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回去了,好不好?”面對着滿池殘荷,軒轅熾烈的神情比這夏末殘景還淒涼。在他身旁的花容泠焰抿嘴點頭,轉身便往回走。
軒轅熾烈不明就裡的望着她,很快便反應過來。疾步上前,軒轅熾烈突然扣住花容泠焰的手腕將其拉向自己,灼熱的目光彷彿恨不得將她熔化。
“你知道我是什麼意思。”軒轅熾烈咬牙切齒的說道,同時伸出另一隻手狠狠扣住花容泠焰的下巴不讓她有機會躲避自己的視線。
“烈…你弄疼我了!”花容泠焰仰起頭倒吸着冷氣,淚水溢滿眼眶卻倔強的不肯落下。
現在的烈好可怕,雙目圓瞪,彷彿要把她活吞了一般。他以前從來不會這樣,就算她再怎麼放肆他都不會兇她,更別說像現在這樣了。
“疼?你也會疼嗎?我以爲你只會爲了林邶風疼呢!”軒轅熾烈猛得將她推開,花容泠焰踉蹌的疾退幾步,最後一屁股跌坐在地上。而此時,眼淚再也沒忍住,汩汩的流了下來。
邶風曾說:傷心的時候,你可以選擇哭與不哭,但是選哭的話就必須有我在,不然誰幫你擦眼淚?可現在,就算她的眼淚把天地都淹沒了,他也不會再心疼。而烈,在他還是遲莫的時候就說過,任何時候他都不會逼她,可現如今…是連他都要逼她做選擇嗎?
“真的疼…”花容泠焰徑自呻吟着。疼,很疼,不僅是摔到的屁股,被捏過的下巴,還有心,本就傷痕累累脆弱不堪的心。
“我也疼!”軒轅熾烈咆哮一聲,忿忿的一拳擊在了旁邊的垂柳樹幹上。疼痛襲來,他卻得到了壓力釋放的快感,而一旁的花容泠焰早已驚得目瞪口呆。
“你在做什麼?”近乎凝固的空氣裡突然出現了一個聲音,循聲望去,便見木揚邶風正氣喘吁吁的站在荷塘堤壩另一端。
“我…”怨氣已釋放大半,軒轅熾烈也恢復了理智。無措的看着自己鮮血直溢的手背,再看了看跌坐在地上且一臉驚恐的花容泠焰,軒轅熾烈一時間根本不知道該如何答話。更何況,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爲什麼會突然失控。
“王下旨召見我們,你先去,我隨後就來。”木揚邶風也不等他的解釋,急忙奔向花容泠焰。她肯定被嚇壞了,零亂的淚痕掛在蒼白的臉上,像一隻無形的刺紮在他的心裡,疼痛難耐。
見木揚邶風快速奔向自己,花容泠焰以爲他是要來扶她,所以主動的伸出了手,心裡也忍不住一陣感動。
一直以來都是如此,只要他一句話,便能逗得她破涕爲笑。而在這個完全不同的空間,人與物都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所以,即使他只是伸手拉她一把,都足以讓她感動的熱淚盈眶。
誰料,木揚邶風來到花容泠焰身邊後,竟傾身彎下腰,一手勾住她的雙腿,一手攬住她的腰,打橫着將她抱了起來。花容泠焰驚愕不已,但卻很快反應過來。美目輕闔,安靜的享受着這個久違的懷抱。烈,對不起,我知道你是想帶我回邛州,可是
我做不到。沒有他的世界,我一刻也呆不下去。即使是死,我也要死在有他的地方。
而這一刻,軒轅熾烈也徹底看清了這場錯綜複雜的感情。她對他所有的好,真的,真的,都與愛無關,因爲她的一顆心全部系在邶風身上。即使她依賴他,在意他,都只是因爲她要找到林邶風而已,僅此而已。而現在,即使他可能有生命危險,她也不願意陪他離開。
在她心裡,他的命,完全不及與邶風的相守。這個女人,真狠的心。可爲什麼,他不恨,反而是心疼?因爲她留下也做不到相守,只是徒添傷悲而已。
一路上,誰都沒有說話,軒轅熾烈目送他們消失在小路轉角,然後尋另一條路回王宮去了。她不走,他便不會離開半步。前世債今生還,即使死亡擺在面前,他也會堅定的守在她身邊。
“你……是要去和琉焱簽訂合約嗎?”掙扎良久,花容泠焰還是忍不住問出了口。她從來就不是心裡裝得下事的人,若是不問個清楚,她肯定會吃不下睡不着,甚至連呼吸都會噎着氣。
“男人的事,女人少管。”木揚邶風霸道的說道,根本不看她,步步小心的踏在小路上。她不重,甚至是抱在手上都感覺不到多少重量,只是這小路極少有人走,兩邊的雜草已經遮住了大半的路面。真不敢想象天應府竟有如此荒涼的地方,更想不通他們爲什麼一定要到這裡來談話,害得他一通好找。
“可是……”花容泠焰還想追問,卻在不遠處看到了一個人影,是莫姐姐?
“焰兒怎麼了?”遠遠便看着這一幕,莫雨憐的心備受煎熬。只是這一次,她沒有哭,反而是焦急的奔了過來,擔憂的詢問。
“莫姐姐,我沒事。”花容泠焰笑着寬慰道,隨即卻發現這話極爲不妥。邶風可是莫姐姐的未婚夫,雖然是過去式。可自己被邶風抱在懷裡,莫姐姐見了難免會難過。而且若說沒事還這樣,那莫姐姐不是該更傷心了?想到這裡,花容泠焰急忙改口道:“我剛崴了腳不能走路了,還好有木揚少爺在。”
把話說完,花容泠焰心虛的看了木揚邶風一眼,發現他也在盯着他,甚至隱隱的帶着些許怒氣。什麼叫崴了腳?什麼叫幸好有他在?她非要這麼清楚的撇開和他的關係嗎?是因爲怕這事傳到那個男人耳朵裡然後徹底不要她嗎?虛僞的女人。
心裡怨恨着,木揚邶風加快了步伐,很快便將花容泠焰送回了安棲小院,莫雨憐則一路同行。把花容泠焰交給豆豆之後,木揚邶風轉身便走,而莫雨憐也匆匆告辭緊隨其後。
原來,他在生氣,是因爲怕莫姐姐誤會進而影響他們的感情,所以才這麼急着離開的嗎?看莫姐姐那麼緊張的跟上去,肯定是問問清楚…不對,莫姐姐那麼疼她,肯定是勸邶風不要生氣。
“看我都做了什麼?”花容泠焰無奈的嘆氣。她現在是真成了第三者了,對莫雨憐深感愧疚,同時卻又無法擺脫對木揚邶風的依戀。畢竟在另一個世界,她是真正的愛
過。
晚膳時分,花容泠焰先去了東院找花容泠煊。本想問問和琉焱簽訂和約的事,結果很不巧的撲了個空。東院護園小廝說,大少爺已經兩天沒回來了,連住都是住在大皇子府的,應是在忙要事。
飯桌上,一向都愛親力親爲張羅大家吃飯的葉琳琅今天突然安靜了,坐在位子上有一口沒一口的扒拉着飯。而每天再累都要和女兒閒聊幾句的花容博今天也一直沉默着,丫鬟上菜時更加小心翼翼,整頓飯吃得無比沉悶。
飯後,花容博按慣例去花園裡散步。而此時,他正揹着手站在泊岸亭裡,迎着從地平線鋪灑而來的溫暖暮光,身影愈加落寞悲涼。
“爹!”花容泠焰讓豆豆在不遠處等候,自己一個人走了過去。人性使然,相處久了自會有感情,更何況他們夫婦二人還視她如寶,呵護有加。所以她當見花容博如此愁容,心裡也忍不住一陣心疼。
“焰兒?你怎麼來了?”花容博吃驚不小,以往飯後她都會領翎兒去安棲小院的茶園玩會兒,可自翎兒被大皇子接去“培養”後,她吃完飯便早早的回房去了,怎麼今天會來這裡?
“爹,你有煩心事嗎?”花容泠焰問道,直覺認爲花容博的煩惱和她想知道的事同爲一樁。
“沒事兒,你別多想,好好照顧自己就是。”花容博故作輕鬆的笑笑,不想讓她擔心,卻沒察覺自己的笑容有多麼生硬。
“是因爲琉焱議和一事嗎?”反正花容博都知道她與邶風的事了,所以她也就沒打算拐彎抹角。
花容博稍微一愣,隨即無奈的點頭。先不說焰兒怎麼會知道,但他確是在煩這事。
琉焱求和,本是好事,可不知爲何,對方卻執意要九皇子和大將軍的木揚少爺去簽訂和約。
若琉焱是誠信之邦還好說,可十年前大皇子所歷之險他還記憶深刻,九皇子和木揚少爺此去,肯定凶多吉少。
因此,朝堂上下都對此表示憤慨,並且全體諫言主上拒絕琉焱的無理要求。怎奈琉焱態度堅決,主上爲了西邊百姓的安全,不得已只能答應。
拿皇子和重臣之子的安危去賭,此事本就荒唐,可惜主上一意孤行,全不顧羣臣的抗議。而朝臣皆以他爲首,可他也無計可施,所以纔會如此愁悶。
心中煩悶不堪,而且焰兒已知道了這件事,所以花容博也沒有隱瞞,將事情原委都道了出來。而對人傾訴了過後,他心裡也暢快了不少。
“連你都沒辦法嗎?”花容泠焰不可置信的問。當初孃親不是說花容家族有皇帝的偏寵嗎?可怎麼現在卻不能扭轉局面了?
花容博無奈的點頭,花容泠焰的最後一絲希望也因此破滅。那邶風和烈,不就是死定了嗎?
這就是王權,專制而決絕,沒有絲毫商量的餘地,再大的家族也不可抗拒。
真的轉還的餘地嗎?花容泠焰想着,心裡已有了一個瘋狂的想法。既然無法回到原點,那大家就一起淪陷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