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二(樹靈篇)

我和綠心是生活在黑森林的樹靈,綠心是我妹妹。

與黑森林接壤的地方,是一片荒涼,那裡是神川,火神的地盤。幾百年裡,我也曾站在樹端遠眺神川,卻從未涉足。聽老樹翁說,神界的一切都具有強大的毀滅力,稍稍染指都能讓我們魂飛魄散。

對此,我是深信不疑的——直到她出現。

猶記得那是一個大晴天,天空純粹得像是要滴出水來。我正在休息,隱約聽見有陌生的鳥鳴聲從遠方傳來,漸行漸近,最後,一隻金色的鳥兒從頭頂掠過,復又旋身幻作一少女模樣落在了我身上。

那是我第一次見到金色的鳥兒,渾身縈繞着紅色的熱烈光暈,那麼耀眼那麼奪目,高貴璀璨如王者一般。幻作人形的她着一身紅色輕紗裙,鮮豔絢爛。高坐枝頭,她如純真孩童那樣晃動着雙腿,臉上寫滿了驚奇,不覺間我已看得癡了。

如果,她沒有摘我的葉的話,估計我就跟她錯過了。可是宿命自有安排,她摘了我的葉,痛感讓我條件反射的幻化出人形。只見她還沒有反應過來就從高空直直落下,一臉驚惶讓人不得不心生憐惜。快步上前接住下落的她,好半天她都還驚魂未定。

我竟有了愧疚之意。

她看着我,眼睛如天上星辰那般閃亮。突然,她朝我笑了,手裡揚着從我身上摘下的葉子。

“這是你的嗎?”她問,清亮的眸子如初生嬰兒一般澄澈。我愣住了,沒有說話,她便繼續說道:“真好看,你的心!”她說着,如獲至寶般將那片翠綠捧在手心,又時不時的將其對着陽光打量上面的紋路。

後來,綠心來了,三個人很自然的成了朋友,一日不見便心心念唸的那種。

焰兒出現在我世界裡的第一天,老樹翁就曾告誡我:她來自神川,身爲黑森林的靈物不該與神川的人來往,否則會受到神的懲罰。我不知道這所謂的懲罰是什麼,直到那天,焰兒

被她所謂的“哥哥”帶走,我就已經料到懲罰開始了。

失去她,就是對我最大的懲罰。也不知從什麼時候起,她竟成了我生命裡一個不可或缺的存在。

我不明白爲什麼明明相鄰,神川和黑森林卻是不能往來的兩個世界。不光我不明白,焰兒也不明白。可是有時候,明白與否根本就不重要,重要的是規矩就是規矩,逾了界限便要受罰。而命運給我的懲罰,想必就是毀靈根入世爲人吧!

萬尺崖上,焰兒說,我在她心裡……傻瓜,她可知道,她早就在我心裡紮了根?

落入冥虛幻境後的我想着,我一定可以記住她的。然而,再堅定的信念也抵不過六道輪迴的威力——我忘記了她,開始了生與死的輪迴。我已經不記得自己經歷了多少世了,心底卻始終銘刻着一份感情。也不知道她是從什麼時候出現的,但一出現,就凝聚了我所有的注意力。即便隔世,也能隱約從對方身上察覺出那份莫名的熟悉。

我想,這就是天意吧,上天註定了我和焰兒的宿世情緣。可是,這情,這緣,想要修成正果卻是無比艱難。

新婚大喜日,高朋滿座,賓客滿席。當朝丞相與大將軍府的聯姻,可謂是轟動了整個軒轅國。然而,就是這一天,她像只絕望的小獸出現在我的視野裡,渾身攜帶的哀傷如一隻無形的利爪扼住了我的喉嚨,讓我也莫名的染上了她的難過。可是,我終究是記不得她了。一句“認錯人了”,成了我給她的最蒼白的解釋。

後來,華麗高貴的殿堂上,坐着天子;堂下,站的是成羣的王公貴族文武羣臣。公爵府與皇家聯姻,更加轟動更加壯麗。她穿着鮮紅的嫁衣,絕色容顏被罩在了同樣鮮豔的喜帕裡。那一日,她將嫁與九皇子爲妻,走進我無法企及的境地。

我想,我是該離開的,哪怕我明知道嫁給九皇子後她會安然一生,哪怕我也料到她也許還會在夜深人靜時出現在我的夢

裡——可是,我還是應該離開的。

然而萬萬沒有想到,她竟會扔下衆人追我而去。雪地裡,她那一身鮮紅嫁衣如流淌的血液一般,那麼炙熱瘋狂。嫁衣下的她,兩腮酡紅似桃花,淚眼連連着實委屈。

爲了我,她確是受盡了委屈。所以,爲了償還欠她的委屈,我決定帶她離開,哪怕會從此過上東躲西藏的逃亡生活。我以爲,這就是結束,可事情發展遠遠超乎了我的意料。但是,我們始終在一起,哪怕是從軒轅國追到神川,我們也要在一起。

也是到了神川,我才知道我們以前還經歷了那麼多的事情。怪不得,我的真情非她不可,原來是沉澱了那麼多,以至於我們都無法放棄,也捨不得放棄。

可是,火焱說,是我給她帶去了那麼多的痛苦和磨難,這話是在理的。雖然綠心多次提醒我,不能再打退堂鼓,但是我卻不願意再看到她受苦了。所以,在湖心世界,我已經做好了永世不見她的打算,可是這一次,上天破天荒的給了我們機會。

帶着她走過奈何橋,我們將再次入世。話別時,青兒突然哭了,我知道,這次是真的結束了。再開始的故事裡,只會有我們兩個人。

再見到我的她,是在炎谷縣城。來到世間半月,我無時不在尋找她。一路往南策馬千餘里,我總算憑藉着心底那一縷微弱的感應找到了她。在千鈞一髮之際把她從不軌人手中救下後,我竟有些忐忑。我怕,怕她不認得我,怕她會怕我,怕……我們的緣分也隨以前的恩怨斷了。

她果然不認得我了,可是,我卻在她眼睛裡看到了依戀。還是那雙明眸,如星子般閃爍着。雖未開口,可那神情分明在說着:你總算來了!

對,我來了,這一次,我再也不會放開你的手了。今後的日子,每一天都將有我在側。哪怕有一日先去了,我也會在忘川河畔等着,以十里血紅的彼岸花迎你,給你生生世世的溫柔!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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