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歲那年冬季。
一日夜裡,天下大雪。天行正在練劍,陡然停止。
達叔見他停止練劍,過去便是語氣嚴肅地問他爲何不練,是不是想偷懶?
天行便直接問達叔,他所練的劍法叫什麼名字?其實這個問題他一開始就想知道。
言剛了,十幾個黑影在雪地中閃過。
達叔命令天行追上去,然後將他們全都殺掉。
天行聽後,冷汗一冒。
雪花冰冷,灑落他身,與他剎那所流的冷汗混爲一體,他感僵凍。
天行傻呆無語,達叔再三令他去。他見十幾個黑影於雪地裡已消失良久,便對達叔講,“他們遠去,我追不及。”
達叔仍要天行去追,說以他的輕功追上剛纔那羣人,簡直是易如反掌。
天行手持鏽劍,原地未動。他如今才知達叔是此等殘忍,此等令他畏懼。
達叔見他久站未動,道:“天行,想知道你練的是什麼劍法,剛纔過去的十幾個黑衣人可告訴你。”
天行躊躇很久,心想,只將他們打傷即可,沒必要殺了他們。他朝達叔看一眼,然後就地騰身追去。
很快,他追上那羣黑衣人。
只見他右腳尖輕點雪面一躍十丈,左腳掌於十丈高空中輕踏紛飛之雪花,一個翻身立於那些黑衣人之前。
十幾大漢見他乃小兒一個,也未在意,與開始一般,直向前衝。
正當這十幾大漢將近之時,天行將手中的鏽劍朝地一揮,雪花頓時揚起一丈高,他們盡皆倒地。
此刻,十幾個大漢不得不視面前這位小兒爲勁敵。
一番激戰,天行將他們重傷在地。
十幾大漢卻無傷他分毫。
天行見他們並不知道他所使的劍法,於是反身欲離。
霍然間,一大漢從他後方一刀襲去。
天行突感後有殺氣,立馬閃躲。因距離太近,未能事先防備,那大漢一刀刺中他左臂,他右手所握的鏽劍也脫手掉在地上。
天行首次受如此之重傷,在雪地上痛得直哭,所流之血將雪映紅。
此時,十幾個大漢皆已站起,他們個個面目猙獰,凶神惡煞,步步逼進,眼下天行將一命嗚呼。
十幾個大漢同舉刀劍,突然,一道刺眼寒光劃過。只見劍氣封喉,十幾個大漢頓時血濺幾丈之遠,他們都倒在天行面前的血泊,無一生還。
天行見身旁有柄鏽劍,一看,是達叔,他失聲痛哭。
達叔邊給天行止血邊道:“天行,我對你說過無數次,對敵之仁慈,乃對己之殘忍。心善非壞,心太善便成弱點,成了敵人攻擊你的致命點。”
天行哭泣着道:“達叔,我與他們無仇無怨,你爲何無緣無故令我取他們的性命?”
達叔將他手臂的傷口包好,走到一個大漢的屍旁,取下屍體上的包袱,將其打開。
天行兩眼一圓,他長這麼大還是頭一回見過這麼多的銀子,問:“達叔,他們做什麼的?劫匪嗎?”
達叔微笑的點點頭,“你如果將他們殺了,也是爲民除害,我只是藉此機會考驗你。”
天行天真的說道:“達叔,你先前對我有說,人之生命盡皆寶貴,不分貴賤,我無權殺他們。”
達叔笑了笑,道:“哎呀!天行長大啦!”
言畢,從包袱裡取銀一錠,放入懷中,微笑道:“此銀給你買藥,餘則買食補身。袱內之銀,捐之貧者,助之窮人。”
事後,天行才知道,達叔並非殘暴,是他誤會了。
達叔揹着天行行走在雪地上。
途中,天行問達叔,他所練是何劍法,方纔劫匪並沒有告訴他。
達叔側頭看一眼背後的天行,笑着道:“他們何知,天下間知此劍法者不出二人,待你練成之日定會知曉。”
天行又問:“達叔,此二者,何許人也?待我有時之時必往問之。”
達叔笑道:“傻孩子!”
天行見達叔不說,便拼命在他背上搖擺,“要說要說,達叔一定要說啊!”
“好好好!”達叔開懷大笑,“此一者,乃刀神,他現於東方之孤島上修練刀法。此二者乃我之佳友,他的彎刀銀槍獨絕天下,他叫無影。我已告訴你了,你切不許再調皮!”
天行笑着問:“達叔,以你現在的看法,你們三人,誰的武功厲害?”
達叔笑着道:“當然是他們厲害!”
天行又問:“他們二人,你知道誰的武功厲害嗎?”
達叔終於被天行問得無言以對,然後笑着道:“傻孩子,於世之上,那有厲害與不厲害,高與不高,一切的一切都要看一個人的修爲有多少。”
天行調皮的在達叔的背上搖擺着道:“達叔,你沒回答我的問題,他們究竟是誰厲害?”
達叔笑着對天行道:“傻孩子,爲何定要比個厲害?善哉,我便告訴你誰最厲害。”然後他將天行背正,笑着道:“於普天之下兮唯汝之嘴利。”說完,哈哈大笑。
天行聽到這話,馬上調皮的笑着道:“達叔,我有一點可以肯定,他們武功都在你之上。待我長大了,一定要用達叔的劍法將他們打敗,以證明你的劍法天下第一。”
達叔道:“傻孩子,天下第一甚重乎?已然虛名。”
天行道:“達叔,你說得不對,至少可以證明你比他們厲害。”
達叔笑着問:“有多利害?”
“嗯……”天行嗯了半天,無語言出,然後笑嘻嘻的將話一轉,“達叔,現在的天下不是太平了嗎?爲何有劫匪?我們爲何行乞至今?”
達叔笑着道:“那有真正的太平天下。”
天行接着又問達叔現在的君王是誰。
“帝君!”說完,達叔揹着他縱身而去,消失在雪地裡。
他們來到一間燒燬許久的寺廟落腳,這裡也是他們久住之地,這地方勉強可遮擋風雨。
達叔將他放下後,便於一旁升火。天行將路上久憋的話說出,問:“達叔,練武不爲爭奪天下第一,那是爲何?”
達叔停止升火,反過身,和藹着道:“天行,不同的人練武,有不同的目的。有人練武是爲求其最高境界,有人爲名利,有人爲替天行道或報仇或強身健體或修生養性,等等諸類之人皆有。”
天行本以爲向達叔問此多餘的問題會狠受指罵,但他沒有。他見達叔沒有說他的不是,又問:“我們練武爲何?”
達叔道:“對生命的延續,也可以說是強身健體與修生養性。”
天行躺在席上,觀臂上之傷,又看達叔正忙碌不住的身影,道:“達叔,練武練到何時纔算練好,才能不練?”
達叔走到天行身邊,坐於旁,用那雙長滿繭的手捏了下他小臉蛋,道:“傻孩子!武者,五載小成,十載大就。等你的劍法練熟之後仍要不停練習,否則,你學十載之功,都將因爲沒有溫習而荒廢。恰似你今晚所受之傷,待傷好之後,如果你不想曾幾何時受此傷,時之一長,你就會忘記的。”
天行聽後點頭,也沒有再問。
天行與達叔每日曚曨之時便去行乞。有時因練武過累,他不想起身,達叔都會將他催醒,勸他不可惰睡。
每到夜間,達叔教天行的劍法,無論是傾盆大雨之黑夜,或是大雪紛飛之時那寒風刺骨之寒夜,他教他劍法從未停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