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飄香緣自寒霜雨(13)

在發瘋般的王庶面前,西瞻軍紛紛避讓,眨眼之間,王庶與小隊長之間的距離就不足三十步了。那小隊長見到王庶這等威勢,心裡也是哆嗦一下,第二箭脫手射出,卻準頭全失,不知飛到什麼地方去了。眼看王庶對準他猛撲過來,他想再搭弓已經來不及了,於是也大叫了一聲,向左側閃躲。與此同時,王庶向前直撲,吐氣開聲,一聲霹靂般的大喝,將手中單刀脫手擲出。這一刀快如閃電,聲到刀到,正中小隊長前心。小隊長被刀的力道帶得飛起來,向後直摔出丈許,胸前鮮紅的血劃出一道圓弧,當場斃命。

王庶單刀出手,身子立即隨着刀飛起來,在半空中踏着前面西瞻軍的身體,從無數兵刃間跳了過去。一個同樣用長刀做武器的西瞻士兵揮刀劈來,正在加速猛衝的王庶身子一矮,右手上託,正抓住那西瞻士兵的手腕,咔嚓一響,竟將那西瞻士兵的腕骨折斷。他劈手搶過長刀,一腳將對方踢飛,看也不看對方死活,大鳥一樣向上方撲去。

他朗聲叫道:“弟兄們!成敗在此一舉,我們衝上驍羈關,大苑就還有希望!”

已經被山下變故驚呆了的苑軍反應過來:“奪回驍羈關!”一個原來驍羈關的守將大吼着衝上去。

“奪回驍羈關!”苑軍發出地動山搖的大吼,緊緊追隨前面袍澤的腳步。

二十三、惡戰

剛剛衝出十幾丈遠,一個人影衝着王庶猛撲過來。那人速度奇快,王庶反應也不慢,他躬身後退,腰胯用力,一下彈出一丈開外。可他的對手更快,也同時邁了一步,於是王庶這一退不但沒有拉開距離,反而讓兩人之間的距離縮短了幾尺。

王庶這纔看清楚,此人身材魁梧、相貌粗獷,正是那日率軍將中軍追擊得狼狽不堪的殺神莫里。莫里冷森森地看了他一眼,雙拳霍然擊出,王庶左手急揮,將盾牌擋在身前。一聲悶響,雙拳擊中王庶胸口。王庶立即借勢退後,只退出幾步,他左手手腕一軟,盾牌重重打回身上,噹的一聲大響,王庶胸口一痛,呼吸中已經帶了腥甜的氣息。他不顧胸口疼痛,猛然一刀劈出,卻是劈向身前半空之處,此刻他身前雖然沒人,但是誰要躥到他面前,就會被他一刀劈成兩段。

這招看似突兀,卻是王庶一個師傅教給他的殺招。那師傅不比其他一個套路一個套路教給他武功的師傅,乃是歷經無數次生死之人,也只教給他這一招而已。王庶心中對他頗爲敬仰,所以這一招也下過大工夫練習。

莫里一擊沒有得手,果然飛身上前,卻如同看到閃電當頭落下,這一招,時機、角度、速度無不妙到巔峰。莫里急忙往地上一摔,急速滾出很遠,才躲過這必殺的一擊。場面混亂無比,只這麼一耽擱,王庶就越過他,向更高的地方衝過去。而莫里也瞬間被幾個苑軍包圍,無暇追擊了。

“搶馬!搶馬!”王庶一刀劈死一名馬上的西瞻士兵,自己一邊躍上戰馬,一邊向自己的袍澤大叫。

不知不覺,他們已經衝上驍羈關最後一道防線,驍羈關的地勢變幻莫測,此處卻是可以騎馬的緩坡了。由於從山下攻上來的敵人不可能有馬匹,這道防線設定的就是在弩箭礌石都沒有用處的時候,用戰馬的衝力將敵人擠下去。已經疲憊不堪的敵人是不可能擋得住戰馬的衝擊的,王庶他們現在只有搶到馬上,纔有一線生機。

突然胯下的馬一聲慘叫,一支突如其來的長矛,刺進了王庶剛剛搶來的戰馬的眼中。那馬轟然摔倒,王庶來不及躲閃,跟着坐騎一起跌在地上。這纔看清,莫里不知什麼時候追了上來,他也騎在一匹馬上,滿臉殺氣地提起長矛,對着倒在地上的王庶狠狠紮下。生死關頭,王庶的雙眼瞪得極大,頭腦卻十分冷靜。他倒在地上,一把拽住了莫里的馬鐙,藉着那馬的力氣從自己身下死馬馬鐙上脫出,隨即貼近了莫里的馬腹。

莫里長矛落空,微微感到驚訝咦了一聲。但這個沙場老將反應極快,猛地回手,用矛杆向王庶頭上敲下。矛杆是木製的,被別人打中或許無妨,不過莫里的神力王庶已經領教過了,知道自己挨實了這一下的結果必定是腦漿迸裂。

攻擊人已經來不及,王庶在這間不容髮的時候,手中長刀猛地扎進了莫里的馬腹。距離太近使不出力道,這一下不能致命,那戰馬長嘶一聲,高高人立,卻沒有同王庶希望的那樣倒下,而是猛然向左邊躥了出去。

王庶身體一熱,隨之大痛,原來他的手還抓着馬鐙沒有鬆開,被吃痛受驚的戰馬拖着疾行,瞬間就擦傷多處。王庶想要鬆手,突然手上一緊,已經被莫里狠狠踩住。莫里的臉上露出濃烈的殺意,在癲狂的奔馬上他也不能隨意行動,卻可以狠狠踩住王庶的手,讓他不能掙脫。這樣不消多久,這個可惡的敵人就會被戰馬活活拖死。

王庶只覺得全身上下一起劇痛,那疼痛彷彿一直磨到他的骨髓深處。他放聲慘叫,覺得自己都要被戰馬拖成碎片了,他恨不能死了纔好。

從小到大,他何曾受到過這麼大的屈辱?他很想殺了這匹驚馬,可惜長刀早就脫手飛出,他只能忍着劇痛,赤手空拳在馬腹傷口上狠狠擊打。看着那紅色的血從傷口中迸出,馬兒傷口劇痛,更加暴跳嘶叫起來,王庶也大叫起來,更下死勁地對準血肉模糊的地方又撕又扯,又摳又打。無論與生俱來的多麼平和高貴的性格,在特定的情況下也能激發出殘忍。

身下的大地在高速向後延伸,轉眼又上了狹窄的山路,開始時還不時有敵我雙方的屍體被他撞飛,慢慢身邊就沒有屍體了,似乎這匹驚馬衝出了戰場。王庶已經辨不清方向,只能判斷這馬匹是在向上、向上。難道自己真要這麼死了?一股無法形容的不甘充斥他的全身,王庶咬着牙苦苦支撐,爲自己的生命盡力拼搏。

突然耳邊全是西瞻人的驚叫聲,王庶不知道這些人爲什麼叫,仍舊發狠地擊打驚馬的傷口。一匹擁有很多血液和體力的戰馬,終於在和一個擁有很少血液卻毅力頑強的人類的角逐中戰敗了,它耗盡了最後一絲生命,轟然倒在地上。王庶和莫里摔成了一團,兩個人全都頭昏腦漲,眼前發黑。

然而手剛剛碰到敵人,王庶立即揮出了他的拳頭。他知道自己沒有脫離危險,戰馬死了,眼前這個敵人可沒有死。但莫里也同樣擁有堅韌的神經,幾乎同時,他也一下撲到了王庶身上,雙手搶先一步,扼住了王庶的脖子。

王庶呼吸一窒,用力掙扎,伸手去戳他的眼睛。這是必救的要害,莫里不得不鬆了手,兩人扭在一起翻來滾去,一拳拳地朝對方身上、臉上招呼。無論是殺神莫里,還是被稱作小書生的王庶,此刻都像街頭無賴一般,幾乎分不出彼此。

周圍傳來西瞻軍急促的驚呼聲,此起彼伏,戰鬥中的二人不明白爲何會這樣,也無暇弄明白。突然一個翻滾中,王庶左邊身子一空。王庶眼前一直是花的,根本沒覺察到驚馬將他帶上了驍羈關最高處,也根本沒覺察到最高處就是那日西瞻軍攀上的懸崖。兩個人一直在懸崖邊打着滾,西瞻人看到了也無法上前援助,所以纔會此起彼伏地驚叫。此刻王庶已經滾得小半身子探下了懸崖。

身子驟然的失重讓王庶的心猛然一顫,動作慢了半拍。莫里趁機翻到他身上,終於狠狠扼住他的脖子。呼吸驟停,王庶四肢無力,停在那裡。四周的西瞻士兵齊聲歡呼,無數人衝上來,將長矛對着他刺下,眼看就是個亂刃穿心的下場。

莫里狼狽不堪卻依然殺氣騰騰的面容出現在正上方,眼神中狂暴的嗜殺之氣如同野獸。王庶在無數長矛的閃光中衝他一笑,腰部突然發力,抱着這個殺了無數苑軍的敵人一起,向斷崖滾了下去。

二十四、入水

撲通一聲,眼前一白,隨即一黑,王庶和莫里已被冰冷刺骨的液體緊緊包圍。從崖上摔落的巨大沖擊力讓二人直沉水底,寒冷的冰水在巨大水壓的帶動下,從所有的孔竅往人身體裡面硬擠進去。王庶只覺得自己的內臟,如同被大錘子從四面八方同時打中,他在落崖途中已經運足內勁,卻仍然忍不住噴出一口鮮血。他再也沒有力氣抓住莫里,這對冤家被小金川的激流一衝,各自向下遊漂去。

王庶不知道自己再次睜開眼睛時,已經是十天以後,他腦子裡還殘存着暈厥前最後的印象,四周都是白色的激流,冰冷得直刺入骨。在崖上聽小金川咆哮的聲音很響,真的沉入河裡,卻聽不見什麼聲音了,只能見到那些浪花不停地翻滾奔流,他像一個破布娃娃一樣,被一下拋到這邊,一下甩到那邊。

隨着他的雙眼睜大,旋轉着的白色並沒有消失,而是高高地在頭頂上,和自己有很大一段距離,中間都是正常的空氣,一點水也沒有。王庶一愣,難道自己沉到水底了嗎?一時間如夢如幻,他這個不會游泳的人到了水底豈有不死之理,難道……此處是水底龍宮?

王庶幼時讀過不少傳記傳奇,此時半夢半醒,加之生命中突遭劇變,難免心生逃避。此時若馬上來個嬌俏的龍女,想必他也不會驚訝。

一隻又粗又黑的手伸過來,握住他的肩膀狠狠一晃:“兄弟,你可算醒了。”

王庶一聲慘叫,覺得自己的腦漿都要被他晃出來了,劇烈的疼痛霎時間傳遍全身。

那人卻咧嘴笑了起來:“知道疼就好啦,知道疼,你這條命就算是撿回來啦。”

王庶呻吟着,好容易視線才從模糊變得清晰。一張軍人特有的粗糙面頰湊在他面前,喜笑顏開,臉上盡是泥灰血跡。這樣的臉王庶好生熟悉,連日來攻打驍羈關退下來的青州傷兵,都是這個樣子。

他盡力往四周望去,這才發現懸在自己頭上、剛剛被他認爲是白色浪花的東西,不過是很普通的圓形營帳頂。他躺在一個白色的營帳內,所以纔會覺得四面八方都是浪花。同時他也看清楚了和他說話的人,那人穿着苑軍的軍服——是自己人!王庶心裡不知爲什麼,霎時間有了底氣。

他掙扎着用微弱的聲音問:“我在青州嗎?”

“青州?”那苑軍道,“青州已經被西瞻人佔領了,怎麼還能去?”

“什麼?!”王庶霍然起身,又霍然倒下,胸口的劇痛讓他說不出話來。

那苑軍神色黯然:“兄弟,這也是沒辦法。將軍接到麟州的報信趕來救援,青州就已經失守了。西瞻人在青州整軍數日,不知道殺了多少百姓,從上游流下來的河水都變成紅色了。”他狠狠握了握拳頭,臉上現出痛苦之色,“可驍羈關在他們手上,我們只能眼睜睜地看着,什麼辦法也沒有。”

王庶臉色慘白。儘管在驍羈關頂上看到鐵林軍撕開崅月陣的時候,已經料想到了這個結局,可是他爲驍羈關幾次拼命,甚至覺得這個關口比自己的性命還重要,此刻聽到青州失守,如同信念崩塌,痛苦地閉上了眼睛。

“不過兄弟,多虧你的主意,現在西瞻人還在驍羈關上面不能下來。如果我們有足夠的援軍,這場仗還不一定是什麼結果呢。”

“我的主意?”王庶茫然地問道,“什麼主意?”

那苑軍驚奇地看着他,伸手過來觸摸他的額頭:“兄弟,你撞壞腦袋了?也不像是傻了的樣子啊!”

在王庶的追問下,他將事情詳細描述了一遍。

原來當日麟州太守接到那些順着河水漂來的戰報後,自然是驚恐不已的,好在麟州太守雖然惶恐卻沒有慌亂,立即將手下州縣官員全部叫來,緊急商議對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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