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情挑紅妝君》(四色修羅之一)

男主角:段冥玉

女主角:黑竫

內容簡介

喝!名震江湖的「黑修羅」居然有這癖好?!

雖然是他待客不周、只顧着自己風流

才連累這位貌比潘安的談判代表中了勞什子銷魂茶

可是……要他因爲這種疏忽就犧牲自己跟男人「那個」?!

哈哈!原來烜日堡的冷麪護衛其實是個嬌滴滴的大美人

怪不得兩人初次見面時他就一顆心亂亂撞

還爲此猛煩惱自己染上喜好男色的壞習慣

不過……好象只有他對這樁陰錯陽差的意外感覺很開心耶

那位冰山美人不僅若無其事地繼續向他追討航運權

還說這輩子無意婚配,就算失去貞操也無所謂!

厚!他真是被這女人氣得連風流倜儻的形象都顧不了

決定把她牢牢綁在身邊,「做」到她聽話爲止……

楔子

廣闊北地極富盛名的商業巨擘──烜日堡堡主上官熙──手下有四名跟隨在身邊十幾年、一起長大的貼身護衛,他們個個能力卓絕,除了在商場上成爲上官熙的得力副手外,四人的行事作風更在商界及江湖中博得「四色修羅」這麼個令人膽寒的名號。

「四色修羅」各自身懷絕技,多年來忠心耿耿爲烜日堡開疆闢土,擴展商業版圖,他們個個能力卓絕,獨當一面,是烜日堡幾代以來最強的四大支柱,說他們在堡中的地位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實在一點也不誇張,因爲這可是衆人皆認同的事實。

對於這四個處事精明、各有專擅的厲害人物,等閒人難以動搖他們堅定的心,直到他們各自碰上今生命定的伴侶,一向冷靜的心終於也掀起了波濤……

第一章

北地。

白色雲石砌就的高大護牆邊,一個臉色強悍、高大魁梧的男子低頭看着站在他面前,年約七、八歲,長得粉雕玉琢,卻有一雙大人般成熟眼眸的孩童,諄諄教誨道:「還記得爹臨出門前說的話嗎?」

「記得。」孩童點點頭,「黑家歷代子弟向來認真學武,也一向能夠入選成爲歷代堡主的貼身護衛,這一代爹只有我一個孩子,所以要更加努力,不能落選丟了爹的臉。」

「對。」男子眼中透出滿意之色,「若不是堡主堅持前來參選少堡主貼身護衛一職的人必須出自個人意願。我早已向堡主自薦,將你送進堡中了。」

「我明白的,爹,我本來就有意願成爲少堡主的貼身護衛,我會努力被選上的。」孩童早熟的眼中閃着堅定之光。

聞言,男子臉上的冷硬線條稍稍軟化,喟嘆道:「爹很高興你有這份決心,只可惜少堡主的個性與堡主不同,他表示武功高低是其次,他所挑選的護衛最重要是看得順眼!」

「順眼?」孩童眼中露出疑惑之色,「爹,這是什麼意思?」

男子搖搖頭。「我也不懂少堡主這句話的意思。」

父子兩人相視無語,一會兒後,孩童語帶決心開口,「爹,您放心,不管少堡主要什麼樣條件的護衛,孩兒都會全力以赴,絕不辜負爹對我的期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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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子睇着孩童嚴肅的神情,眼中閃過一絲愧疚與掙扎,隨即又隱沒無蹤,他伸手撫了下孩童的臉。「你有決心很好,那咱們就進堡去吧!」

烜日堡蘭院

夏末,尚未入秋的北地,清晨寒風陣陣吹拂,氣溫已然冷冽許多。

曙光未露,天色猶灰暗時,黑竫已然睜開眼下牀,前往練功房做例行演練。

待黑竫由蘭院專屬的練功房返回寢室時,天色已經大亮,婢女小翠亦將梳洗用的熱水送來。

「妳先出去吧。」擺了擺手,黑竫自行拿起布巾放入熱水盆中。

蘭院是他在烜日堡內的專屬住處,小翠則是服侍他生活起居的婢女。

「是,黑護衛,小翠先去準備早膳。」清楚黑竫習性的小翠揖身退出。

黑護衛個性奇特,從來不讓下人爲他更衣、沐浴,很多事情皆不假他人手,所以在他居住的蘭院當差,工作輕鬆得很。

片刻後,黑竫一身清爽走出寢室,在外廳擺好早膳的桌子旁坐下,不待小翠趨前服侍,他已伸手自行取來飯碗,舉着吃了起來。

小翠垂手站立一旁,內心慢慢嘆了聲。

堡內的衆多婢女都很羨慕她能在蘭院當差,天天與貌若潘安的黑護衛相處,可是隻有她心裡最清楚,雖然服侍黑護衛確實不難,但他沉默寡言的個性卻不是那麼好親近的。

唉,想她小翠長得也不差,可是在蘭院服侍黑護衛多年,他卻一點也沒注意過她……

察覺小翠一瞬也不瞬的注視自己,黑竫持着的手略停頓,淡淡瞟去一眼,難得被引發好奇之心。

「我的臉上有什麼嗎?小翠,怎麼一直看着我?」

正哀怨的想着,難不成黑護衛如此清心寡慾是打算出家當和尚?此時突然聽見黑竫的聲音,小翠心中一驚,回過神吶吶的問:「黑……黑護衛?」

「剛剛妳一直盯着我的臉不放,是有什麼不對嗎?」看出小翠沒有把他方纔的話聽進去,黑竫再問一次。

「沒、沒有什麼不對……」小翠猛地漲紅臉,暗呼糟糕,她想心事想得太專注了,以致於忘形地盯着主子而不自知。

「妳確定?」微蹙了下眉,黑竫有些不解。這陣子,小翠總是會趁他不注意時偷看他,小翠不知道,其實她的行爲他非常清楚,只是不懂得原因罷了!

見黑竫皺起眉,小翠更加緊張,生怕自己的無禮惹來主子不快,她努力想找出個適當理由時,腦中倏地靈光一閃。

「對了,黑護衛,剛剛我去端早膳回來時,在蘭院門口碰到總管,他說堡主請黑護衛待會兒到議事廳去,有事商討。」

聞言,黑竫立刻拋開腦中閒雜思緒,眼神變得專注,他放下碗筷,準備起身前往議事廳。

小翠見狀趕緊補充一句,「總管還說,堡主特別交代,請黑護衛『用完』早膳再過去就可以了。」

黑竫身形一頓,重新生了回去,再次拿起桌上的碗筷繼續用餐。

小翠驚歎她偷偷吐了下舌頭。哇!黑護衛好聽話喔,而堡主也真是太瞭解黑護衛的責任心了!

鬆環樓議事廳

黑竫前腳才踏進議事廳,堡主上官熙帶着戲謔的嗓音隨即傳進耳中。

他走到廳中,朝着坐在首位的主子微微一哂,淡淡出聲。「多謝堡主關心,黑竫用過膳了。」

上官熙尚未響應,坐在旁邊的白韶己噗哧一聲,笑着插話:「黑竫呀!你這種一板一眼的個性到底什麼時候纔要改?!年紀愈長,卻愈像一根木頭,還真是可惜了你那張『花容月貌』的臉皮!

黑竫毫不客氣地朝同僚瞪去一眼,充分表達出心中的不悅與不以爲然。

接收到責怪目光的白韶不痛不癢,反倒咧開了嘴,繼續調侃道:「喲,『小弟』生氣啦?爲兄不過是表達一下關心之意,看看能否勸你改掉那硬邦邦的性子,以及枯燥乏味的過日子方式罷了!」

白韶誇張又嘮叨的關心絲毫起不了作用,黑竫置若罔聞地轉向上官熙。「堡主,你派人找屬下前來,有什麼事要交代嗎?」

看着白韶一番心血付諸流水的碰壁過程,上官熙努力嚥下差點逸出喉間的笑聲。白韶真是聰明一世,胡塗一時!要跟黑竫討論「那件事」只有一條路可走,就是直截了當地明講,讓黑竫再也無法逃避!

現在,既然白韶尚未開始遊說便宣告失敗,他這個主子只好親自「操刀」了。上官熙表情斂了斂,決定在迴歸正題前先向黑竫提起受託之事。

「黑竫,黑叔已經後悔很多年了,眼看你年紀愈來愈大,已過適婚之齡,他心中着急不己,卻又不知該怎麼跟你談,所以……就由我們這幾個知情的兄弟姊妹扛下『提醒』你的職責了。」

聽完,黑竫臉色微變,沉默了好一會兒纔出聲,語氣無奈。「烜日堡堡中的貼身護衛一職是終生職,十五年前黑竫隨爹前來參加徵選時就已下定決心,至今從不曾後悔,這話我亦曾清楚告訴我爹,是他老人家想太多了。」

「我也覺得黑叔想太多了。」上官熙嘆息,「可這回卻是你娘向我提起這件事的,身爲你的主子,我總不能裝作沒聽到吧?」

「我娘?」黑竫詫異的蹙起眉問道,「她說了什麼?」

「沒什麼,只是要我們勸你……迴歸本來面貌,也好爲你說一樁適合的親事。」上官熙輕描淡寫地投出一擊。

黑竫頓時傻眼,不敢置信的問道:「我娘要我成親?」

上官熙點點頭,眼底藏着一絲笑意,很清楚黑竫絕不可能接受這項提議,不過私心裡,他倒也覺得讓黑竫迴歸本來面目是一個不錯的主意,僞裝那麼多年實在太辛苦了。

黑竫愀然變色,激動的反對道:「開什麼玩笑!我娘是太閒了嗎?我纔沒興趣成什麼親呢!」

聽見黑竫斷然拒絕的口氣,白韶終於受不了地翻翻白眼,咕噥道:「明明就是個大姑娘,裝了那麼多年,妳不累,咱們幾個兄長都替妳累死了!」

他邊說邊睇向黑竫那張外人看來覺得雌雄莫辨,可是對他們而言卻是脣紅齒白、美女樣貌的臉龐。

哇!外面的人少與黑竫接觸就算了,堡內數百人恐怕全都瞎了眼吧,竟然沒一個看出黑竫的性別,還亂傳什麼不近女色、斷袖之癖的胡說八道,也難怪會讓黑嬸着急起來,索性找他們幾個一起長大的好友當說客。

「你說夠了沒有?!」黑竫眼神一轉凌厲,直直朝白韶射了過去。

白韶揚揚眉,語帶挑釁地反問:「怎麼,說實話也不行嗎?」這傢伙太頑固了,不知道用激的有沒有用?

黑竫眼底凌厲之色倏地加深,隨即又隱沒下去,嗓音平板地開口,「白護衛,你的『實話』對我而言,充其量只是『廢話』,你不必再多費脣舌。」

說完,在白韶還末反應前,她便轉向上官熙,「堡主,黑竫的想法自始至終未曾改變,就煩請堡主如此轉告我娘吧!」

上官熙眸光閃動,深思地看着黑竫臉上堅決的表情,忽而露出笑容,點點頭應道:「好,我會將妳的決定告訴黑嬸,這件事就暫且擱下不論。」

「多謝堡主。」黑竫語調平靜,眼底閃過一抹釋然之色。

「既然私事處理好了,現下也該言歸正傳。」上官熙眼神一轉嚴肅,「黑竫,我今天找妳來,是打算派妳南下辦一件事。前些天凰月山莊的冷莊主捎信來說,原意爲烜日堡居中拉線,讓我們與掌握歆湖一帶水權的人,面對面商談有關烜日堡的船隻在那一段水域航行的權利,如果談成了,烜日堡通往南方及與凰月山莊貨物往來的水運路線便得以完整的連結起來。」

現今商場上,如果說烜日堡是北方的霸主,那麼南方商業之主便戶凰月山莊莫屬了。

北堡南莊原本就有生意上的往來,只是不太密切,直到堡主夫人失散多年的親妹在相認不久後嫁給凰月山莊的主事者冷蔚雲,原本就想往南方擴展生意的烜日堡,以及也有意向北開拓市場的凰月山莊,在兩邊主事者結爲姻親後正式合作;雙方互助最重要的關鍵,便是要先將貨物往來的水運路線給打通。

北方地區不管水路或陸路,對烜日堡而言都不成問題,可是偏南地區烜日堡勢力未及的水路就有點棘手了,一段佔有重要連接地位的水權至今尚未擺平,只因握有大權的人始終不肯露面,也不肯給烜日堡派去接洽的人答覆。

黑竫聽完主子指派的任務,眼中露出詫異之色,「堡主,這件事不是早已決定交由白韶與對方商談了?」像這種需要動口與人周旋的事,不交給心細如髮、口才奇佳的白韶去做,反倒要向來寡言的她負責,不會有些不太恰當嗎?

「原本確是如此,可是白韶目前正在進行其它工作,恐怕來不及南下處理航權的問題,藍玥與黃珏遠在外地,不清楚狀況,就這樣派他們去商談也不太恰當,倒不如由妳這個一開始便參與計畫的人前往,畢竟這件事除了白韶之外,最清楚的就是妳了。」

「我明白了。不知堡主要黑竫何時起程?」黑竫問道。

「苡清知道我將派妳南下。表示有些東西想託妳帶去給小淳,不如……就三天後起程吧!」

「是,堡主,屬下會準備好的。」黑竫頓了下,「不過,一旦屬下南行,護衛堡主的職責……」

由於四色修羅的職務安排,向來是一人留在上官熙身邊,一人就近爲他處理商事,另外兩人則是遠赴外地代表他處理重要商事,所以,一旦她離開烜日堡南下,上官熙身邊就無人隨侍了!

「沒關係,等白韶手邊的工作完成後,自會回堡接下隨身保護我的職務,在這之前的人手業已安排妥當,而且短時間內我哪兒也不去,就待在堡裡,所以妳就放心南下吧!」上官熙說完,忽然又露出笑容道:「再說,本堡主並非手無縛雞之力,妳有什麼好擔心的?!」

「是,堡主。」黑竫點頭響應。「那麼,如果堡主沒有其它的吩咐,屬下就先下去準備了。」

上官熙爽快的擺擺手,「去吧!」

黑竫躬身行禮,轉頭離開的速度異於以往的從容不迫,彷佛有點逃避什麼的意味。

待議事廳門合起,上官熙轉頭看向白韶,露出苦笑。「看樣子,我們的功力太差,遊說失敗了。」

白韶勾脣微笑,一臉不以爲意,「短暫的失敗無妨,反正她都已經僞裝這麼多年了,也不差這一時半刻,我們可以慢慢再想辦法,總有一天她會正視這不容否認的事實。」

當然啦!她也會好好的想一想,有什麼方法能讓黑竫不得不面對事實,善加利用一番……

上官熙點點頭,「就等黑竫由江南返堡之後,我們再來合計吧!」

一個月後蘇州凰月山莊

入秋後的江南,氣溫雖不若北地那般寒冽,卻也涼意颼颼,不怎麼溫暖。

抵達位於蘇州城郊、佔地廣闊的凰月山莊,黑竫跟隨領路的家丁進入山莊內部,一路行來,看着與烜日堡完全不同風貌的雅緻庭園,心中不覺讚歎如此精緻奇美的造景,端是賞心悅目!

來到會客廳,黑竫見到現任莊主冷蔚雲,亦即烜日堡堡主夫人的妹婿。

「堡主吩咐屬下向冷莊主表達謝意,感謝莊主的大力幫忙,讓烜日堡能與握有歆河水權的主人見面商談。」

冷蔚雲脣角一勾,冷眸閃過諷刺之色,「不必道謝,握有水權之人跟我有些交情,居中介紹只是舉手之勞。」

要不是和烜日堡約合作已成定局,他纔不會在明知段冥玉是想整他而故意刁難烜日堡代表的情況下,還主動提出由自己當介紹人的建議!所以,烜日堡的感謝根本是不必要的。

「無論如何,烜日堡還是很感謝冷莊主的幫忙,讓事情更加順利。」一向沉默寡言的黑竫真要說起話來,其實也不會輸給舌粲蓮花的白韶。「另外還有一件事……」她由懷中掏出一封書信遞了過去,「堡主夫人命屬下帶來一些北地的物品,以及信函一封,煩請莊主代爲轉交莊主夫人。」

「一些?」冷蔚雲眉梢微挑。早聽下人來報,黑竫帶來好幾車的物品,絕不是如他所說的「一些」而已。

黑竫微笑解釋道:「堡主夫人一直十分掛念遠嫁南方的親妹,尤其是知道莊主夫人己身懷第二胎,精通醫術的她特地準備了產前、產後補身調養的藥材讓屬下送過來;另外,堡主夫人還蒐集了一些南方少見,莊主夫人及少莊主會喜歡的小玩意見,讓他們在空閒時用以打發時間。」

冷蔚雲眼中泛起笑意。難怪烜日堡的商業版圖擴展如此快速,連上官熙身邊四名副手中最爲沉默寡言的黑修羅都如此反應快捷、口才便給,其它三人更是不容小覷了!

看來,雙方討論航權時,段冥玉若想在這位黑修羅身上佔到便宜,恐怕也沒那麼容易吧!

想到這兒,冷蔚雲眼中的笑意加深,「那我就代淳淳謝過堡主夫人了。黑護衛遠道而來,必定也累了,就先在莊內休息兩天,待我與對方約定好時間後,我們再一同前去商談航權問題。」

「謝謝,一切就有勞莊主了。」黑竫躬身道。

冷蔚雲頷首,揚手召來總管囑咐道:「帶黑護衛到衡軒安頓下來,並着人仔細伺候。」

三天後

知悅酒樓原本是蘇州城內最富盛名的酒樓,可惜好景不長,被纔開張一年多的丹楓樓後來居上,短短時間內,聲勢已凌駕在老字號的知悅酒樓之上。

丹楓樓能迅速打響名號,主要是因爲隱身在幕後的主事者品味奇高,使得酒樓所提供的香茗、醇酒、美食……等,比知悅酒樓更加能勾撩出饕客們的胃口,而樓內雅緻又顯氣派的裝潢,更是吸引衆多名流雅士的目光,尤其是數間與主樓建築分隔開、被優雅庭園包圍的獨立廂房,設計得清幽典雅,令人一坐進去便捨不得離座了。

凡此種種優勢,令丹楓樓迅速在蘇州城打響名號,成爲衆多富豪仕紳、商賈文人最喜愛聚集或舉辦宴會的地方。

而唯有冷蔚雲及幾個好友才知道,如此受歡迎的酒樓根本只是段冥玉興之所至的遊戲之作。

由於段冥玉正是擁有歆河水權的人,商談航權的會議理所當然便安排在丹楓樓最大的包廂──瀟湘苑進行。

黑竫隨着冷蔚雲走進瀟湘苑,對於這間包廂典雅幽靜又十足隱密的設計感到驚訝。就像是柳暗花明又一村,丹楓樓前方與後面的包廂,彷佛就是兩個不同的世界,給人截然不同的感受。

黑竫望向前方被一片綠意包圍的精緻亭屋,微風輕拂之下,四面垂簾發出悅耳的撞擊聲,屋前站着一名身材高大的紫袍男人,即使相隔一段距離,也能讓人感覺到他的氣度不凡。

她心中立刻確定,對方就是今天要會面商談的對象,也就是冷蔚雲稍早才提起的,和他一起長大的至交好友──段冥玉。

黑竫眼神微斂,和冷蔚雲兩人很快來到亭屋前,在她尚未看清紫袍男人的長相,而冷蔚雲也尚未開口向對方介紹她的身分前,紫袍男人──段冥玉已搶先出聲了。

「蔚雲,他就是烜日堡派來商談航權的人?」

「不會吧!烜日堡沒人啦?竟然派了個毛頭小子來!」一雙隱隱約約帶着邪氣的眼,輕蔑地射向黑竫,「還長得男不男、女不──」

他的話未說完,破空之聲忽而傳來,其樣閃着銀光的異物筆直射向面門!

段冥玉輕咦一聲,身軀急閃,險險避過那射向他的不明物體,耳邊只聽一聲輕響,那異物已掠過他的耳邊,直直嵌進亭屋的雕花柱子裡。

冷蔚雲對好友的口無遮欄搖頭嘆息,「冥玉,這回你看走眼了,黑竫不是什麼毛頭小子,他是上官堡主身邊得力副手之一,四色修羅中的黑修羅。」

段冥玉聞言,脣角一勾,輕狂的眼終於直視冷蔚雲身旁,個頭比一般男人嬌小的黑修羅。

「這麼說來,冥玉還真是失禮,錯把猛虎當成貓了!」

也許他的口氣不太恰當,可是他認爲自己沒說錯,眼前這個少年的確有一張雌雄莫辨、惹人誤解的臉蛋。

想想看,一個白膚、鳳眼,甚至還有張紅潤小嘴的男人,是「男人」嗎?

若不是那雙冷凝的眼眸及周身散發出來的戾氣,他幾乎要以爲眼前的男人其實是由一個女人假扮的!

有些詫異好友在解釋過後猶不知收斂的態度,一向不喜歡說話的冷蔚雲只得轉向黑竫,勉爲其難地出聲緩頰,以免黑竫不顧一切地找段冥玉來場廝殺。

「黑護衛莫見怪,冥玉一向口無遮攔,任性慣了,並非有意挑釁。」

「沒關係。」黑竫冷凝眼神幾不可察地閃動了下,搖搖頭,微抿着脣道:「段爺果然是『口角春風』,黑竫有幸領教了,只是不知道段爺打算繼續評論黑竫的長相呢?抑或別再浪費彼此的時間,坐下來談談正事?」

段冥玉一怔,隨即大笑出聲,「看來我這個主人還真是多有失禮了!黑護衛,請裡面坐,我們是該談正事了。」

這小子果然不是個簡單人物,能夠迅速收斂原本盛怒的情緒,冷靜地反脣相稽,這番自制能力一般人很難做得到。

要跟這麼自制、冷靜的人打交道,恐怕得多費些心思,不過他可是非常歡迎這種不對他逢迎躬身的談判對象,最起碼比較不會無聊啊!

第二章

瀟湘苑的亭屋極大,裡頭細分爲外廳與內室,四周圍攔曲折,雕刻精美,佈置得十分清雅宜人。

外廳中,段冥玉和黑竫隔着兩個位子在圓桌旁坐定。

三言兩語便將不是很想留下來的冷蔚雲趕回家,段冥玉眸中閃爍異采,狀似殷勤地提起酒壺在黑竫杯中注滿酒液,一陣誘人的香氣隨即飄了出來。

「清露酒的製作過程費時又麻煩,所以產量極少,是丹楓樓在秋季販售的限量酒品,還請黑護衛評鑑一二。」

「多謝段爺招待美酒,黑竫獻醜了。」明白對方故意出題,黑竫表情不變地端起酒杯淺啜一口,仔細品味後纔開口,「這酒味道清洌,入口溫潤滑順,酒液本身帶着一絲香氣,在回甘時感覺更加明顯……」她舔了舔脣瓣又說,「這種香氣甚至能停留在嘴上一段時間不消失,果真是難得一見的好酒。」

段冥玉被黑竫品酒時的動作吸引住視線,眼底異光閃動。這個舔脣的動作若是發生在女人身上,他會將之視爲挑逗,但黑竫是個男人,這麼做只不過是在品酒罷了!奇怪的是,他的心卻因此微微**……

段冥玉暗惱地皺了下眉頭,難以置信自己竟會對一個剛見面的人有感覺,尤其對方還是個男人!

「段爺,黑竫說錯話了嗎?」黑竫眨了眨眼,感覺到段冥玉盯着她的目光有些怪異,讓她不太舒服。

「不。」黑竫的嗓音讓段冥玉迅速回神,微勾脣道:「黑護衛品酒能力極佳,己將清露酒的優點全說出來了。」

「段爺太過獎了。那麼我們是否該……」黑竫正想導入正題,段冥玉卻不客氣地打斷他的話。

「黑護衛怎麼不吃菜?桌上這幾道可是丹楓樓馳名蘇州的招牌菜色喔!」

心絃微微一顫,即便覺得段冥玉說話的聲音及看她的目光皆隱含敵意,黑竫仍是從善如流地舉着品嚐桌上菜餚。

不知怎地,她總覺得段冥玉似乎看她不太順眼,而這絕對會是商談生意的一大阻礙。黑竫忍不住猜想,段冥玉接下來還會如何刁難她呢?光從他遲遲不肯談論正事的態度看來,這頓飯……恐怕要吃上很久了。

「如何?比起北地豪邁的飲食,南方菜餚是不是精緻多了?」氣惱自己對黑竫產生異樣的感覺,段冥玉的口氣變得狂肆,用字遣詞也不再客氣。

黑竫眸光一閃,「沒錯。聽起來段爺應該走訪過北方,纔會知道北地大口喝酒、大口吃肉的情形,的確是比不上南方人的飲食習慣那般精細,所以黑竫這個北地粗人的吃相,恐怕也已經傷了段爺的眼吧!」

段冥玉眸光一凝,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黑護衛口才忒好,就連諷刺人都能諷刺得恰到好處,着實教冥玉感到佩服。」

「是嗎?」黑竫抿了抿脣,「若非段爺莫名顯露敵意,黑竫又怎敢造次呢?」

雖說以往不是沒碰過對她有敵意的人,可不知怎地,她就是無法忍受段冥玉愈來愈狂妄的口氣,他甚至連話語中的敵意都懶得掩飾!

最奇怪的是,她一向處事冷靜,加上對方又掌握着烜日堡急於取得的航權,不能輕易得罪,偏偏她卻在三言兩語之下就給激出了怒氣!

段冥玉眸中邪氣大熾,臉上現出輕狂之色,「你的感覺倒是靈敏,知道我看你不怎麼順眼。」既然黑竫已直接說破,他索性大方承認。

黑竫眉梢一揚,沉聲道:「黑竫很確定自己與段爺不曾見過面,也自認今天並無失禮之處,不知段爺因何對黑竫感到不滿?」

「原因?」段冥玉帶着邪氣的眼眸亮如明星,「還不就是看你那張臉不順眼囉!」既然對方都直接問出口了,他也就不客氣地應聲。

一絲惱怒倏地閃過黑竫迷人的鳳眼,她用力抿了抿脣,「容貌乃由雙親所賜,非自己所能控制,段爺因爲這種理由遷怒,黑竫無法服氣!」

「你不服氣也沒用!」段冥玉聳聳肩,輕狂笑容中含着一絲挑釁,彷佛想更進一步撩起黑竫的怒火,「誰教你的長相雌雄莫辨,讓我不知該叫你『黑護衛』,抑或改稱你爲『黑姑娘』,想想還真是爲難哩!」

黑竫的臉龐瞬間被寒冰籠罩,眸底倏揚的怒焰幾經翻騰才稍稍平息,她冷着聲音開口,「如果段爺無意給予烜日堡航權,可以明言,黑竫會立刻告辭,回去向堡主稟明段爺的決定。」

倘若段冥玉不是冷蔚雲的好友,她絕對會因爲這番蓄意侮辱向他下戰帖,以維護烜日堡的聲譽及她的自尊!

「誰說我無意給予烜日堡航權的?!光是憑蔚雲和烜日堡的關係,我就無法不給!」

聞言,黑竫微微一怔,實在被段冥玉的反覆無常給弄胡塗了。

看到黑竫啞口無言的模樣,段冥玉眼中透出得意之色。在徹底惹出黑竫心中的怒氣後,他忽然發現那張不男不女的臉龐愈看愈順眼了。

說真的,若不是黑竫的舉手投足充滿男子氣概,沒有半點造作,他還真覺得黑竫其實是個……女人!

不過,四色修羅在商場及江湖中威名赫赫,倘若黑修羅是個女人,爲何從沒有相關的訊息傳出?畢竟,四色修羅中的藍修羅就是個女人呀!

黑竫畢竟在商場上經歷過大風大浪,一時怔忡後很快就回神,「段爺,你對黑竫的容貌看不順眼,表明了無意談正事在先,現在又說無法不給予烜日堡航權,着實令黑竫感到迷惑不解,到底段爺對於開放航權一事的決定爲何,可否請段爺明示?」

段冥玉的嘴角慢慢勾起,神情轉爲玩世不恭,慵懶地睇着黑竫。

「衝着蔚雲和我的深厚情誼,我可以答應將航權開放給烜日堡,只要黑護衛能做到我提出來的條件,我保證一定會坐下來和你好好敲定相關細節!這樣,黑護衛意下如何?」

黑竫垂下胖子,狀似思考,眼中卻漾着一絲瞭然。她就知道段冥玉不會那麼簡單放過刁難她的機會!

「可否請段爺說明想要黑竫做的事?」

「很簡單。」段冥玉睇着黑竫,臉上的笑容越發神秘,「你跟在我身邊一個月,我做什麼,你就跟着做什麼。只要你能辦到,一個月後,航運權的契約書自然交到你手上。」

「段爺做什麼,黑竫就跟着做什麼……」重複着段冥玉的話,黑竫想了下又道:「段爺,黑竫的忠心屬於烜日堡,若段爺要黑竫做的是──」

「當然不是什麼傷天害理之事!」段冥玉迅速的插話,「我也不會將你當作僕役使喚,妳是我的客人。」

黑竫與他對視須臾,終於點頭,「好,我答應段爺的條件,不過……可否請段爺告訴黑竫,爲何提出如此奇特的條件?」

段冥玉笑得一臉無賴,「當然是因爲好玩囉,另外……」他眼中閃過詭譎之色,「我還想看看,當黑護衛臉上表情不再冷淡時的模樣!」

沒錯,他就是看黑竫不順眼,就是想看看有什麼事能讓這小子臉上冷冷淡淡的表情改變!

黑竫當場怔住,感覺自己被他的理由徹底打敗了!

日來逛大街,夜來花街柳巷飲酒作樂,興起時拎着酒壺登高賞月……這就是段冥玉要她做的事?

跟在段冥玉身邊數天,黑竫越發覺得這個人很難懂,他一點也不像表面上那麼輕狂懶散,反倒是非常的深沉複雜──這些,是她仔細觀察後的結論。

這晚,段冥玉應蘇州知府李中之邀,帶着黑竫一同出席在李中府邸內舉辦的夜宴。

燈火通明的宴會廳里人聲鼎沸,鶯聲燕語不絕於耳,端的熱鬧無比。

今晚出席的賓客包括蘇州城內多位富商,除了李中的兩個兒子都到場招呼外,還重金請來百花樓的花魁秦蘭及一干花娘入府伺候。

甫上任不久的李中並不清楚黑竫的真正身分,他只看了一眼,就先入爲主地認定黑竫不過是個與段冥玉氣味相投的富家子弟,壓根沒把注意力放在這名「少年」身上。

但是對於他心目中的貴客段冥玉,李中的態度可就大大的不同了。他早已得知段冥玉的背景,所以才千方百計邀請他前來赴宴,希望能借機與各界關係良好的段冥玉建立交情,以利日後的「錢」途。

段冥玉是貴族之後,祖父曾爲朝中重臣,當初辭官回鄉時,天子有感於他對朝廷貢獻良多,賞賜大片良田沃土及金銀財帛,使得段家躍升南方富豪之列,並轉而從商。在經過兩代的經營後,現在的段家不僅有權,還極爲富裕……

這些,黑竫也知道了。當她得知握有水權的人是段冥玉時,就己聯絡烜日堡旗下密探查出段冥玉的背景。

不過,關於段冥玉爲何握有水權的原因就查不出來了。就算是貴冑之後,也不可能輕易掌控一地的水權!段冥玉究竟是從何得來這種權力,實在令人費解……

「黑公子一直沒有動着,莫非是敝府準備的菜色不合口味?」

突然傳入耳中的聲音,讓陷入沉思的黑竫回過神來,她偏頭朝聲音來源望去,原來是坐在她左側、知府大人的二公子李則昌。

「二少爺客氣了,桌上皆是佳餚美食,令人垂涎,方纔黑竫有些閃神,並非嫌棄菜色,請二少爺別見怪。」黑竫語調有禮,神情淡然。

「在如此熱鬧的氣氛下閃神?」長相陰柔的李則昌微笑調侃,「黑公子是不是該爲這一點而自罰三杯呢?」

黑竫眸光一閃,「二少爺是想有人陪着喝酒,或是想看人醉酒,纔會故意這麼說吧?」

「黑公子以爲呢?」李則昌再次微笑,眸中閃動異光,「不然就由則昌敬黑公子一杯,這樣總行了吧!」說完,他索性拿起桌上的酒杯,不讓黑竫有拒絕的機會。

黑竫抿了抿脣,眼底閃過一抹不易察覺的不耐之色。

多年來在外談生意時,總免不了會有這種逼酒的場面,她遇過很多次,不是無法應付,只是真的很討厭這種行爲。

談生意就談生意,爲什麼一定得選在花街柳巷,邊談邊狂飲黃湯、狎妓調笑呢?!今晚這場由蘇州知府舉行的夜宴,名爲聯絡情誼,實際上也是不脫相同模式,令人生厭!

種種想法在黑竫腦中一閃而過,她伸出手,正想順應李則昌的邀請舉杯時,坐在她斜對角,原本與花魁秦蘭打得火熱的段冥玉突然轉過頭來,閃着邪氣的眸子直勾勾地鎖住她的視線,脣邊勾起一抹輕佻的笑容。

「則昌少爺的敬酒,可不是什麼人都喝得到,黑竫,你千萬別拒絕了。」他的語氣隱含玄機。

早已聽聞李二公子生性淫亂、男女通吃,是個十足的壞胚子,他對黑竫如此殷勤,恐怕是看上了那張足以媲美女人的美麗臉蛋吧!

呵呵!真是瞎了眼挑上煞星,這個李則昌最好別輕舉妄動,否則一旦惹火了黑修羅,可是會小命不保!

「段爺誤會了,黑竫沒打算拒絕二少爺的好意。」投去奇怪的一眼,黑竫拿起酒杯,「還是由我敬二少爺一杯吧!」不過是喝杯酒罷了,這種小事不值得費神拒絕或爭論。

「好,黑公子夠爽快,則昌領受了。」李則昌笑得恣意,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

段冥玉眸底一闇,露出慵懶的笑容,「看來是我多事了,兩位繼續吧!」丟下話,他將目光轉回自己懷裡的女人。

看見那帶點懶散的笑容,黑竫心頭猛然震了下,一時竟有些怔忡……腦中方想探究爲何自己會有這種奇怪的反應,左側的李則昌再一次出聲,硬是打斷了她的思緒。

黑竫暗暗嘆息,擡眼回視笑容不變的李則昌,已準備好使出全部的耐心來應付他。可惡,若不是答應了段冥玉的條件,她根本不會浪費時間參加這種毫無目的、只有飲酒作樂的夜宴!

一個時辰過後──

隨着夜色愈深,夜宴的氣氛也變得越發縱情恣意。

黑竫如坐鍼氈,恨不得宴會快些結束,可是她很快便失望了。

看着段冥玉在衆人慫恿下瀟灑地站起身,攬着一整個晚上彷佛沒長骨頭般黏在他胸前的秦蘭離開宴會廳,朝早已安排好的貴客廂房而去,臨出廳前,還若有意似無意地瞟了她一眼。

黑竫立刻明白,段冥玉的意思,是要她也跟着在此地住上一宿。

她惱怒地垂下眼。什麼當她是客人?纔怪!段冥玉根本就是把她當成下人來使喚好不好!若不是,怎會如此任意擺佈她的行動自由?!

偏偏她氣歸氣,卻無法任性地拒絕,只因事關重大,她不想讓段冥玉逮到理由反悔,畢竟航權契約仍掌握在他手上,而她也答應了他所提出的條件……

「段爺已經前往客房休息,看黑公子的模樣似乎也累了,不如就在寒舍委屈一宿,待明日再離開,好嗎?」

溫文有禮的聲音再次由左側傳來,黑竫轉過頭,瞟向煩了她一整個晚上的李則昌,真不明白他怎麼可以整晚面對她的冷麪冷眼仍如此熱忱?

算了,就當作是住客棧吧!黑竫眼中透出一絲無奈,點點頭道:「有勞二少爺了。」

得到黑竫的同意,李則昌眼底光芒猛地熾亮,漾開大大的笑容,「太好了,我馬上找人帶黑公子到客房去。」

黑竫微覺奇怪地看了李則昌興奮的表情一眼,他很快的召來一名長相頗爲秀美的婢女交代着。

「小翠,帶黑公子到柳園的客房歇息,小心伺候着。」

「是,二少爺。」小翠應聲,轉向黑竫躬身道:「黑公子,請隨小翠來。」

黑竫點點頭,朝李則昌拱了拱手,「二少爺,那黑竫就失陪了。」話落她站起身,隨着小翠走出宴會廳。

柳園的廂房意外地寬敞,擺設十分華麗,除了桌椅、雕花大牀外,窗前茶几上所放置的薰香爐還透出嫋嫋輕煙,散發出淡淡的香味。

黑竫纔在圓桌旁坐下,小翠已趨前倒了一杯茶奉上。

「黑公子,這是特製的醒酒茶,可以解酒及幫助入眠。」

「謝謝。」黑竫接過茶杯啜了一口,突然想起一事,「對了,段爺也是住在柳園的客房嗎?」

眸光微動,小翠搖搖頭,「段爺住在柳圍左側的榕園裡,柳園是二少爺用來招待朋友暫住的客房。」

小翠的解釋讓黑竫感覺有些奇怪,可又說不上來是哪裡不對勁,她緩緩啜着茶,邊思索邊吩咐道:「夜已經深了,妳下去休息吧,其它的事情我自己來就可以了。」

小翠一怔,「可是……二少爺要小翠好好『服侍』黑公子……」

好好服侍?黑竫皺眉看向她,突然間明白這句話的真正涵義。

「不用了。」眸底泛起一絲無奈笑意,黑竫搖搖頭,「妳下去休息吧!我不需要任何『服侍』。」

小翠表情愣了下,然後躬身道:「是,黑公子,那小翠就先下去了。」她氏垂的眼中閃過怪異光芒,偷偷覷了黑竫一眼後,才轉身慢慢的走出廂房。

第三章

黑竫坐在桌邊慢慢啜着茶,腦中想着小翠剛纔的言行舉止,不知怎地,心中有股說不上來的奇怪感覺。

她思索着小翠說的話,突然想到此刻身處軟玉溫香中的段冥玉,心頭不由得一陣煩躁,讓她覺得莫名其妙,又有些心慌……

黑竫眸光一凝,硬是拋開雜念,不再深思下去,她毅然站起身,打算直接上牀睡覺去!

誰知才走了幾步,身子便微微一晃,暈眩感驀地襲來。黑竫心中一凜,反射性地運起體內真氣,眼神倏地轉爲凌厲。

她太大意了!竟然被人暗算而不自知!

是誰下的手?又是什麼時候……她的目光射向桌上的空茶杯,難道……可是那茶水的味道嚐起來並無異樣啊!

察覺腦中的暈眩感愈來愈強烈,四肢痠軟的程度也越發嚴重,黑竫又驚又怒,一邊掏出隨身攜帶的解毒丹服下,一邊踉蹌地朝房門走去。

誰知就在她的手觸及門板時,房門突然被人打開,李則昌帶着一臉掩飾不住的興奮之情走了進來。

黑竫吃驚地猛退兩步,卻險些站不穩,這副虛弱的模樣引來李則昌一陣得意笑聲。

「銷魂茶的味道不錯吧?它可是上等的迷藥,也是烈性的**,不管武功多麼高強的人也抵擋不了它的藥力……」他一瞬也不瞬地盯着臉色蒼白的黑竫,脣邊逸出詭譎的笑容。「你是不是感覺到身上的功力正一點一滴的消失?沒關係,這只是暫時的,約莫十天便會慢慢恢復了。」

黑竫心中一涼,眸光凌厲地瞪住他,「那茶的味道……」

「嘗不出異狀是吧?」李則昌臉上透出得意之色,「銷魂茶單獨喝時,的確是解酒茶,可是一旦配合上勾情香,兩者融合後就會變成強烈的迷藥……」他曖昧地看向黑竫,「現在你是不是覺得全身力氣也慢慢消失了?」

黑竫的視線射向窗前茶几上的薰香爐,再轉回李則昌身上,無法理解一個與她毫無交集的官家子弟怎會做出這種事?她眼中泛出殺氣,冷冷出聲,「爲什麼要對我下藥?」

李則昌露出輕佻的笑容,走上前貼近黑竫,「因爲……當你隨着段冥玉走進宴客廳時,我便被你給迷住了……」話聲甫落,他已閃電般攫住黑竫的手,湊向自己頰邊摩挲起來。

受藥力影響,反應稍顯遲鈍的黑竫來不及避開他的騷擾,渾身一陣戰慄,又驚又怒地斥道:「你在做什麼?!別忘了我是個男人!」

李則昌淫笑着說:「我知道妳是男人,而且是個非常美麗的男人……你還不懂嗎?我喜歡的就是男人!」他使力一扯黑竫的手,意圖將黑竫攬進懷中。

黑竫拚了命的掙扎,心中卻很清楚自己愈是使力,渾身的氣力便散失得愈快,一旦氣力全失,後果便不堪設想了!

她實在無法原諒自己的疏忽,竟然一時大意着了這畜生的道!她心中又忿又恨,眼神冷凝地瞪向李則昌,「我並非你的同好,你這麼做未免太卑鄙無恥,令人唾棄……」

「那又如何?我爹貴爲蘇州知府,你一個小小百姓能奈我何?還是乖乖順從我,免得本少爺一發火,會忘記『憐香惜玉』這四個字怎麼寫!」

感覺黑竫抵抗的力道愈來愈弱,李則昌得意地大笑,將嘴巴貼向黑竫的臉頰,舌頭更是猥褻地舔上那細嫩肌膚……

黑竫從來沒想過自己會被人這樣對待!一陣強烈的噁心感涌上喉頭,她的眼神倏地冰冷,抱着玉石俱焚的決心,朝李則昌胸口狠狠拍出一掌──

以爲黑竫已力力全失的李則昌毫無防備,中掌之後慘叫一聲,嘔出大口鮮血,隨即倒地昏了過去。

使力過度的黑竫跟着軟倒在地,她喘息幾聲,掙扎着由地上爬了起來,踉蹌地奪門而出……

姣美的玉體側躺在鋪着厚軟被褥的榻上,薄薄的輕紗下春光若隱若現,隱約可見高聳乳峰上的兩點嫣紅。

秦蘭身爲百花樓的花魁,容貌美麗嬌豔,肌膚白皙滑膩,舉手投足間更是風情萬種,宛如一顆熟透的蜜桃,引人升起採擷的慾望。

只可惜她那勾撩人心的妖嬈風姿今晚卻失效了。

段冥玉手持金樽,慵懶地靠坐在榻上,慢慢啜欽着杯中美酒。他的目光雖然正對着身旁的豔妹,卻彷佛沒有察覺她眼中的勾撩神色。

「段公子有心事?」秦蘭輕聲細語,豔容上媚色不減,心中卻有些挫敗。

身爲百花樓的當家花魁,從來沒有男人能夠抵擋她撩撥的手段,可是眼前這個風流倜儻的貴公子卻讓她遭受前所未有的挫折,她費了一整晚的功夫,甚至都主動躺下了,還是未有所得!

聞言,段冥玉的眸光閃動了下,脣角微勾,「妳怎會認爲我有心事?」

故意讓臉上露出嗔怨之色,秦蘭嬌嗲着聲音道:「光看您遲遲喝不完手上那杯酒,加上自己被人冷落了大半晌,蘭兒自然推測出您的心情不是很好。」

段冥玉懶懶一哂,伸出手指在她臉頰上來回輕劃,「我心情好得很,即使真的不好,一看到妳這張美麗的臉孔也變好了。」

被人看出心中有事,讓段冥玉微微一凜。

其實秦蘭沒有看錯,他知道自己今晚怪怪的,一直無法盡興玩樂,連眼前如此活色生香的美景都讓他提不起「性」致,腦中總是不由自主地浮起一張雌雄莫辨的秀逸臉龐……

該死、該死!那小子可是個男人呀,他沒事想着一個男人做什麼?!他很確定自己喜歡的是女人!

脣角勾出輕狂的弧度,段冥玉邪肆地挑眉限向那副誘人身軀,「嫌我冷落了妳?那還不容易,等一下我就讓妳忙到沒空數落我……」說着,一隻大手已欺向秦蘭胸前,隔着薄紗握住她高聳的**擠壓揉弄。

「嗯……」秦蘭渾身一顫,呻吟了起來,她的臉上泛起慾望之色,胴體隨着他的挑弄慢慢扭動。

段冥玉的目光梭巡着秦蘭顯露出的媚態,揉撫的動作變得有些粗暴,他的手沿着女性的身體曲線往下滑,探向她雙腿之間……

室內的情慾氛圍漸漸升高,正當一觸即發之際──

啪!

窗外突地傳來異聲,段冥玉一凜,停下手中動作仔細聆聽。

不一會兒,聲響再次傳來,他的眸底倏地迸出銳光。

「外面有人,我出去看看,妳待在房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