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下旬,寧城的氣溫猛升,太陽像一個巨大的火球熾烤着大地,道旁的楊柳枝無精打采地耷拉着,奔馳而過的車輛掀起一股股熱浪撲面而來。
艾思語漫無目的地走在寧城繁華的街道上,思緒飛揚,她似乎感覺不到太陽的毒辣。
宋怡潔的電話一直打不通,連她住的公寓也空無一人,艾思語本想找她替自己去探望一下季羽墨的,離開國內這麼久,也不知道他最近的情況怎麼樣了,她很擔心,卻沒有勇氣親自去找他。
現在她的探望,對他無疑是種雪上加霜,不僅毫無意義,更像是一種可笑的諷刺。
渾渾噩噩地,不知道走了多久,最後她駐足在一家花店的門外,目光空洞地盯着一大簇碧綠茵茵的艾草葉發了好半天呆,就那麼緊咬雙脣、神情憂傷地站着,誰也猜不透她此刻心裡想着什麼。
花店入口掛着的那串風鈴響起了清脆悅耳的聲音,一位抱着一大束紫色蝴蝶蘭的顧客從裡面走出來。
“艾小姐?”
聽到有人十分驚奇的語氣,艾思語側過頭,看到了那位從花店出來的顧客,她微微一愣,因爲對方正是費逸寒別墅裡的傭人--秦嫂。
“原來真的是你,我還以爲認錯人了。”秦嫂走上前來說。
“是我。”艾思語微笑着點點頭,看到秦嫂手裡的蝴蝶蘭,她問:“秦嫂買這麼一大束花是要送人嗎?”
“嗯,是先生吩咐我給聞景夫人送去的。”秦嫂輕點頭說。
“景姨……我已經好久沒有見到她了,她還好嗎?”艾思語問。
“嗯?”秦嫂詫異出聲,“艾小姐難道不知道,聞景夫人她……已經過世了?”
“過世?”艾思語攸地瞪大雙眸,她覺得自己一定是聽錯了,於是趕緊追問:“秦嫂你剛剛說景姨她怎麼了?”
“前不久離山教堂發生意外爆炸,夫人不幸在事故中……過世了。”秦嫂的聲音有些哽噎,雖然和聞景相處的時間不長,但是這位和善閒靜的夫人,她是打心眼兒裡喜歡的,對於她的突然辭世更是無比惋惜。
“景姨她死了?怎麼會這樣?!”艾思語後退兩步,巨大的震驚讓她依然不肯相信自己剛剛聽到的事實。
“是真的,夫人就葬在離山教堂後園那塊墓地,艾小姐,夫人生前最喜歡你了,你要去看看她嗎?”秦嫂問。
六月的天氣就像娃娃的臉,說變就變。剛剛還是豔陽高照,轉眼就暮藹沉沉。
昔日氣勢恢宏的離山教堂已不復存在,剩下的只是一片殘瓦斷垣。這蕭瑟的畫面、破敗的景象,讓人從心底涌起一陣莫名的憂傷。
站在那座雙人墓碑前,艾思語無聲地流着眼淚。
“唉……真是造化弄人,好不容易,聞景夫人才和先生的關係變好了些,結果……”秦嫂嘆了一口氣,彎下腰將墓碑前那束已經凋謝的蝴蝶蘭拿開,重新換上手裡那束新的。
“先生讓我每隔三天就來給夫人打掃一次墓碑,還要替夫人換上她生前最喜歡的蝴蝶蘭。”秦嫂一邊用隨身攜帶的白色毛巾細緻地擦拭墓碑,一邊說道,“先生這個人看起來性格冷淡,其實看得出來他心裡是很在乎夫人的。不然夫人過世後,他不會把自己關在房間裡整整一個星期,誰都不見。我在費氏別墅工作了這麼多年,還從來沒有看到過這樣的先生,可想而知他當時的心裡承受了多麼大的傷痛!”
那個人,他也會痛苦嗎?
聽着秦嫂的話,艾思語的腦海中不自覺地浮現出那張玄寒冷峻的臉來,她無法想象這張冰冷的臉上帶着悲傷痛苦的表情,可是她的心卻像被什麼刺了一下,隱隱作痛。
陰沉的天空開始下雨,零亂的雨點稀疏的滴落,感覺有種淡淡的藍殤。
開始失控般的拼湊着已經消逝的記憶。
雨還在下,很密,很亂,就像人的心思一樣難以琢磨。心情也跟着壓抑,很想哭,不知道是不是雨天總會讓人難以釋懷的……失落。
她不禁有些動容,他對她突然的殘酷,會不會也有值得原諒的理由?!
多情的六月,讓人無可奈何;多變的六月,讓人措手不及。
這個夏天,一切似乎都脫離了軌道,變得難以掌控。
費逸寒站在辦公室的玻璃窗前,面無表情地盯着外面紛飛的細雨。
“夜叉,艾小姐目前的身體情況已經穩定,這是今天拍下來的,您要看嗎?”十三將一張光碟遞過來問。
“嗯,放下吧。”費逸寒沒有轉身,只是淡淡應了一聲。
“好的,那我先出去了。”十三走出辦公室,並輕輕帶上了門。
費逸寒緩緩轉過身來,回到老闆椅上,拿起十三放在桌子上的光碟,打開電腦的光驅,放了進去。
畫面中出現了艾思語那張嬌小而蒼白的臉,她一個人頂着驕陽漫無目的地走在大街之上,以及後來停駐在花店門前發呆、在離山教堂的墓碑前傷心哭泣等等畫面全都一一出現。
費逸寒抿着薄脣,緊緊地盯着電腦屏幕,那雙深不見底的黑眸裡映出的全是那張過於蒼白臉。
是的,爲了確認她的情況,他一直讓十三暗中觀察她的一切。
現在的她,雖然蒼白依舊,但是,卻不會轉瞬即逝。
直到此刻,他才知道,爲了她的存在,他竟然可以毅然退讓這麼多!
六月猶如他人生的一個“隔離區”,走不出她帶來的迷茫與牽絆......
像是迷失方向的大雁-飛不出被濃霧籠罩的峽谷,曾經他說,絕不會被任何東西束縛,可是她卻註定成爲了他人生最大的糾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