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當素霓同樣深思沈煉說法時,突然間遍體生寒,因爲沈煉看了她一眼,使她無所遁形。她施展的是長生觀裡最高明的隱身術,結合無形劍創出的仙家神通,在沈煉面前,就如兒戲,根本起不到作用。
沈煉給她一眼造成一種錯覺,彷彿縱大千無限,她亦彷彿不着寸縷,被沈煉一眼見看得精光。不由得又羞又憤,又恐又懼。
於是她蓮步輕移,欲要催動咫尺天涯的絕妙神通,清輝將生之際,只見沈煉嘴角輕揚。
驀然間素霓眼前天地就變了去,不復她所熟知。
她站到了一條河道旁,不見來源,不見去處,陰森森的風,血幽幽的水,嘩嘩作響的河道,傳出令人戰慄的鬼哭狼嚎。
她後面也沒有路,空濛濛一片,素霓往後一退,結果依舊沒有發生位置變化,眼前的河依然在咫尺之遙。
往前她自然是不幹的,血幽幽的河水,給她極大的恐怖之感,可是往後退已然不能。
她心知這一切都是那位先生的手段,高聲道:“前輩,晚輩知錯了,還請寬恕則個。”
素霓費勁法力,聲音居然穿不過河,往前去了立馬就飄回來,滿耳都是她的聲音,良久方息。
除非她下定決心,去渡那不知根底的河,否則別無出路。
但她每當要踏足河水,就生出一股極爲恐怖的感覺,阻止她前行。這是來自本性靈光的警示,她根本沒法忽略。
似她這等修行人,入定時常有各種心魔侵襲,什麼惡狀都可以說都見過,本不該生出恐懼心,可一旦生出,就很難遏制。
河水上還有各種交錯的氣息,十分詭異,她感受到了一絲,便即靈臺紛亂如潮。如非長生觀的道法乃是玄門正宗,最重靈臺守心,她非得道行大損不可。
多次呼喚都沒回應,素霓都不知道該怎麼辦。
而此時尋幽只看到素霓師叔,臉色複雜,忽而驚懼,忽而嘶吼,只是聽不到她說什麼,狀如瘋魔。
他向沈煉道:“先生,我師叔絕無惡意,你能否免去她的苦果。”
沈煉淡淡笑道:“聽我一段法,便當承受後果,我還沒使真正的大神通,讓她去黃泉河走一遭呢。”
尋幽心中凜然,問道:“先生這仙法究竟是是什麼?”
沈煉道:“奈何奈何莫奈何,神聖仙佛救不得。”
尋幽不得其解,卻聽一個童子道:“原來這就是奈河法意,沈大哥莫非跟地府有淵源?”
一枚寶鏡旋轉歸來,收進許多雨水,幻化成透明的小人,立在沈煉不遠處。
沈煉道:“天地鑑你倒是知道不少,你說說怎麼破我的法。”
天地鑑老氣橫秋地揹着手,搖頭晃腦道:“若是神聖仙佛,自然能脫身而出,只是救不得旁人,只渡得自己。”
沈煉擊掌道:“好兄弟,你這話精妙的很,來來來,咱們喝一杯。”
沈煉爲什麼說天地鑑話精妙,這並非胡口亂言,因爲神聖仙佛可以說勉強能暫時跳出輪迴,看看這無盡苦海的風貌,但要渡旁人,仍舊力有未逮。所以觀自在說衆生度盡,方證菩提;地藏王說,地獄不空,誓不成佛。
若是兩位大菩薩,能渡人出苦海,就不必發下這大誓願了。正是做不到,纔有誓願。非是不爲,而是不能。
但若是能在這閻浮苦海里,讓自己暫時脫身輪迴,那也是了不起的成就了,故而菩薩能渡自己,也該當被人頂禮膜拜,何況他們還有渡別人的大慈大悲之心,更是受人尊重。
可這些‘人’自然不會包括已經得證長生的修行人,故而如沈煉這等人,即使見了大慈大悲的菩薩,也跟見普通人一樣。
畢竟沈煉求不到菩薩來渡自己,兩者身份一樣貴重。甚至他呵佛罵祖,都不能說他不應該。甚至有佛門子弟,有大成就後,已然這樣做過。
素霓之所以被沈煉的奈河法意困住,正是因爲沈煉不是廣法世人的大菩薩,只是沈煉。他傳法,不是渡衆生,只渡他看重之人。素霓橫插一手,就結下因果,沈煉就隨手給了她一個報應。
如果沈煉不給她報應會如何,也不會怎樣,但是隻能怪她運氣不好,沈煉已然如此做了。
那麼會有人奇怪,爲何天地鑑就沒事,那自然是因爲天地鑑早有知機,在沈煉傳法時,就躲在一邊。它本來可以提醒素霓的,但是沒有這樣做,亦是給素霓一個教訓,畢竟素霓跟他不和。
所以別看天地鑑的真靈化身只是個仙童模樣,實則它也是老謀深算的很。
於是沈煉真跟天地鑑喝上了酒,還是極品的仙釀,也不知道沈煉從哪裡順來的。到了他這一步,天地之物任取之,已然能實現大半。
如果不是王母這般人物,尋常仙佛被他順走了東西,都沒法講理。因爲這是人世間,說話沒拳頭管用。
素霓被困住的事,也瞞不住這神都裡別的仙佛。
尹仙君和南桑子就看在眼裡,他們不敢離得太近,只在遠處的高樓,執着拂塵眺望過來。這地方叫做摘星樓,乃是整個帝都最高的建築,向來只有欽天監能進來。只是他們這些人,如果要來,那守衛也攔不住。
至於作爲聖後的王母,都不會跟他們在這些小事上計較。
南桑子道:“這個人是什麼來頭,道兄可清楚。”
尹仙君道:“貧道可不清楚,倒是道友你,交遊廣闊,難道看不出一絲端倪?”
南桑子灑然道:“我認他不得,卻跟他早有一段交集。”
尹仙君道:“此事從何說起?”
南桑子道:“總之你我兩家不是外人,我就說給道兄聽。”
原來純陽觀乃是東華道君的道統,那東華一脈,得天獨厚,出了八位太乙境的仙人,世稱上洞八仙,同東華道君一起依附太清天開闢了仙家洞府,算是太清一系的法外別傳。
這八位太乙仙人,個個不凡,聯合起來,更是世間難尋敵手,但在多年以前,卻惹了個大對頭,那就是元清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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