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初

被婆婆丟出去讓自己玩,小夫妻也就遵命了。

“都怪你!”白姬隨着葉程已經走出了吃飯的廳堂,走向了屋後的一片荷塘。

“哪裡怪我?娘是喜歡你,心疼你的。”葉程恢復挺拔身姿,眼帶笑意,俯視着眼前人。

兩人成親的時候正是去年仲秋,如今已經是過了年的盛暑。一方荷塘本是自己歸家時候,爲了讓父親不至一時消沉才找人幫忙造的。如今倒是成了自己兩人的休閒地。

在荷塘邊的一處小草棚裡,葉程扶着自己的妻進去了。眼前是一塊天然形狀的石頭桌子,和幾塊不甚規則的石頭墩,勉強可以用作桌椅。葉程隨手從棚子的柱子上扯下之前準備的蒲團,撲在了冰涼的石頭上,待白姬緩緩坐下後,纔在對面自己拾掇着坐下了。

兩人之間是一盤棋,黑白棋子全是從臨川城南的川河裡拿到的,黑白色的石頭撿到後磨好,雖然不甚一致,確是可以當作棋子用的。

葉程拈起一枚黑子,竟然先行了。對面的白姬,也輕笑一聲:“葉郎可是一點君子氣度不留給阿白了。”

葉程被戳破,一時也無語起來:“哎呀,阿白,旁人不知道,你還不知道。你只說自己是初學棋藝,卻真是惹惱了我十年玩棋的人。上次告假,陪你下棋,連敗七局,娘子你也是一點面子不給我留的。”

白姬看到對面的男子,平日對人都是一派儒雅謙和,在自己跟前卻還是留存着小孩子的心思,更是發笑:“相公這就惱了?”

葉程心中喜悅,卻面上故作惱怒:“可不是?妻子勝過自己,哪個男人能受得住打擊?”惹得白姬更是開心,執起白子,隨意落在石桌的棋盤:“相公,這世上能贏你的人,怕是也不多啊。”

葉程驕傲起來:“那是,想當年……”葉程想到了很久之前的事情,不由得感傷,不過,還是接着話頭說了下來,“當年,葉家仍在都城時候,我因爲棋藝超羣,差點成了某位貴人的小師傅……葉程葉郎君的名號,在都城可是叫得響的。”

白姬迎着話頭,揶揄一笑:“那阿白覺得,上次的棋局,葉郎肯定是讓了我的。”

“這……”還真沒有,葉程乾脆不接這話了。面前女子聰明嬌俏,葉郎心中慰藉。

幾盤棋下完,睏倦的兩人迎着荷香陣陣,都停了下來。不遠處的荷塘算是不小了,當時栽種的蓮藕如今已經破除淤泥,成了一篇碧綠荷葉,有幾朵開得正盛的荷花,在盛夏的太陽下,顯得愈發挺拔。

葉夫人在休息前,曾送來一罐蓮子清湯,清火去暑,看兩人棋局正酣,不多說,就走了。

如今停了下來,喝着清湯解暑,面對滿滿一片碧綠殷紅,兩人默契地安靜下來了。蟬鳴入耳,也沒那麼聒噪。偶爾還有清涼的風劃過面頰。

葉程的手突然伸出,拉住了白姬的臂,拽着紫衣綠裙的白姬,就往荷塘更深的地方去了。

桃花井巷子,是城南最南的地方了,這條巷子也是處在最邊上的地方。因此,葉程才得以造了這荷塘,修了這茅草房,也非常熟悉這背後的一片樹林,川河流過的樹林茂密,掩住了樹林深處的一雙人。

白姬被平放在一片落了青苔的石頭,平整,沒有鋒利棱角,正好適合。面前的葉程,卻是單單披着外衣,幾乎□□。白皙卻有力的大腿邁開,情郎正朝着自己走來。白姬目光潮溼,心中喃喃:這天真熱啊。

葉程俯身,失了下棋時候的穩健,像是一頭飢餓的獸,瘋狂地剝奪着,攫取着。

川河靜靜流淌,樹林裡繁茂的枝葉偶爾隨風晃動,沙沙的聲響,爲了這一場人間的隱秘交合,做着伴奏。

此刻,徐大夫每次看到醫館藥童一番抱怨,沒了葉大夫就忙得要死時,默默地捋捋頜下的白鬍須,眼睛裡一種你還不懂的目光,看得小藥童十分糾結。

老葉正在周府族學的小課堂裡,一個一個繞着課堂上正在練字的孩子。還有個調皮的,等到老葉一轉身,就拿出了一個竹編的籠子賞玩,引得一旁的幾個孩子也忍不住引頸觀望。

不遠處的城外,有一隊車馬疾馳,駛過了白家的宅子,騰起了滾滾的塵煙。而宅內的一位老人,正閉眼打坐在蒲團上,此刻彷彿聽到了門外的馬嘶聲,緩緩一睜眼,嘆了一口氣。

……

等葉程一覺醒轉,正是第二日的早飯時間。

葉程起身,心裡唸叨着要去醫館做事幫忙。昨天的病人在醫館裡喝了藥後就睡了,葉程離開的時候只是叫了師弟來幫師父看着,葉程有點不放心。

白姬擺好早飯,小竹桌上簡單的清炒白筍,雞絲拉皮,還有素淨的白米粥。

“爹託人說後天回家來,娘中午去了后街給兒子娶親的李嬸子家幫忙,早飯已經吃過了纔去的。你多吃點,一會還要去醫館。”

葉程捧着粗陋的飯碗,利落地吃了碗粥飯,然後看着對面有一筷子沒一筷子夾菜,更多是給自己佈菜的女子,微微一笑:“阿白,我今天會按時回。”

“哦?那位醫館的病人呢?”

“師傅說,昨晚過了,驚險就過了。只是之後時間,還需要鞏固身本,好生滋養着,就問題不大。”葉程用纖長的左手手指,輕輕地敲動了下碗的邊沿,這樣回答到。

“這樣。那我做晚上做蓮子粥,屋後荷塘的蓮蓬結了不少,我早上去採了些來,處理好了,晚間煮粥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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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太多勞煩,簡單點,就好。”葉程微笑看着眼前的女子,越過桌角拉着她左手白淨纖長的手指一一撥弄。

新爲人婦,白姬頗是羞澀地一個低頭,聽見耳邊他低低的聲音:“得阿白爲妻,葉程至幸。”一口貝齒暗咬,卻是臉色愈發羞紅。

太陽已經顯得幾分燥熱,吃過早飯的葉程揹着自己的藥箱便匆匆從桃花井巷子離開了。轉彎的時候,背後還有一個紫色的身影直立着。

倘若不是熟悉葉程習慣的人,恐怕也不會知道,剛纔一場對話裡有的探測。

葉程不會撒謊,白姬太清楚了。

他說會按時回來是真的,但是病人的情況卻不是真的。那麼這病人是有什麼古怪嗎?病情並沒有好轉?那葉郎何故瞞我呢

白姬站在門口,想了很多。

如果這人真的是註定的,那麼如何能逃脫呢?不不,如果命運真的是註定的,那我如何來了這一遭呢?一切都會變好的。

葉郎如此珍重我,我不能讓事情變壞。

葉程早已經走遠不見了。白姬卻還是在原地站着,彷彿一叢紫色的藤蘿花朵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