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長夜僵住,直直的看着蘇漫漫的臉,卻看到了深入靈魂的防備。
她怕的,原來是他搶走她的孩子。
在她心裡,他和她之間,就只剩下這麼一個牽絆了。
傅長夜的身體緊繃,手指緊緊地握成拳頭,傷口上鮮血淋漓,一陣陣刺痛,卻像是興奮劑一樣刺激着他的神經保持清醒。
他張了張染血的薄脣,心裡翻江倒海有着無數的問題想問,有無數的話要說,到嘴邊,卻只有蒼白的字眼。
“你不準走,孩子也不準走!”
他很清楚,現在必須將蘇漫漫留下來,不問理由,不計代價。
蘇漫漫看了看傅長夜身後趕來的人,目光暗了暗,必須要走了。
在她身後,大門口,開來一輛暗黑色的跑車,沒有品牌,但卻是最高級的配置。
車窗搖下來,露出姜流雲的臉。
“漫漫,快上車。”
他看着蘇漫漫滿身的傷痕,心疼的皺眉,無比敵意的目光刺向傅長夜,在他看來,蘇漫漫的傷又是傅長夜造成的。
幸虧他早就被蘇漫漫通知,潛伏在傅家老宅外面,隨時準備接應,不然今天蘇漫漫恐怕還走不掉。
“蘇漫漫!”
傅長夜狠狠地皺眉,意識到了危機感。
他加快步伐,想要走過去抓住蘇漫漫,卻見她拉着蘇子涵朝後退。
她看着他,但目光卻決然而又疏遠。
“傅長夜,不要和我搶孩子。”
她不想和他有爭執衝突。
發生了這麼多,她很累很累,只想從此之後,不要再見面。
傅長夜的神情狠狠地顫動,心慌的幾乎要炸掉,彷彿要什麼要從他的手裡滑走,他拼命的想要抓住,卻像是沙子一樣,抓不住,留不下。
“不準走!”
他大步向前,伸手,要抓住蘇漫漫。
蘇漫漫卻一下後退,將蘇子涵給推上了車,她的動作很急,將傷口掙的冒出更多的鮮血。
蘇子涵嚇得臉色蒼白,擔心的不行,不敢有任何的掙扎,主動的在車裡面呆着。
透過車窗,他擔憂又心疼的看着滿身傷痕的爹地媽咪。
他以爲他能撮合他們的,爲什麼最後爹地媽咪會落得滿身傷,這麼慘烈的下場?
是他錯了嗎?
蘇漫漫的時間是算計好了的,傅長夜追不上她,她上了車之後立刻就走,姜流雲已經安排了人阻止傅長夜的追蹤。
但,卻算錯了傅長夜要抓住她的決心和速度。
她正要上車,手腕卻一下被一隻大手給抓住,他的掌心沾滿了血,黏糊的厲害。
“不準走!”
傅長夜眼睛發紅,直直的看着蘇漫漫,固執的重複着一句話。
蘇漫漫呆住,看着滿身狼狽的傅長夜格外的陌生,卻又熟悉的像是看到了當初他深愛她時的模樣。
她有些恍惚。
心裡卻是說不出的蒼涼和諷刺,“你攔不住我。”
伸出手,她覆在傅長夜的手掌上,力氣不大,但卻很堅決,將他的手指一根根的搬開。
這一個多小時一直折磨着傅長夜的疲軟無力感覺不受控制的擴大,越來越厲害,不能控制。
他目赤欲裂,眼睜睜的看着蘇漫漫將自己的手指搬開,但卻使不上力氣。
抓不住她。
“不準……”
傅長夜惱怒至極,咬牙切齒,但是聲音竟然說不出的顫抖,虛弱。
他的眼前開始發黑。
身體支撐到了極致,搖搖欲墜。
這時,蘇漫漫將他的最後一根手指搬開,決然的推開。
“悔恨也好,不甘也罷,當初是你不要我,現在也不要怪我心狠。”
一字一句,沉痛卻又決絕。
就像是一把刀一樣,將他們之間的所有感情,徹徹底底的斬斷。
蘇漫漫身體緊繃,緊拽着手指,生硬的將視線從傅長夜的身上移開,扭頭上了車。
她筆直而坐,直直的看着前方,不再看窗外的男人一眼。
“開車。”
姜流雲早就準備好,立即踩了油門,車身頓時狂飆出去。
“不準走!”
不準!
傅長夜憤怒的大吼,心慌的幾乎跳出嗓子眼,他的眼前發黑,全身無力,卻固執的想追過去抓她。
卻抓到了一手的空氣。
模模糊糊的視線中,是那輛車越來越遠的背影。
越來越遙不可及。
不!
不要走。
傅長夜心慌的像是要炸掉,高大的身軀徹底的失去了支撐的力氣,“咚”的一聲,單膝跪地。
“不準走!蘇、漫、漫。”
一字一句,他念着她的名字,每一個字,都像是對他的凌遲。
她說的沒錯。
他悔了,悔恨的身體每一個細胞都在疼,後悔的再也不願意去計較當初的事情如何,這麼多年來,他想要的終究只有一個而已,是蘇漫漫。
是她。
只有她。
再見面的時候,她不知道他其實有多麼的高興,喜悅的像是一個垂垂老矣的人,突然回到了年輕的時候,心裡眼裡都裝滿了她,無時無刻的想再見到她,再多見一面也好。
在知道她和傅鴻淵之間有嫌隙矛盾的時候,她不知道他有多麼的高興,激動的像是個無知的孩子,期盼着她能重新選擇,哪怕是現在選擇站在他身邊,他也會心滿意足包容她曾經的一切。
在知道她其實就是蘇家小姐的時候,她不知道他有多麼的高興,才知道原來他所期盼的小小心願,早就實現,她以蘇家小姐的身份一直都站在他的身邊。
他要留下她,因爲,他對她的愛,從來沒有停過。
而他好不容易找到了能再去愛她的理由,好不容易纔找到,好不容易纔可以擁抱她。
“不要走……”
蘇漫漫。
“媽咪,真的不要爹地了嗎?”
蘇子涵趴在座位上,透過車窗擔憂的看着越來越遠的傅長夜。
“爹地,他跪在地上了呢,好像在求你回去呢。”
蘇子涵故作驚訝的說着,扭頭去看蘇漫漫,卻驚訝的看着蘇漫漫無力的靠在座椅上,臉色蒼白憔悴,連睜開眼睛的力氣都沒有了。
濃密的睫毛搭着,似乎已經昏迷。
在蘇子涵看不見的一側,沿着她的眼角,一滴液體悄無聲息的落下,染着無盡的悲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