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的我對於愛的理解,也許比穿越之前要現實很多,以前的我,總以爲愛,就是一件很浪漫的事情,就是“公主從此和王子過上了幸福的生活”;現在才懂得,愛是一種刻在心裡,叫人又甜又痛的東西。
要說這古代人還真是麻煩,四四這一去真的就是長長的半年,竟然無法聯繫,都不知道彼此發生了什麼……----四四不是一個喜歡千里飛鴻,傳情表意的人,這半年又發生了太多的事兒,我也顧不上和他寫信,所以大家幾乎沒有什麼聯絡的機會。
想不到啊想不到,這半年裡,一切都變了……
四四啊,你快回來……
這天,十三和寧兒又一起過來。
寧兒說:“雨痕,幫我做做這繡活兒,我繡了很長日子,可是這差了這麼一點兒,左右怎麼繡就是繡不好,你來幫幫我吧,要不,我們去你屋裡吧?屋裡暖和。素顏,我們去了,煩你給爺泡杯茶。”
“好的。”我應着,她們走了,只剩下我和十三。
“喝了這參茶吧!”我說,把雨痕倒好的一杯參茶端給他。
“好的。阿顏,我叫人去告訴四哥了。”十三說。
“什麼?”我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會在把你娶進府之前,和他把一切都說得明明白白的,這是我做人做事的風格。”十三說。----沒想到他會這麼做。
我知道我是躲不掉和他們面對的。
兩天後,四四就趕回來了。他去辦差的地方,和京城相距並不止兩天的路程,不然他也不用一去半年了,不用想也知道,他是趕路回來的。
當他風塵僕僕地牽着馬出現在我們院子前的時候,當困頓的馬出現在面前的時候,我明白了:他聽說了錦娘和我的事兒後,應該是騎了馬幾乎一路沒有歇息地趕回到紫禁城的,根本沒有來不及坐馬車,也沒有先回府去,而是急匆匆地來這裡找到了我。
他匆匆趕來的時候,雨痕正在幫我梳頭,因爲我的手關節現在不是很利索,做一般粗粗的活兒倒是沒什麼,但要做一些精細的活計時,那些又酸又疼的關節就會很不聽使喚,舉個例子吧,比如梳頭,就不能梳那些很光滑、很繁複或者很別緻的髮型,所以如果哪一天我想好好梳頭,就得請別人幫忙。
他也沒有叫人來通報,只是急匆匆地進了院子,雨痕先看見了他,忙說:“給四哥請安,四哥吉祥!”她現在既已嫁給了十三,身份有了改變,自然就改口叫“四哥”而不是“四阿哥”了。
聽到雨痕向四四問安的一瞬間,我被觸動了一下,是啊,我稱呼他什麼?我還是叫他“四四”?因爲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問題,我一下子愣了,不知該怎麼開口。
他聽了雨痕的話,好像也愣了一下,----可能他也沒想過這個問題吧?口裡只說了“顏兒”兩個字就急忙把後面的話嚥了下去。
雨痕見了他,便找了藉口出去了。
日思夜想的人突然出現在面前,我倒忽然有點無措地看着他,看他那因爲趕路顯得有些凌亂的發,和落拓的身形,以及沒有光彩的眸子。本來在心裡,我不知道曾經有幾萬遍盼望他的歸來,想像過我們甜蜜的重逢,我們應該是擁抱的,高興的,可是現在……
相對着立了很久,他對我說:“你瘦了好些。”
我原想過幾千種我們見面的方式,想過他的問詢,他的傷悲,甚至他的憤怒,可是……他竟然什麼也沒有問我,而只是說了這樣關心人的話兒!似乎一切,都不會影響他對我的關切,他眼裡始終只會是替我想的!
我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他,我只是覺得鼻子有點酸酸的。
“四四……”我不禁輕輕地說。
他聽了,微微地,幾不可見地笑了一下,我說:“快坐吧,你一定很累了,我去給你倒茶來。”
“顏兒,不用了,我不渴。”他說。我見到他的黑眸子好像霧霧的。
聽了他的話,我便沒有動。心中有千言萬語想和他說,但我一下子不知道這一刻還可以找出什麼輕巧一些的話,----我也不知道我是不是潛意識裡在逃避什麼。象那些“你好嗎?”“想你。”“你怎麼去了這麼久!”之類很順口的話,倒是很適合以前甜蜜的我們,可現在,都是很容易引起那些傷感的話題的,我實在不想讓我們的重逢,沒有一絲絲甜蜜,而是這麼快就陷入到傷感,或者不愉快之中----其實我也只是暫時自欺欺人罷了,我們怎麼可能不面對?都是大人了,而且大家都知道發生了什麼。
無語地呆立了半晌,沒想到還是一貫沉默的他,打破了屋子裡沉寂的空氣,他說:“顏兒,我既來了,天又這麼冷,你這主人家就給客人倒點酒,好嗎?”
酒?
我從很久很久以前開始,就是自認爲很瞭解四四的,我也很清楚,四四並沒有任何的聲色犬馬的愛好,他所喜歡的,好像就只有這酒了,但平日裡,他好像也不是無酒不歡的那種人,尤其在我面前,好像很不喝酒的。----可能這也和他謹慎的性子有關吧,酒多了容易誤事兒。
他這個時候怎麼想起酒來了?……哦,也許此刻只有酒,纔是他最無言最知心的朋友吧?
我既是不知道該說什麼,於是便去拿了酒壺溫好了酒,遞給他,遞過去的時候,他看見了我手上那些粗粗腫腫的手指,於是便輕輕地伸過手來,我很自然地把手送過去,很希望他能好好地看看,好好地心疼,這樣的一雙手,當年這宮裡無人不誇的巧手,現在卻有了這般的境遇---也許,它記錄的,就是我的這半年。
可是我沒想到,我等待的那隻手在空中卻是一滯!
我很驚奇,但隨即便頹然地反應過來,按照他的性子,現在我是皇上指給他的好弟弟的媳婦兒,在什麼都還沒有弄清楚之前,他一定是很顧忌這些禮儀的!四四啊,你就這麼……理智啊……
好想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