏的茶,現在泡得愈發好了,比以前可是大大不同了,是不是?寧兒剛纔還誇個不停呢!快過來坐下,快來嚐嚐!”小瓷嘴裡說着,手上輕輕攬住了我的腰。這是他第一次對我這麼親暱,還當了輕蘿、寧兒和他的面,我的臉瞬時紅了。
四四看了我們一眼,無甚表情地說:“難得顏兒親自煮茶啊,這十三府真是充滿了高興勁兒。我們來的可是真巧,我倒是要先喝一盅。”
雖然四四的語氣很是平靜,但我還是隱約看見了他眸子裡的光亮霎時一沉!雖然面上看不出什麼表情,但那眼神裡卻有些陰鬱。他這是……
不知道他怎麼想的,可我真的是他弟弟的媳婦兒,我們已經是兩家人了啊。
這茶喝得好沒有味道。
起風了,還怪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