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一個百姓帶來的震撼

看着馬車窗外的鳳冠花出現的次數愈加頻繁,花容泠焰便知離鳳城已越來越近。對於鳳城,那個讓她既親切又懼怕的地方,她此次回去實在不知道該用什麼心態來面對。特別是軒轅熾烈,她雖然無法理解他趁火打劫式的逼婚,但這並不影響他在她心中的地位。他是遲莫,這是誰也無法改變的事實。而遲莫是歐泠焰的“跟班”,這也是事實。

可是,即便自己將一切都理的那麼透徹,那遲莫呢?他會接受她的道歉兩人還能再次重歸於好嗎?並且,她還是人盡皆知的通緝犯,她要怎樣在不驚動侍衛的情況下去見他?鳳城眼看便會有戰亂,人心動盪百業荒殆,她要去哪兒給爹孃尋一片沒有戰亂寧靜祥和的樂土?她又要如何面對被她連累的哥哥們?

“唉!”花容泠焰望着窗外不斷倒退的盎然春色,幽幽的長嘆一聲,卻不知自己的鎖眉愁容已盡數落入了木揚邶風的眼中。他深知她的顧慮,更明白她在爲何而愁,只不過他一向不願意讓她和軒轅熾烈扯上關係,所以這事他也沒辦法。至於花容一家的事,他只能說走一步看一步,起了戰事後的安置問題他也沒有完美的解決方案。所以,對她的煩心事他真的是心有餘而力不足。只不過有一點他可以確定,無論什麼時候,發生任何事,他都會堅定的站在她的前面爲她守住一片安定的天空。

“不要想了!”木揚邶風執起花容泠焰的握在掌心,目光深情而堅定。“沒有什麼是解決不了的,不是還有我嘛!”

花容泠焰聞言回頭,一瞬便落入木揚邶風那如鏡湖般深邃的眼眸中。在那盪漾着盈盈微光的湖面上,花容泠焰恍惚看見了他與木揚邶風之間的點點滴滴。前世,他們渡頭話別,難捨難分。邛州,他們十指相扣,誓要生生世世在一起。婚禮上,她傷心欲絕卻對上他一臉茫然,頓時心如死灰。夜不息,她無意點出龍井卻引出他對往事的記憶,霎時燃起希望。青神廟,她舉刀自盡意圖換回他的生路,決絕而不捨。三生石,他們彼此背對相隔咫尺卻未相見,心痛而哀傷……其實,他們的故事何止這些,情路漫漫,隨便一段都可謂是蕩氣迴腸。幸運的是,經歷這麼多波折,他們都沒有放棄對方。

“你會一直在嗎?”花容泠焰突然問道,目光直視,彷彿是要一眼看進他的心底。而這個時候,木揚邶風也沒有再掩蓋自己內心的真實情感,萬分堅定的點頭。他會一直在,一直爲她守護。

木揚邶風雖沒有開口,但花容泠焰已經堅信了他的回答。只見她眉眼微彎,脣角輕揚,突然就笑了。明眸皓齒黛眉粉脣,無一不在展示着上天對她的偏寵。她真的很美,清麗脫俗不食人間煙火,一顰一笑更是傾國傾城。難道真如翎兒所言,她是鳳凰始祖,並非凡塵之物?可是,在他的認知裡,對那神鳥鳳凰的印象也不過是當初前往琉焱的前夜見過一眼,那也不過就是一隻神奇罕見的飛禽,又怎能幻化成人?更何況,鳳凰這類神物在古書記載上已有萬千年的歷史,若她是鳳祖,那不成了一個活了千萬年的老怪物了?

想到這裡,木揚邶風不禁笑出了聲,剛擔心她會因此而胡思亂想,卻不料低頭一看,花容泠焰已經靠在他胸膛上沉沉睡去了。陽光透過睫毛在她的眼瞼上投下一片暗灰色的光影,讓她看起來虛幻的恍若不是實物

。木揚邶風癡癡的看着,不覺把自己給嚇住了。伸手撫上花容泠焰的臉頰,觸碰到那溫潤如脂的皮膚,心這才落地。他答應過,他會一直在。可不知爲何,他卻怕她會突然消失不見,那他又該如何是好?這份真心,這份摯愛,除了她花容泠焰,他又能付諸何處?又有誰還承擔得起?

靠在木揚邶風胸口,聽着那沉穩而規律的心跳聲,花容泠焰其實並未睡着,她只是累了,想找個地方安心的閉一會兒眼睛。不會有突發事件,更不要有噩夢打擾。現在的她,很幸福,很滿足。只要有他在,不管是邛州還是軒轅國又有什麼區別呢!她已經想好了,等軒轅國的危機過去,安頓好爹孃,她就把他們的事原原本本的告訴他。然後她就帶着他和遲莫回邛州,過回他們原本寧靜的生活。

經過七天的行程,馬車來到了鳳城東城門,只不過並沒有馬上進去,而是停在了城門外不遠處的樹林裡。木揚邶風疑惑的掀起車簾,竟看見那一家三口直直的跪在外面。

“怎麼了?”花容泠焰不解的問,因腳傷已好,便跟着木揚邶風下了馬車,見狀也是一驚。這一家三口,想來也是老實人,這一路上雖然不與他們交談,但那也只是出於人性本能的自我保護,畢竟在常人眼中,能跟吸血惡魔扯上關係的人肯定不是什麼善茬兒。螻蟻尚且偷生,趨利避害是人之本性。而這一路上,他們一直都安安靜靜,從未起過什麼壞心眼兒,從這點便能看出他們都是樸實本分之人。不過……這是唱的哪出?

“你們……”

“公子小姐,我陳四一直老實做人,從沒幹過什麼傷天害理之事,還望二位給條生路啊!”木揚邶風剛開口詢問,便被陳四打斷了。而在他的帶領下,妻兒也都開始跟着磕頭,彷彿他們是什麼凶神惡煞一般。木揚邶風轉頭看了眼不遠處的城門,突然就笑了。扶起陳四一家,木揚邶風連聲道歉。

“我們也是人,不吸血的!”木揚邶風笑着解釋,陳四夫妻聞言面面相覷,良久之後才反應過來,狠狠的鬆了口氣。木揚邶風見狀,心中不免有些愧疚。若不是焰兒的腳有傷,無車不行,而且爲了能儘快回到鳳城而不會在路上節外生枝,他們這才讓陳四一家同行歸來,已作掩護。讓人家一家人一路上都擔驚受怕的,木揚邶風着實過意不去。道過歉後,又從袖中掏出一塊翠玉遞給陳四。“這一路有勞陳大哥一家人照顧,這塊玉雖然不是什麼名匠所制,但質地醇厚,定能換個百八十兩銀子,也算我們賠罪了!”

聽完木揚邶風的話,陳四握着翠玉的手不禁有些顫抖。塞翁失馬焉知禍福,他本以爲這一路上定是兇險萬分,甚至早已做好了同歸於盡的心理準備,卻沒想到一路無事,竟安然回到了鳳城,還得到了如此豐厚的報酬。百八十兩銀子啊,這已經足夠他帶着妻兒躲到一個沒有戰爭的地方購得幾畝良田安然度日了。

“我們走了,就此別過!”木揚邶風抱拳告辭後,牽着花容泠焰便往城門走去,陳四看着安然無恙的家人以及自家的馬車,不禁百感交集。思索良久,他終究還是將玉交給妻子,低語一聲後便鼓起勇氣朝木揚邶風他們追去。

“二位,等等!”陳四氣喘吁吁的追上他們時,他們已經快要走上大路了。疑惑的駐足回頭,木揚邶風和花容泠焰

都不知這陳四爲何追上來。按他一直對他們的態度,應該是極懼怕他們纔對啊,這會兒不怕了?花容泠焰心覺好笑,但陳四卻一臉驚慌的攔住他們,後又把他們拉進了樹林。見財起意?這個念頭在木揚邶風心中一閃而過,再看陳四那嚴肅慎重的模樣,便自己推翻了——誰會在搶劫前露出這樣複雜的神情呢。

“敢問二位,你們去這鳳城做什麼?”陳四大着膽子問,腦子裡試想着千萬種可能,機率最大的那種卻也是他最不願見到的。琉焱軒轅正處酣戰之中,琉焱軍隊很快便會打到鳳城,城中人人自危,能走的都走了,不能走得想方設法也要走,誰還會在這個關頭反朝城中去呢?唯一可能的便是琉焱的奸細,他這是想要鳳城不戰而敗啊!

木揚邶風不知陳四用意爲何,便沒有回答,而這無疑更堅定了陳四的想法。只見他一把抓住木揚邶風的手,臉也因太過激動而漲成了醬紫色。“你們是不是琉焱派來的奸細?你們是不是要來禍害我們軒轅?”

陳四激動的說着,雖然身體因恐懼而在不斷的顫抖,但看那架勢卻是絲毫沒有就此罷休的跡象。他只是鳳城中的一個小小菜販,除了能靠着種些小菜養活家人之外沒什麼別的本事。雖然如此,但那也不代表他在國家大義面前會退讓。他是軒轅國的臣民,如果有誰當着他的面做損害軒轅國的事,他是絕對不會視而不見的。

聽到這裡,木揚邶風也大概明白了陳四的意思。原來他是將自己當成奸細了。可是,他不是很懼怕他們的嗎?是什麼讓他有了這般勇氣?

“我不會眼看着你們在我們軒轅國的土地上爲所欲爲的,你們若是想進城行不軌之事,那就先過我這關。”陳四越說越激動,緊扣木揚邶風手腕的那隻手也用上了十成的力道。木揚邶風沒有答話,而花容泠焰則已經紅了眼眶。當她看到陳四不顧一切的要攔住他們的時候,當她看到陳四用眼神示意妻兒趕快離開的時候,當她明白陳四爲了他的國家而連性命都不在乎的時候,她突然就明白了:軒轅不會亡,永遠不會。

這個國家的人,擁有着他們自己的信仰,更有着無法超越的國家榮譽感。這些,都不是憑空而來,而是來源於他們對自己國家的維護,對腳下土地的熱愛。即使是平常百姓,他們也隨時準備着爲自己的國家而犧牲,在他們的認知裡,這是榮譽。

可是,他們是真的不怕死嗎?怕,當然怕,所以他們纔會在被吸血惡魔捉住的時候跪地求饒,也是因爲對生的渴望,纔會有他們剛下馬車的時候所見到的那一幕。可是比起死亡,他們明顯把國家看得更重要。當花容泠焰看到陳四那不顧一切的模樣,雖然有些莽撞,但又怎能不被感動?

“我們不是!”沉默良久之後,木揚邶風才低沉着嗓子開口,接着又表明身份。但見陳四滿臉懷疑,所以木揚邶風又出示了木揚家特有的令牌,陳四這才相信。不好意思的撓撓頭,陳四又恢復了起初的市井小民模樣。

別過了陳四,花容泠焰和木揚邶風稍加化裝之後便相攜走向了鳳城。站在城門口,他們看着城門樓上挺立的士兵,對軒轅國充滿了信心,對鳳城充滿了信心。

他們都堅信,有這樣的臣民,鳳城以及整個軒轅國肯定都能安然度過這場劫難,一定可以的!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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