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9.249結局篇之六
老爺子沒想到她一開口會是這句,閻律也沒想到,他有些驚訝的轉頭看着她,她美麗的容顏在窗戶透進來的光暈中,顯得有些發白。
他知道她不愛他,一直都知道。
最初的最初,他們相識的時候他不顧一切的追求她,她就已經將拒絕的話說的清清楚楚了峻。
後來她跟他大哥之間的種種恩怨發生,他能得到她,是他趁人之危。
那一年她眼底全是怨恨的來找他,說要報復,他提出了讓她做他的女人。
得到她的那一晚,他用力的抱着身下的她,差點抑制不住的哭出來。
此後在一起的這些年,她從未說過愛他,他也從未曾問過,許是因爲當年是那樣趁人之危的得到了她,他心虛的不敢問,也懦弱的不敢問。
怕聽到自己不願聽的答案,索性就這樣自欺欺人的矇騙着自己。
可是現在爲着她在老爺子面前這樣一句關切的話,他即便是爲了她死,也心甘情願此生無憾了鯽。
老爺子看着自己的兒子爲了人家這一句關心的話就恨不得爲人家粉身碎骨的樣兒,絕望的閉了閉眼。
他一直不懂,這個世界上怎麼會有這麼固執的人,怎麼會有這麼固執的愛。
對老爺子來說,他們那個年代的婚姻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日子不也照樣過得恩恩愛愛的,所以同樣的婚姻方式他也用在了自己的兩個兒子身上,卻沒想到最終換來的都是失敗。
大兒子的婚姻本來是穩穩的,隨着他被派去分公司之後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大兒子爲了眼前這個女人,瘋了似的要離婚。
後來他又得知,二兒子也爲了這個女人神魂顛倒。
可想而知,他對這個女人的成見有多深,他們好好一個家,就這樣被這個女人攪得天翻地覆。
所以後來,當大兒子的婚姻穩定下來,二兒子卻說要娶她進門的時候,他怎麼可能同意?
大兒子的安分是被他給武力鎮.壓下來的,他心裡並沒有真的忘記了這個女人,可想而知這個女人要是嫁了他二兒子,這個家將會怎樣的烏煙瘴氣?日子還用不用過了?
所以他強勢的拒絕了二兒子的結婚要求,於是便導致了二兒子跟他的關係徹底鬧僵,他也沒想到他這個兒子竟會這樣的執拗,竟這樣一蹉跎就到了現在。
有一句話說的好,做父母的,永遠都熬不過兒女。
他跟這個兒子熬了這麼多年,也熬不動了。
就那樣看了一眼自己的兒子,終究是應了那個女人的請求,
“你起來吧。”
看得出來,她對自己這個兒子還是有幾分愛意的。
閻律起身之後去拉桑榆的手,想要叫她也一起起來,她卻掙脫了他的手,
“你膝蓋不好去坐着吧,我沒事兒。”
閻律卻是復又跪了下去,看向自己的父親,
“您讓她也起來吧,不然我也陪她跪着。”
他怎麼會丟下她自己一個人在這兒跪着,而他在一旁坐着?
桑榆有些惱的瞪他,
“你這麼固執幹什麼?我跪是因爲我錯了,我對不起你們閻家,我跪在這裡謝罪是應該的。”
閻律卻是爭着,
“錯的又不是你一個人,如果非要爭論對錯,所有人都有錯。”
“夠了!”
是老爺子的吼聲打斷了兩人的爭執。
老爺子只覺得力不從心,
“你們倆都起來吧。”
他們鬧成這樣,他還能坐視不管繼續讓他們跪下去嗎?
殊不知桑榆卻是固執的不肯起來,依舊是挺直了脊背跪在那裡,桑榆是有她自己的打算的,她今天既然來了這裡,就是要拿出自己的誠意來的,就是要努力來爭取她跟閻律後半生的幸福的。
所以她不肯起。
而她不起,閻律當然也不肯起。
老爺子氣的要命,
“好,好,你們倆就這樣給我跪着吧。”
然後又衝桑榆吼,
“你這個女人,一女侍二夫,還是兄弟倆,知不知廉恥?”
老爺子不知道桑榆跟自家大兒子沒有發生關係,也不知道桑榆跟路子陌的父親還有了一個女兒,只以爲她跟了兄弟兩人,所以便這樣說着難聽的話。
老爺子的話讓桑榆的臉色白了白,不過老爺子當年找她的時候,說的話可比這句難聽的多了。
然而她咬了咬牙還是開了口,
“我愛閻律,如果早知道今日會是這樣的結局,當初我不會選擇閻放。”
她這樣一句表白的話讓閻律震驚當場,尚未來得及細細回味她這話,卻聽她又繼續開口,
“老爺子,這世上沒有後悔藥,時光也不可能重流,時至今日我犯下的錯我無話可說,我今天來,是想請您可憐一
下您的兒子——”
桑榆說到這裡忽然鼻尖酸澀的說不下去了,她想起剛剛他們進來的時候,老爺子興高采烈的在跟身後的管家說着自己的孫子又即將迎來一個孩子的事情。
可是他怎麼能不看看他的兒子,這半生已經過去,卻連子嗣都沒有,婚姻也沒有,稱得上是沒有一個屬於自己的家。
“桑榆”
跪在他身旁的閻律擡手握住了她的手,阻止了她繼續說下去。
是他自己握緊了她的手看向老爺子,他不願她這樣的低三下四,在他閻律的眼裡,她一點錯都沒有,至於他們之間,如果非說要錯,那也是他錯了,是他強求她。
所以這些懇求的低三下四的話,就由他來說好了。
“父親!”
“請您成全!”
是他懇求的話語在老爺子的耳邊響着,是他懇求的面容在老爺子眼前晃着。
還有身後的鄭伯,也在爲他們求着情,
“老爺,您就成全他們吧。”
閻正德就那樣緊緊抿着自己的脣,這個掌控了閻家幾十年的大家長,終究還是沒能熬過自己的兒子。
半響,他開口吩咐鄭伯,
“鄭伯,去取戶口薄來。”
閻家的戶口薄在老爺子手裡保管着,結婚都是需要戶口本單頁的,因爲閻律一直不曾結婚,所以他的那一頁還在老爺子那兒。
而老爺子這樣的舉動,也間接意味着同意他們在一起了。
鄭伯急急就領命而去,
“哎哎,好的,好的。”
而跪在那裡的兩人也都在最初的驚愕過後變爲狂喜,他們沒想到老爺子會這樣痛快的答應他們。
其實他們不知道的是,隨着閻皓南的迴歸,隨着閻皓南帶着路子陌的迴歸,隨着路子陌帶着兩個孩子走進這個家裡,隨着路子陌再一次懷孕,這段時間裡,老爺子的思想和感受也隨着這些事情而發生着轉變着。
兒孫繞膝的幸福,讓老爺子的心態漸漸柔和了下來。
不知不覺間,他也已經放棄了對他們的那些固執和阻撓。
但是他作爲一家之長,總不能主動去說你們在一起吧,所以藉着他們前來這樣情真意切的懇求機會,他也就成全了他們。
“行了,你們可以起來了。”
他看着跪在那兒眼圈都發紅的兩人,終究還是開口讓他們起來了。
是桑榆先快速起來的,然後細細扶着閻律起身,他的膝蓋平日裡倒是沒什麼大礙,平日裡他們一起去運動健身什麼的也不怎麼礙事,但是跪在堅硬的地板上肯定受不了。
他的膝蓋是那一年爲了救她而傷的。
那一年車禍事故發生之後,她厭惡死了自己,一想到因爲自己的執念就這樣間接害死了三條性命,她就恨不得自己也死掉。
而她也真的去尋死了,一路瘋狂的開着車去了海邊,就那樣在烈烈海風中,從高高的岩石上跳了下去。
是他在她身後緊追不捨,在她跳了下去之後也跟着跳了下去去救她,當時正是漲潮的時候,一個大浪拍了過來將他們給拍到了岩石上,他用自己的身體護住了她。
她毫髮無損,他的膝蓋卻是撞在了岩石上
如果、如果她早知道有一種愛情叫做日久生情,那麼她當初也不會那樣的執念。
兩人站起了身之後,是鄭伯前去取了戶口本回來,閻正德將屬於閻律的那一頁從那戶口本里取了出來,看了他們兩人一眼之後,最終伸出了手來遞給了閻律。
閻律上前接過,開口的時候聲音有些哽咽,
“謝謝爸成全。”
桑榆也捂着嘴用力止住自己要涌出的眼淚,彎腰恭恭敬敬對老爺子鞠了一躬,
“謝老爺子成全。”
閻正德抿脣沉默了一會兒再次開口,
“這幾天我再籌備皓南的婚禮,到時候你們一起吧。既然嫁過來,總歸要明媒正娶一番。”
他總不至於如火如荼的籌備着孫子的婚禮,然後讓自己的兒子如此被冷落,既然要辦,就一起辦了吧,反正賓客都是一樣的,只是多了一對兒的程序而已。
老爺子這樣的邀請,讓閻律和桑榆都怔愣當場,他們沒想到還會有這樣的待遇。
閻律的眼底全是期待,沒有一個男人不希望給自己的女人一場盛大的婚禮。
閻律轉頭看向桑榆,等待她的答覆。
其實,不用等待他也知道她的選擇,她不會要這些虛浮的東西的,也不能要。
她的女兒本來就排斥他,如果她再跟自己的女兒同一天舉行婚禮,那豈不是更讓她的女兒厭煩。
桑榆也看到了閻律眼底的那些期待,可是她也知道他能懂她的無奈,所以也只是搖了搖頭拒絕了,
“不了,我們一把年紀了,不需要這
些外在的形式,還是把熱鬧留給年輕人吧。”
老爺子能原諒他們成全他們就已經足夠,她不奢望婚禮。
還有,這樣一場萬衆矚目的婚禮,就留給她的女兒一個人吧。
閻正德倒是沒想到她無慾無求,不由得多看了一眼。
或許是因爲她生的太美豔,他對她的第一印象就是狐狸精,他下意識裡一直覺得她圖的是他們閻家的榮華富貴,卻是沒想到她竟是隻字不提。
然而,她不提,他卻總要按規矩給予,於是吩咐鄭伯,
“鄭伯,拿紙和筆來,擬股份贈與書。”
“既然嫁入了閻家,就應該分一部分的股份,這是閻家的家規,也算是聘禮。”
雖然閻正德知道,他們這個年紀,父母應該差不多不在了,但聘禮總不能少。
桑榆迎向老爺子看向他的視線淡淡笑了笑,
“老爺子能原諒我們成全我們就已經足夠,實在是不需要給我這樣的大禮,我不能收,也受不起。”
是閻律上前替她而老爺子解釋,
“登記之後我們會離開這裡,我們已經尋了一處安靜的小鎮,打算到那兒去定居,所以也根本不需要這麼多錢,您還是留着吧。”
老爺子卻是呵斥了他,
“胡鬧,你們不需要錢是一回事,聘禮是一回事,沒有聘禮,算是什麼明媒正娶。”
老爺子的思想一直就是這樣保守而又固執,他認爲是對的就必須要執行,不然也不會這麼多年都容不得他們這段可以稱作是孽緣的感情。
所以當下也是讓鄭伯拿了紙和筆來,兀自擬了給桑榆的股權贈與書。
閻律跟桑榆也拿老爺子沒辦法,只能這樣接受了下來。
閻律跟桑榆離開溫城的前一天,閻皓南以約路子陌吃午飯爲藉口,替她安排了跟桑榆的會面。
他終究不是鐵石心腸的人,況且他也知道了事情的始末,桑榆當時拋下她也情非得已。
而在這次見面之前,某次在路子陌心情和胃口都好的時候,閻皓南簡單跟她提過桑榆的事情。
路子陌對他得知了自己跟桑榆的關係感到震驚,甚至還一度黑臉不理他,怪他私下裡調查她跟桑榆的關係,弄得閻皓南心驚膽戰的又是好一通哄。
他跟她坦白了跟桑榆見過面,也跟她講了桑榆當初的無奈,只是他將那個負了桑榆傷了桑榆的男人,從他的父親,改爲了別的不想幹的男人,對她隱去了那一層關係。
不過關於桑榆跟閻律的關係,他倒是沒有隱瞞,因爲這並不妨礙什麼,雖然以後他們四人之間的關係將會有些亂。
路子陌也不曾想到桑榆會有這樣的過往,她一直以爲桑榆是個無情無義到了極點的女人,尤其是聽到他說桑榆跟她爸爸在一起的時候,被她奶奶各種折磨的事蹟的時候,她頗是感同身受。
因爲當年那位不苟言笑的老太太,對幼小的她的種種羞辱和折磨,她都歷歷在目。
若不是有父親一直在一旁悉心教導她,若不是父親一直都用滿滿的愛來盈滿她的心,她都不知道在那樣打壓的環境下,小小的她會不會情緒崩潰到做出什麼極端的事情來。
閻皓南瞧着她的神情有些鬆動,不由得試探着提議,
“過幾天她跟我二叔就要離開這裡了,你去送送她吧。”
“不去!”
路子陌直接想都沒想的就拒絕了,她同情桑榆的遭遇,但是那並不代表她就可以原諒桑榆將自己拋下的錯了,更不能原諒當初父親帶着她來投奔桑榆的時候,桑榆無情的拒絕了。
閻皓南瞧着她這樣堅決的樣子,當下也沒再多勸她什麼。
是不敢再多勸什麼了啊,他現在每天的生活狀態完全應了卓聽楓那烏鴉嘴的話,什麼孕婦的心情捉摸不透的,他確實完全摸不透她的脾氣了。
以前就她這樣的社會經歷這樣的人生經驗,在他面前想耍什麼花招的話他一眼就看透了。
現在他完全看不透她,並不是她的心思多了讓他看不透,而是她的心思變的太快了讓他來不及看透。
比如,前一秒她說想吃很辣很辣的酸辣魚,他趕緊去廚房給她做,雖說孕婦吃太多辣椒不好,但是她這樣偶爾的小需求他還是會滿足她的。
可誰知他忙忙活活做到了一半,她又滿臉抱歉地走進廚房很是自責地說她覺得孕婦還是不要吃太辣的了,對寶寶不好,還是換點清淡的吧。
比如說,有天晚飯他做的魚,她很愛吃,吃了很多,吃了沒幾口就跑去衛生間吐了一通也一直堅持着吃。
他爲了表示一下對她的鼓勵,就說了一句,
“跟小貓似的,這麼愛吃魚。”
結果她就生氣了,嫌他說她是貓。
他哄了半天才哄好,兩個孩子在一旁使勁憋着笑,他知道,他們是在笑他的窘迫。
她自從懷孕之後諸如此類的“惡行”實在是太多了,多到他不想一一去傾訴,簡直就是惡行昭著。
那天小秋在辦公室裡還打趣他,
“南總,我怎麼覺得您最近瘦了?整天變着花樣給孕婦做好吃的,您難道不是應該跟着一起吃胖的嗎?”
閻皓南直接橫了她一眼,完全不想理她。
每頓飯吃下來,她吃了吐吐了吃的難受着,他又哪裡有心情吃進去什麼。
只是,她發發脾氣也就罷了,他都可以忍受。可是他最受不了的就是,她每次發完脾氣之後,都會很誠懇地來跟他各種道歉,說對不起啊她控制不住啊什麼得。
每次道歉都是各種過來對他摟摟抱抱的,又或者是親他什麼的,每每總是撩的他心裡沒了火,身體的火卻旺盛的很,卻偏偏又無處發泄。
有時候他被她氣的狠了,會將她按在懷裡狠狠親一通之後,再攥過她的小手來爲自己解決,或許是飢渴的太久了,他覺得她那五根蔥白的手指也是極致的享受。
因爲考慮到路子陌是孕婦,所以約的餐廳在蘇附近,路子陌中午下了班就直接去了那餐廳,到了之後卻發現,那座位上坐着的,不是某個最近被她折騰的很慘的男人,而是桑榆。
她轉身就想走,桑榆也看到了她,急急就起身追她,
“陌陌——”
是桑榆急切的聲音從背後傳來,路子陌尚未來得及作出反應,就聽身後傳來嘩啦一聲玻璃碎裂的聲音,她聞聲回頭,卻發現桑榆跌坐在了一地的碎玻璃中。
她梳着整齊的髮髻,一身精緻的旗袍,這樣一個美豔的婦人,跌坐在那樣的狼藉中,顯得很是突兀和刺眼,她的額頭有幾縷髮絲也散落了下來,讓她看起來很是狼狽。
是她追的太急,起身的時候不下心扯住了她那張桌子流蘇桌布的桌角,在她的身子急急往前衝去的時候,那桌子上原本擺着的酒杯茶杯餐盤等等,就那樣被她拽了下來,碎了滿地的同時也將她給絆倒了。
路子陌沒忍住,就那樣轉身折了回去,擡手將她扶了起來,順便問了她一句,
“你還好吧?”
桑榆在她的扶持下艱難從那一對碎屑中站了起來,然後苦澀搖了搖頭,
“我沒事”
她說着擡手急急就去抓住了路子陌的雙手,
“陌陌——”
桑榆本來想叫她之前的名字的,但是又怕那個名字引起她幼年時那些不好的回憶,怕她對自己的排斥情緒加劇,只好選擇了隨衆人叫她現在的名字。
路子陌本來想抽回自己的手的,結果發現自己的手上一片黏膩,她低頭一看,才發現原來是桑榆的手破了,流出來的血黏在了她們兩人的手上。
那通紅的血色,讓路子陌暫時忘卻了她們兩人之間的恩怨,就那樣驚呼了一聲,
“哎呀,你的手流血了!”
桑榆低頭去看,卻纔發現自己的手上可能是因爲剛剛那樣撐在了那堆碎屑裡,所以掌心被紮了一道口子,此時正汩汩流着血,她卻只顧着留住自己的女兒,並未覺察到任何的疼痛。
因爲她剛剛那一摔,餐廳的服務員也聞聲趕了過來,看到桑榆手上的血之後也嚇了一跳,
“客人,我們送您去醫院包紮一下吧。”
路子陌也點頭,
“是啊,這地上全是碎屑,趕緊去醫院清理一下傷口吧。”
“不用了,不礙事,一點皮外傷而已。”
桑榆卻是搖了搖頭,轉身從自己的包裡拿出了一方絲巾來纏在了自己手上的手上,簡易的止住手上的血,然後很是抱歉的對服務員說,
“抱歉弄壞你們的東西了,待會兒一起結賬好了,麻煩你再重新給我們找個位置吧。”
那服務員見她堅持,也沒說什麼,轉身領她們去新的位置了,
“那您跟我來吧。”
桑榆跟着那服務員就要走,是路子陌喊住了她,
“你還是先去醫院看看吧,萬一感染了就不好了。”
路子陌本也是善良的性子,雖說她之前一直對桑榆心存怨恨,但總不至於見了人家受傷了都不管不顧。
桑榆止住了腳步回頭看着她,對她輕輕笑了笑,
“我就跟你說幾句話,說完我就去看,好嗎?”
桑榆這輩子只跟自己的女兒待過一年,她都已經忘了做別人的母親是什麼樣的滋味了,可是在對着自己的女兒說話的時候,她的語氣忍不住的就溫和了下來。
路子陌怔怔站在那裡,正如桑榆這麼多年都不知道做母親的滋味一樣,她這麼多年也不知道被母親關愛是什麼滋味,是這一刻桑榆輕哄的語氣讓她想要落淚。
閻皓南也經常哄她,可是愛人之間的哄跟來自於母親的,完全是兩種不同的感覺。
她不是不知道桑榆想要
跟她相認,不是不知道桑榆企圖補償,可是她一次次的選擇了拒絕,本是善良溫順的女孩子,爲什麼到了桑榆這裡偏生如此的鐵石心腸?
如此的怨恨,心結如此之重,還不是因爲太在乎?
這要是喚作一個陌生人,傷了她或是怎樣,她或許很輕易的就原諒了,就比如姚欣姚琳姐妹,比如吳婧,比如周銘瑄。
他們來求得她的原諒的時候,她很痛快的就釋懷了。
可是就在桑榆這裡,她固執的恨着怨着。
如今看着桑榆這副溫柔的模樣,她承認她的心裡可恥的渴望,可是卻又固執的不願輕易妥協。
誰來告訴她,遲到了這麼多年的母愛,現在選擇擁有,算不算晚?
她就那樣看着桑榆,最終選擇了妥協,就那樣跟着桑榆還有那服務員,重新換到了一個新的乾淨的位置。
她們面對面的坐着,誰都沒有先說話。
路子陌垂着眼看着面前的果汁,她能感受得到對面的桑榆視線全部在她身上,將她不住的細細的打量着,這讓她感覺有些不自在,於是就擡起眼來開了口,
“不是說有幾句話要說嗎?”
她突兀的擡起眼來,桑榆貪婪的投在她身上的視線有些尷尬的收了回來。
多年後再見,她第一次近距離的好好看了看自己的女兒,上一次在南臣,因着有閻皓南在場,她並未仔細的瞧過她。
她的氣質和容貌,都像極了她的父親,那樣的清淡,卻又讓人那樣的舒服。
她真的很感恩,感恩上天如此眷顧她的女兒,讓她出落的如此溫婉懂事,而也正是她的溫婉懂事,才讓她贏得了閻皓南的心,她的女兒是值得一生幸運和幸福相伴的人兒。
輕輕抿了口杯中的水緩解了一下自己的尷尬之後,她這纔開口,
“是啊,有幾句話想對你說。”
桑榆看着她,笑了笑,
“我知道你不想見我,這次安排是我非求着閻皓南安排的,你不要怪他。”
路子陌倒是沒想到她說的第一句話竟是這樣,只抿了抿脣沒說話。
桑榆又說,
“我這輩子欠你的太多,欠你爸爸太多,如果、如果還有下輩子,我希望你還能做我的女兒,我一定不會再拋下你,我一定會好好的疼你、愛你、寵你,讓你也做父母的掌上明珠——”
路子陌不想哭的,可是在桑榆說道這裡的時候,她覺得有什麼東西從她的眼眶中不受控制的急速滴落,就那樣吧嗒吧嗒的落在了桌面上,匯成了一汪水。
桑榆爲自己將她惹哭而有些手忙腳亂,趕緊抽了紙巾就遞給她,卻忘了自己那隻手受傷了,剛一擡手就扯的那手上的傷口疼,她皺了下眉,卻還是忍着疼抽了紙巾遞給了她,
“對不起,把你惹哭了,我這個母親就是這麼的失敗,都到這個時候了,還惹得你哭——”
是桑榆挫敗而又慌亂的邊給她遞着紙巾邊自責着。
她沒想過要惹哭女兒的,她只是想懺悔自己對她的拋棄,對她的父親的拋棄,可是卻惹哭了她
路子陌接過了桑榆遞來的紙巾的時候又看到了她那隻受傷的手,眼淚愈發的流的更兇了。
她爲什麼要這樣?爲什麼要這樣不顧手上的傷來給她紙巾?
爲什麼要說那些讓人心疼的話?
爲什麼要這樣可憐兮兮的來跟她相認?
桑榆完全慌了手腳,她可沒忘記她現在是個孕婦,情緒不宜太激動,可是她又完全安慰不好她,只好急急就從包裡拿着手機,
“我給閻皓南打電話,讓他過來。”
這個時候怕是隻有閻皓南能安慰好她了吧。
“別打了——”
是她帶着濃重鼻音的聲音喊住了她,她不過就是哭了一下而已,幹嘛叫他過來,她又不是什麼珍惜保護動物。
桑榆擡眼看向她,就見她慢慢止住了哭泣,雙眼通紅一片。
她收起了手機來,忍不住地就擡手過去輕輕將她臉頰上的淚水給拭了去,
“別哭了,你現在是孕婦。”
她柔聲勸慰着,她輕柔的觸碰讓路子陌一怔,下一秒卻又別過了臉去,情緒也漸漸平靜下來了。
因爲路子陌這樣一哭,兩人之間的氣氛就那樣陷入了靜默的尷尬中。
半響,桑榆再次開口,
“我明天就離開這裡了,看着你跟閻皓南修成正果,倖幸福福的過小日子,我就安心了。”
路子陌紅着眼不說話。
“那我走了,你好好的。”
桑榆說完就起身拿着自己的包離開了,路子陌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沒動彈,她感受到了桑榆臨走的時候不捨的視線在她身上盤旋着,可她就是不想回應她。
就這樣結束了兩人的見面桑榆不是沒有遺
憾的,可是再繼續坐下去她也不知道該說什麼了,她怕再說了不恰當的話惹哭她。
停車場內,桑榆找到自己的車子剛要打開車門上車,是她淡淡的聲音從後面傳了過來,
“你的手受傷了,我送你去醫院包紮一下吧。”
桑榆驚喜的回頭,就見她靜靜站在自己身後,小臉上沒有什麼表情,一雙清亮的眼睛還紅着。
桑榆的眼眶有些溼潤,能得到她這樣主動一句關切的話語,對她來說就已經足夠了。
輕笑着對她搖了搖頭,
“不用了,我自己慢慢開去就行了,你是孕婦,回去好好休息吧。”
她卻是上來了固執勁兒,走了過來將車鑰匙從她的手中拿了過去,
“孕婦也總比你一隻手開車安全吧。”
桑榆還能說什麼,她當然也希望跟女兒有更多的時間相處,所以也沒再說什麼,就那樣繞到了一旁,去了副駕駛坐下,路子陌則是坐進了駕駛室裡,驅車載着桑榆去了唐煜寒的醫院。
午間的街道,有些安靜,許是大多數人都在午睡吧,又許是大多數人都在家裡吃午餐。
母女兩人就那樣坐在車裡,各自沉默着,其實桑榆是想跟路子陌說些什麼的,但是卻又幾次三番的不知該如何開口,而且路子陌也能感覺得到,她送桑榆去醫院,桑榆是激動着的。
兩人就那樣一個忐忑激動,一個始終冷淡的去了醫院。
直接去的急診清創,護士幫桑榆將掌心的玻璃渣給一一挑了出來,又給她消了毒,最後這才細細給包了起來。
路子陌負責去給她掛的號,交的費用,剩下的時間全程都淡淡的在一旁沉默着。
最後都處理完的時候,桑榆很是不自在的跟她道謝,
“今天謝謝你,花了多少錢,我給你。”
“不用了。”
路子陌簡短一句就打斷了她的話,然後又看了她一眼,
“我送你回去吧。”
許是因爲她的態度實在是太冷淡,讓桑榆都不敢再惹她,所以就那樣任由她又將自己送回了家。送她到家之後,她只說了聲再見,便擡手攔了出租車離開。
桑榆就那樣站在樓下,久久都捨不得收回自己的視線,直到那輛出租車的影子徹底在視線裡消失不見。
她不奢求女兒的原諒,女兒能這樣關心她,她已經無憾了,雖然全程女兒的態度都很冷。
返回蘇的出租車上,路子陌靠在後背上閉着眼平復了一下自己的情緒。
她有些懊惱自己對桑榆的關心行爲,剛剛她都不知道自己爲什麼會前去幫她,她當初那樣狠心的拋下自己,自己現在又何必去管她的死活,她用受傷的手自己開車又跟自己有什麼關係?
可一些行爲是本能的,就那樣上前去幫忙了。
她無能爲力。
她的本質以及她的骨子裡,都不是那種見死不救的心腸冷硬的人。
懊惱着懊惱着,就想到了安排這場會面的罪魁禍首。
當下拿出了手機來,恨恨給他發着信息:
閻皓南,晚上回家給我等着!
他很快就回過來了:
不用晚上了,我現在就等在蘇了,回來懲罰我吧。
閻皓南就知道她會生氣,所以已經提前準備好了她這幾天最愛的鰻魚飯,等在蘇世媛的辦公室裡了。
老婆生氣了要第一時間哄,這個真理他已經學的爐火純青了。
路子陌看到他回過來的信息,當下氣呼呼的吩咐前面的司機:
“師父,麻煩你快一點。”
快一點,她好趕快回去懲罰那個自作主張的男人!——
題外話——一萬字更新完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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