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心中一動,他想些什麼,這丫頭怎麼會知道?難道是巧合?還是有人特意訓練了她們,來討好自己,有什麼目的?這裡是江南,反清意識最強的地方,臺灣的鄭經至今還與這裡保持着聯繫?這丫頭跟他們有沒有什麼聯繫?當皇帝的就是多疑,只一瞬間,腦子裡就閃過這麼多事,真是難爲他了。
心中動疑,面上卻絲毫不顯,只是哈哈一笑,“這丫頭說得到好,只是朕想得到是簡單,靈樞卻是猜對了。”他挪動身子,背對着衆人,眼睛賊溜溜的在毓秀某個高聳的地方轉了一圈,笑吟吟的說:“‘橫看成嶺側成峰,遠近高低各不同。’這句雖說的是廬山,放在這裡卻也合適。”
毓秀拍掌而笑,只當沒瞅見某人的暗意,“表哥,我的丫頭猜對了,你可有賞?”
靈樞臉一紅,哪裡想到自己居然蒙對了,“奴婢們原是替娘娘猜的,皇上有賞,給娘娘就好。”
“傻丫頭,你家娘娘壓箱子的好東西多着呢,哪裡看得上朕的東西。到是你,再有一年也該出嫁了,到時朕賞你十六臺的嫁妝,讓你風光出嫁,也不枉你忠心耿耿的伺候了你主子一場。”康熙很大方,這是她表妹的丫頭,面子一定要給的。
靈樞這時臉更紅了,屈膝行禮,蚊子哼哼似的說:“奴婢謝皇上賞賜。”
素問推了推靈樞,故意逗她:“大點聲,規矩都忘了,這蚊子哼哼似的,主子能聽到?”
毓秀也對素問說:“你別看着眼饞,等你出嫁的時候,本宮也賞你全套的嫁妝,保準不比靈樞的差。”
一句話說得素問臉也紅了,頭一低,老實的站在靈樞身邊不動了。
逗完了兩個丫頭,毓秀轉身面對被晾在一邊很久的素白,這姑娘到底是年紀小些,模樣又生得好、學問也好,平日在一起受訓的姐妹堆裡也是拔尖兒的,不免有些驕傲。今日先是猜錯了康熙的想法,又被晾了半天,臉上雖還帶着笑,眼中卻已生了幽怨。
“要我說素白想的,可比表哥你好多了。雖然沒猜對,表哥小氣不肯賞,我來破費好了。”說着,扭頭對素問道:“咱們帶來的宮內新做的精巧宮花,取十二枝賞給素白。”
素白屈膝,“奴婢謝娘娘。”宮花對嫁妝,這價值差得不是一星半點,這姑娘心裡更不好受,還不如不賞呢。
一旁跟素白同時分來伺候毓秀的其餘幾個丫頭,有那沉不住氣的,眼中笑意就帶了出來。素白銀牙緊咬,退回了她們中間。這次若是不被皇上看中,指不定李大人會把自己送給那個官員。爲了以後的前程,還是要拼上一拼。
夫妻兩人在靈隱寺內用過素齋之後,再度蹬車出發,往虎跑寺而去。回去的路上,車簾放了下來。毓秀舒服的窩在康熙懷裡,把玩着他的手指,有一搭沒一搭的聊閒。
“表哥,素白那丫頭不會是猜對了吧?”佟姑娘很有把握的問。
康熙眯着眼,半靠着車壁,懶洋洋的問:“你既猜到了,怎麼不早說。”他本來還想着給靈隱寺賜個名的,被素白這麼一攪,直接走人了,名也沒改上。
“早說”毓秀冷哼了一聲,“早說,哪裡能顯出您愛臣的能耐呢。”在家裡養一羣漂亮的女孩子,李煦想做什麼?別跟她說,是爲了更好的蒐集情報,好給康熙打小報告,這話鬼都不信。
“從小李煦就愛弄這些小巧的心思,大了越發厲害了。”就衝着李煦把好幾個漂亮的丫頭送到她身邊伺候,毓秀就能拍死他好幾次。敢拿姑奶奶當跳板,不想活了吧
康熙撲哧一笑,低頭用高挺的鼻子蹭了蹭她的,低聲說:“他只管弄他的心思,只要咱們不吃虧就行了。更何況,朝中大臣,原就該多種多樣的好,都是忠臣良將,皇帝可是當不下去的。”
“不過,這次他做得太過份,該收拾一下才好。”敢把主意打到他表妹身上,某表哥表示非常不可原諒。
毓秀理了理鬢髮,溫柔的請求:“表哥,可不可以讓我自己出氣。”
“好。”他家表妹的小腦袋瓜裡,總是會出些亂七八糟的念頭,真要用在人身上,還真是讓人心肝脾胃腎都疼。
這夫妻兩個話題中的中心人物李煦,在康熙點頭的那一瞬間,感覺後背發涼,心裡涌起一種不大好的預感。
車子經過改進,走得非常穩,剛剛吃了東西,血液都往胃那裡流,以至於毓秀靠在康熙身上,昏昏欲睡。康熙見了,調整了一下她的姿勢,讓她靠得更舒服些,同時挑起窗簾,對着外面打了個手勢,馬車速度慢了下來,越見平穩。
毓秀迷迷糊糊的睡了一覺,被康熙搖醒之後,揉着眼睛,滿臉嬌憨的問:“表哥,這是哪裡?”
康熙極喜歡她剛剛睜眼這段時間,那幅天然呆的樣子,低頭在小臉上狼吻了好幾口,才動手幫她整理衣服,“快到虎跑寺了,精神一下,免得下車着涼。”其時,他想說,秀兒這幅呆頭呆腦的可愛樣子只能給朕一個人看,其他人想都別想。
虎跑泉,位居西湖諸泉之冠,與龍井泉並稱爲天下第三泉。
康熙跟毓秀兩人坐於主池邊,自在閒談,“秀兒,知道虎跑泉的由來麼?”
“不就是高僧寰中看中了這裡山青林秀,想要住下來,結果這附近沒有水,他打算搬家。結果走之前,睡覺的時候作了一個夢,說是:‘南嶽有一童子泉,當遣二虎將其搬到這裡來。’第二天,果然看到兩隻老虎刨地做池,泉水涌出,所以叫虎跑泉,我說沒錯吧。”毓秀隨口答道,她正在看碧青徹茶,玉指纖纖,動作優雅,美麗以極。
果然江南多美女,光李煦一個人就弄了這麼些漂亮的丫頭,還人人都有一手擅長的本事,素白的博文廣記,碧青的一手好茶藝、豔紅善歌、墨染習畫,黛藍長於棋道,還有桅黃的櫥藝、珊瑚的字、胭脂的按摩,真心不容易,這得花多少銀子和心血才能做到啊。
這些姑娘個個聰明靈秀,若是康熙一個都沒選上,她們的下場可想而足。或許她可以想法子都帶走,然後放她們去女子學堂當個女先生去,也比被李煦隨意送人強。呵呵,她把這些姑娘都帶走,一個都不給他留,李煦還不得心疼死。
心裡想着事,連虎跑泉的美景也沒牽動毓秀多少心思,回了杭州織造府,她便開始留心看這些丫頭,靈識也佈滿了整個府邸,只爲了看好,哪個可以帶走用上,哪些是帶走之後,就可以直接嫁了的。還有哪些本性不好,該另做打算的。
康熙在杭州又呆了五日,足夠毓秀把這些小姑娘們的情況摸了個大概。她心裡有數了,在夜裡跟康熙商量:“表哥,我看李煦府裡的這些丫頭們都不錯,我很喜歡,可以都帶回去嗎?”
康熙先頭一愣,隨即反應過來,他捏了捏毓秀的鼻子,呵呵笑道:“不過是些丫頭罷了,你想要,李煦還能不給。”
“嗯。”毓秀笑眯眯的,他當然不敢不給,只不過會心疼死到是真的。
鑾駕起程的頭一天,毓秀對着李煦的媳婦吳氏笑眯眯的說:“吳夫人,你家的丫頭着實可愛,才伺候了本宮沒幾日,就讓我捨不得了。”
吳氏只當是康熙喜歡上了哪個丫頭,自己不好開口,才讓皇后來要人。她在心裡腹誹,都說皇上、皇后伉儷情深,現在看來也不見得。旗下貴女不得寵,那是她們長得入不了皇上的眼。男人麼,大多數還是喜歡江南水般溫柔的女子的。
吳氏殷勤的笑道:“皇后看中了那個丫頭,只管帶走就是了。”
毓秀扭頭叫:“素問,把我昨兒寫的名單給吳夫人。”
吳氏一頭霧水,皇上要幾個丫頭罷了,還弄什麼名單啊?她恭敬的接過素問手中的名單一看,當時就傻眼了,那上面足足列了二十來個人,幾乎把她丈夫調|教好的丫頭,都要走了,一個沒剩。“娘娘,這……”宮中沒有這麼缺人吧?您也沒有這麼賢惠,一下子給皇上弄這麼些小老婆。看樣子,也不像是皇上開口要人的,吳氏糾結了。
毓秀寬着茶葉,臉上的笑容淡了下來,“怎麼,捨不得?還是這裡面有李煦的愛寵?”這話問得戳心啊,大家都知道,李煦弄這些姑娘是要做什麼的,這裡面要是有他染指過的,被康熙看上,要帶回宮怎麼辦?他這是想當呂不韋
吳氏面色一白,連忙搖頭,“沒有,沒有,外子向來爲人正派,從來都沒有這些花花心思。這些姑娘,也都是遇到災年,看着可憐,纔買了下來的。”這話說的,她自己都不信,輕輕的嚥了口吐沫,小心的說:“她們能讓娘娘看上,是天大的福份,跟着娘娘一準錯不了,咱們當初收留這些姑娘的心思也就盡到了。”
“既如此,你們兩口子就再大方一回,把這些姑娘親人的身鍥也一併給本宮吧。”毓秀說得輕鬆,吳氏卻如晴天霹靂,愣愣的半天都出不了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