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站在梅念聲眼前的鐘鐵衣,簡直不像是人,而是一具活着的屍體,他臉色蒼白如紙,眼睛是淡綠色的,有一雙尖厲的牙齒,脣角泛起血絲。
梅念聲毫不懷疑鍾鐵衣已經變成另一種怪物,或者說是一具活屍。
他背靠着牆壁微微喘息着,雙手的袖子早已粉碎,露出亮金色的護腕,十指戴着金絲手套,全部精神都放在眼前的‘鍾鐵衣’身上。
淡綠色的瞳孔映出梅念聲的身形,氣氛無比恐怖。
這隻活屍,絕非沒有理智,他一小步一小步的往前挪動,給梅念聲造成的壓力越來越大。
梅念聲感到創口火辣辣的疼,他甚至不敢低頭看自己的胸口的傷勢,如果他看到的話,便知自己的傷口已經化出了綠色的膿。
突然間梅念聲捏出一張黃色的符紙,口中念動咒語,虛空竄出一條火蛇,眨眼間就射向鍾鐵衣的利口。
鍾鐵衣不閃不避,張開嘴巴,竟然將火蛇吞了下去,嘴裡冒出煙火,卻一點都沒燒傷他,甚至沒有皮肉燒焦的味道。
他擡起手臂,直直往前劈下去,速度快得看不見影子,梅念聲勉力靠着牆體一滾,險險避開那一劈手,隨即牆體一分爲二,露出手臂粗的縫隙。
梅念聲心中對鍾鐵衣的武力有了更直觀的認識,厲害點的修士,論破壞力不會比鍾鐵衣小,可是鍾鐵衣現在只用了肉體的力量,就造成如此效果,那就駭人聽聞了。
肉~身的力量跟法術引動的力量是完全兩個概念。
梅念聲估算適才那一劈手,怕是有數萬斤的力量。這種力量放在戰場上,簡直是蓋世猛將,真正的萬人敵,完全稱得上一句殺戮機器。
以前的趕屍人鍾鐵衣固然很厲害,但絕對厲害不到現在這種程度。他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變化,才導致這樣的結果。
梅念聲心念飛速運轉,仍舊找不到頭緒。
他唯一的生機就是逃出這條巷子,趕快回到醉也不歸樓。整個白家鎮,如果說有誰一定能對付鍾鐵衣所化的怪物,那一定是沈煉。
可是他逃生的希望渺茫至極,因爲活屍鍾鐵衣絕不止蠻力,他狂風暴雨般的攻擊接踵而至,梅念聲狼狽萬分,甚至連還手的功夫都沒有。
他暗道:可恨。
活屍的攻擊速度太快,太刁鑽,他即便有道術和神通,在這種狹小的空間,很難施展開來。
梅念聲如驚濤駭浪中的小舟,隨時都可能舟毀人亡。
最讓他擔憂的是自己的體能,在飛速的下降,因爲胸口的傷勢,對他的影響越來越嚴重了。
他知道不改變策略,今天基本就交代在這裡。
梅念聲目光一寒,五顆銀光閃閃的彈珠砰然一聲縱飛而出,接着就是巨大的爆炸。這是東海盟霹靂堂研究出來的霹靂彈,威力很大,能將平地炸出兩三丈方圓的坑窪。
巨大的爆炸,隨之而來的是巨大的氣浪,梅念聲來不及疼惜用了這珍貴的霹靂彈,整個人身體隨着巨大的氣浪,縱飛出十數丈遠。
可是他很快就失望了,煙塵裡一雙綠油油的眼睛根本沒有放鬆對他的注視。一個人形怪物,用着比猿猴還要輕靈的身姿,跨過十數丈距離,轉瞬間就要一爪洞穿梅念聲的頭顱。
這時候一把銀光閃閃的匕首似流星一樣刺中怪物的手臂,活屍悶~哼一聲。眨眼不到的時光,活屍就拔~出插着手臂的匕首,向匕首的來路扔回去,一陣音爆響起,梅念聲悲聲道:“幽幽。”
話音未落,便看見一蓬血雨爆發,活屍扔出去的匕首,直接將來救梅念聲的幽幽的身體打爆。
白家鎮的居民被驚動了,只看到一個人形怪物,在街道和房屋上不斷縱躍,追逐一個人影。
梅念聲幾次要往醉也不歸樓靠近,都被活屍攔阻,如果不是利用了白家鎮的地勢,他早就被捉住了。
隨着活屍破壞力越來越大,白家鎮的居民就越來越驚慌,亂糟糟一團,恐懼的絕望的氣氛向四周蔓延,帶來更大的死傷。
白家鎮上不乏過路的強人,嘗試着去攻擊活屍,結果沒有一個能頂~住一招半式,然後就被活生生咬破喉管,被吸成乾屍。
活屍吸了五六個人的鮮血後,眼神愈發的亮,綠油油的光芒,在白日裡都像是兩個燈籠。
轟然一聲驚雷,從天劈落,活屍被雷光劈中,忍不住吼叫起來,接着就下起了霹靂嘩啦的大雨。
現在雖然不是冬天,卻已經是深秋了,而天上的雷聲,竟然比夏雷還要轟動。
恐怖的雷電,如數百條銀蛇,將活屍團團覆蓋住,在閃電的白光下,甚至能看見活屍渾身的骨骼。
梅念聲趁着這個機會,終於一身狼狽的到了酒樓門口,嘩啦啦的雨水潑天下着。
而另一方方面,被雷光電蛇轟擊的活屍鍾鐵衣,此刻不但所有的衣服都化成灰燼,而且血肉都飛速消解。
終於所有的血肉都消失了,只留下森白的骨骼,尖銳的牙齒,鋒利的骨刺,以及鑲嵌在眼眶裡的一對綠油油的火焰,無比在表明這個怪物的可畏可怖。
骷髏架微微彎曲膝蓋,輕輕一條,如同攻城的巨弩轟擊城牆一樣,伴隨着強烈至極的音爆,傾盆大雨裡,直接能看到一道破空的軌跡。
梅念聲整個人都癱軟下來,他縱然經歷過無數危險,都不及今天來得驚心動魄,連幽幽都犧牲了。
沈煉走到梅念聲身前,朝他扔出一個小瓷瓶,淡聲道:“塗在自己的傷口上。”
梅念聲道了一聲謝,然後開啓瓷瓶,裡面是黃色粉末,將其灑在流膿的創口上,清清涼涼的氣息從傷口散開,他好受了許多。
梅念聲問道:“那個鍾鐵衣到底怎麼回事。”
沈煉道:“那是一種巫法,將活人跟死人結合在一起,形成一個新的怪物,而且還有一個魔神竊據了他的身體。”
梅念聲道:“他應該不是你的對手,可你爲什麼不將他除去。”
他知道自己不該問這個問題,因爲沈煉沒有義務這樣做,可他還是忍不住要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