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毓秀有孕,往日裡點的薰香此時也都棄之不用,每日裡只多擺些新鮮的果子,讓室內充滿了香甜的果香。還有幾日便要過年了,康熙已經封了印,每日除了處置一些必要的事務之外,便是在坤寧宮陪着毓秀。遇到外命婦進宮請安的時候,他就窩到坤寧宮的書房裡去寫福字,等毓秀這邊忙完纔過去,充分表現了一個丈夫對於愛妻的體貼溫存。
覺羅氏帶着兩個兒媳婦自佟太后的慈仁宮裡告辭出來,一進坤寧宮的西暖閣,就見康熙正舉着小碗,哄毓秀吃水果。毓秀捂着小嘴,連連搖頭,軟聲央求:“表哥,我實在是吃不下了,這個蘋果過一會兒再用行嗎?”
康熙堅定的搖頭,他可是查了書,知道孕婦吃水果對孩子和自己都好,便每天都追着毓秀多吃。前幾年從太虛那裡得到了蘋果樹,經過幾年的分株、推廣,第一批果子今年正好貢上。他嘗過,很甜很脆、汁水也足,反正是很好吃了。“你早上就撒嬌,一碗燕窩粥都沒吃完,現下該餓了。秀兒乖,表哥餵你。”
佟家婆媳三人,冷不防碰到這幅冬日哄妻圖,都愣住了,隨即心中便是一喜。毓秀聽到動靜扭頭一見,如遇大赦,連忙拉了康熙的手,“表哥,瑪姆和伯孃、額娘來了。”又高興的招呼,“瑪姆、大娘、額娘快別多禮,這邊坐。”
康熙放下手中的小碗,笑着說:“瑪姆來得正好,幫我說說秀兒這丫頭,懷着孩子呢,還就吃那麼一點貓食怎麼行啊”
婆媳三人行過禮,在屋裡坐了下來,覺羅氏看了看毓秀的臉色,舒了一口氣說:“看着娘娘的臉色還好。”
可不是,佟姑娘臉色紅潤,皮膚光潔,除了臉有點圓之外,半點孕婦的不適都沒有。由此可見,康熙把他媳婦照顧得有多好,不只物質營養豐富,精神食糧更豐富。
赫舍里氏到是滿懷歉意,她可是知道她閨女吃飯有多愁人,“娘娘,你現在是一人吃兩人補,能多用些還是多用些的。”說話的同時,還給毓秀使眼色,一幅你都要當娘了,怎麼還任性呢。
毓秀眨了眨眼睛,就當沒看到她孃的暗示。宮中的食物是好,可是也沒有空間裡的東西好啊,爲了自己也爲了肚子裡的這個,當然要選好的東西吃。她又不是飯桶,在空間裡吃了六分飽之後出來,怎麼可能再塞進去那些東西。
康熙跟覺羅氏婆媳三人說了會話,便起身道:“朕還有事兒,瑪姆和舅母陪秀兒說話吧。”
“對了,二舅母回去跟二舅說一聲,德克新還是浮燥了些,別急着升官,讓他多歷練些與將來有好處。”年底下,正是官員考覈換崗的時候。德克新早就看中的吏部的一個位置,打算讓自家老爹給活動一下,明年就能連升官再換崗,順便還能提薪。他能看中的崗位自然都是好的,好幾個人都在瞄着,佟國維研究了一下,也不是不可行,就應了下來。正好,考覈的關鍵時期,他閨女懷孕了,這下德克新的崗位問題,肯定能解決。就他所知,準備跟自家兒子爭上一爭的人,在知道皇后有孕的消息之後,主動的撤退了。
本來以爲十拿九穩的事,最後沒辦成。佟國維和德克新兩人萬分糾結,就沒開明白到底是那個環節出問題了,讓到手的鴨子飛了。佟國維回家也跟赫舍里氏提過,還頻頻發誓,必要找到那個暗中下黑手的人,定要讓他好看。康熙這一說,赫舍里氏就明白了,擋了庶子升遷之路的正是面前這位最大的BOSS,她家相公可以消停了。
不過康熙這是什麼意思?一方面對着她閨女愛得跟眼珠子似的,一方面又壓她的兄弟不讓出頭?赫舍里氏心裡犯了嘀咕,直想着是不是前幾天宮裡發生的那事兒,還是在康熙心裡留下陰影了,只是因爲毓秀懷孕了,才壓了下來,只在心裡記了一筆。顯然,不只是赫舍里氏心裡嘀咕,覺羅氏和瓜爾佳氏也是這麼想的。
等康熙出去好一會兒之後,覺羅氏別有深意的開口問:“娘娘,可是德克新那裡做得不好,讓皇上不高興了?”德克新升遷之路被阻的事兒,佟家人都知道,佟國綱甚至還跟他弟弟組織全家男丁開了個會,專門研究了一下,是誰在背後下黑手的。
毓秀自是一眼就看出她們的擔心,隨意笑笑,“瑪姆、額娘別擔心,是我讓皇上壓壓二哥的。”
“爲什麼?”覺羅氏很奇怪,佟家男人官當得越大,對毓秀來說,後位不是坐得越穩麼?她不提給自家兄弟升官就罷了,還人爲的設拌子,這可就太過了。
“二哥連自家後院那點事兒都擺不平,被個丫頭耍得亂亂轉,給二嫂臉色看不說,還事事都聽他那個姨娘擺佈。若是李姨娘是個明白人,我也就不說什麼了,偏偏是個除了爭寵聚財,百事無知的婦人。二哥這般心中半點成算都沒有,耳根子又軟,卻又性好漁色,偏聽偏信的人,若是處於高位,早晚會給佟家若下大禍。與其讓他將來惹下無法收拾的麻煩,把自己摺進去不算,還要連累家族,不如就讓他當個小官,在佟家的庇護下,安安穩穩一輩子算了。”反正陰人也要有個能光明正大的理由。佟姑娘的口才是經過康熙皇帝認證的,強辭奪理的能力也是大師級的,把她奶奶和她娘都給忽悠住了。
覺羅氏嘆了口氣,“德克新那小子確時不大穩妥,娘娘這麼做也是爲了佟家着想。老2媳婦,你回去跟老2說,有時間多管管那小子,讓他少跟那些沒見識的姨娘們摻合。還有,把家裡那些個狐猸子的丫頭都趁早打發了,省得把好好的爺們都勾引壞了。”果然,最後的黑鍋還是扣到了女子頭上,毓秀暗暗的嘆了口氣,這個社會對於女子還是如此苛刻。這種壓迫不光來自於男人,也來自與女人自已。豈不知,有的時候,女人罵女人、女人害女人才是最厲害的。
都說女子何苦爲難女子,這句話說得容易,做起來卻這麼的難。這個社會男女不平等到極致,女人爲難不了男人,只能在同是弱者的女人身上找場子,以發泄自己的不滿。就算身份再高又如何,在這個社會,女子的幸福終究是寄託於男人身上的。頭一次,毓秀深深的希望,自己肚子裡的孩子,是個男孩。不爲重男輕女、不爲穩固自己的地位,只爲了不讓自己的孩子,嚐到身爲女子的苦處。
在毓秀出神的當兒,赫舍里氏已裡跟婆婆交流完了,終於有機會問問女兒,前幾天發生的陷害事件,可在康熙心裡留下什麼陰影沒。
提到前兩天的事兒,毓秀嗤笑出聲:“額娘不必擔心,表哥自是信我。”
赫舍里氏微微蹙眉,“這種事情,誰都不可能說得一清二楚,娘娘怎麼能肯定皇上心中沒有別的想法?”
毓秀暗暗的翻了個白眼,直說她娘果然關心則亂,這麼明顯的漏洞都沒看出來。她隨意挑了個蘋果塞進嘴裡,細細咀嚼嚥了下去之後才說:“額娘,最開始得到消息的時候,我還是擔了會心,一進慈寧宮,看到一大堆東西擺在哪,又涉及到了除我以外的所有妃嬪,當時就放心了,表哥就算是個傻的也知道有問題。”
“每個妃嬪宮中都搜出了東西,還涵蓋了方方面面,這得多少人手才能做下,又涉及到了多少相關人員,豈是我一個人或是咱們一家能辦到的?說句大實話,能做成這種事,還不讓皇上知道的,滿大清數數就沒有。連太皇太后這種在宮中經營了多年的人,尚不能做到,何況於我。再者,我身邊所使的人,除了素問她們四個丫頭,其餘的都是皇上的人。他們再加上這宮裡和內務府其他的人,首先忠於的是皇上,那會聽我這個光有聖寵,沒有兒子的皇后的害人主意。怕是我這頭剛有了想法,那邊就有人告到了皇上面前。”說到這裡,毓秀撇了撇嘴,覺得有些腰痠,把身子往後靠了靠,纔再接再厲的平復她孃的擔憂,“瑪姆、額娘不是我看不起咱們家,能無聲無息的做下這種事兒的,必定是傳承了幾代人的豪門旺族,如同晉時的世家那般才行。就咱們旗下的這些著姓之家,說句不好聽的,百年前家譜大約還沒有呢。就算赫舍里氏,不也是近十幾年內才起復的。當初多爾袞當權的時候,索尼可是被髮去守陵了,鰲拜也幾次都差點沒命。蘇克薩哈到是得重用,可是如今呢,他們家有幾個佔到緊要位置的,早不復當年榮光了。”
“她們想是覺得人多力量大,怕事兒小了,讓皇上壓下來,才聚到了一起。卻不知,人越多事越大,破綻便越大。害人麼,自是希望別人都不知道,怎麼會留下如此多的證據,給自己惹麻煩。她們若是有些耐心,只露出那麼一兩個人,一兩件東西,我還真不好辯駁,即便說不是我做的,額娘也說,這種事兒不可能查得一清二楚的,沒準皇上心裡還是會有些想法。如此一來,天長日久的,小事積累多了,自然就會變成大事兒。呵呵,她們真是蠢材,光想着一擊而中,卻不知自家漏洞百出,未傷到人卻把自己都折裡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