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仙!”
“我的個娘呀,這就是神仙嗎!”
“快快,跪下給神仙磕個頭!”
“嘖嘖嘖,騰雲駕霧之術,今日算是開了眼界!”
“乖乖,這騰雲駕霧之術只怕是日行千里也不在話下!”
“奇了,踩着一片樹葉都能飛上天,真是高人!”
“這位仙使大人還真是神通廣大,若是能留在我東平府,大家今後就不用再怕妖物爲禍!”
“你想得倒美,人家可是堂堂的銀星天師,我小小的東平府,又哪裡能入得仙家法眼!”
“是啊,聽說仙家的修煉之地都要有靈脈靈氣纔是,東平府雖說也有幾座大山,卻沒有聽說有靈脈存在,仙人是不會留在這裡的!”
“老陳,你也姓陳,這位陳神仙和你家有親戚嗎?”
……
衆人或交頭接耳竊竊私語,或興奮地高談闊論,其中尤以送別諸“仙童”的一衆親屬聲音最大,神情最爲興奮。
“柳翁,長生這小子今後想必也能騰雲駕霧!”
人羣中,一名膀大腰圓的中年男子雙目放光地衝着身畔的灰袍老翁大聲說道。
這男子顴骨高聳,裸露在外的肌膚呈古銅之色,眉眼間帶着幾分精悍,手長腳長,衣衫之下隆起的肌肉虯結有力,彷彿充滿着無窮力道。
灰袍老翁鬚髮皆白腰身佝僂,一對昏黃的瞳仁眨也不眨地盯着遠去的翠綠色光點,聽到中年男子的言語,這才把目光收了回來,皺紋密佈的老臉上帶着幾分得意,就連佝僂的身影在這一瞬間似乎也站直了幾分,伸手撫了把稀疏的鬍鬚,顫抖着嘴脣說道:“一定能的,這小子又不是笨蛋,昔日胡神仙打卦,說我老柳家祖墳冒青煙,一定會出個人才,沒想到卻落在這臭小子頭上,你別看他平日裡頑皮好鬥,本性卻是不壞,像他父親,這次若真能出人頭地,也不枉你我這些年來的辛苦!”
沒有牙的嘴巴,聲音自然是含糊不清,眨眼間就被四周的嘈雜淹沒,中年男子卻是聽得清清楚楚,點點頭咧嘴一笑,心中一陣莫名舒暢。
“柳長生,嘿嘿,這名字起得好啊,有點仙氣,不管你小子能不能成爲長生不死的仙人,卻總算是出人頭地了,而我家秀兒,也能安心出嫁!”
中年男子雙目微微一眯地想着心事,伸手摸了摸懷中包裹內的一堆小小銀錠,再次把目光望向車隊絕塵而去的方向,心中卻突然間涌起復雜的情緒,幾分感慨,幾分不捨,幾分掛念,種種思緒在腦海中浮浮沉沉,心中暗自輕嘆:“臭小子,能被天師府選中,你這是賺了,莫要怪你李叔心狠纔是,這八兩銀子,李叔會爲秀兒置辦一套好嫁妝,想必她也不會怪你的!”
這二人口中的柳長生,自然也是一名被天師府選中的幸運“仙童”,不過,柳長生平日裡卻不是一個善茬,頗爲讓人頭痛。
回龍鎮上,柳姓一族並不興旺,不足五十戶,和李姓、黃姓、高姓幾個大姓相比,乃是小戶,眼前的這名柳姓老者,正是柳姓一族如今的族長,而柳長生,卻是柳姓老者的遠房侄子,六歲時,一場瘟疫,柳長生父母雙亡,成爲了一名孤兒。
回龍鎮雖是大鎮,三四千口人卻以耕種爲主,並不富裕,鄉民之中刁蠻吝嗇之輩大有人在,尤其是柳氏一族,不少人日子過得悽惶。
柳長生祖上三代單傳,人丁不旺,柳長生的父親,乃是回龍鎮一名醫道高明的醫者,只可惜,這場瘟疫來勢兇猛,短短半個月的時間,回龍鎮已經有一半的人染上了瘟疫,而做爲醫者,柳長生的父親首當其衝地接觸了疫情,不慎深染疫患,雖說治癒了一些患者,遏制住了部分疫情,甚至找出了應對瘟疫的最佳藥方,卻已無力迴天。
柳長生的父親臨亡之時,囑託妻子,讓其帶柳長生一道遠走躲避,待瘟疫散盡再回到回龍鎮。
柳長生的母親帶着兒子,帶着家中的細軟,帶着丈夫提前準備好的藥物,與回龍鎮上還活着的一衆鄉親,一道走出了回龍鎮,前往幾百裡外的一處深山避難,這一走,一路之上不斷有屍體拋下,身強力壯者以及一衆小童,在藥物的救治下,在刻意的保護下,最終保住了性命,而體質贏弱者,直接被崎嶇的山路和病魔所淘汰。
柳長生最終保住了性命,柳長生的母親卻長眠在了深山之中。
半年後,倖存者紛紛回到了回龍鎮,柳長生同樣被好心人帶回了家。
而第二場噩夢也緊跟着降臨——柳家的田地房舍被幾名本家宗親肆無忌憚地瓜分霸佔。
好在柳長生的父親平日裡仁心仁德,而這次瘟疫的倖存者,不少人是因爲他的藥物以及避入大山的應對之策而活,這其中,也有一些知恩圖報之士,柳長生還不至於被餓死。
少了父母的呵護,少了經濟來源,雖說在善心鄉民的施捨下飢一頓飽一頓地活得了性命,柳長生卻是飽受白眼和欺侮,時不時就會捱上一頓莫名其妙的揍,偏偏柳長生的體格從小就像蠻牛一般壯實,人也聰明,是個不受欺負的主,欺負的越狠,他就反抗的越激烈,漸漸地,不少人開始對他頭痛。
十歲那年,柳長生已是回龍鎮上人嫌狗憎的小霸王,鎮子上雞鴨狗兔失蹤的事情八成和他有關,尤其是侵佔了柳家房舍和田地的那幾名本家宗親,家裡根本養不得雞鴨貓狗,只要養大,就會被柳長生偷吃掉,用盡辦法也是防無可防,這幾戶人家的孩子,更是三天兩頭被柳長生揍得鼻青臉腫。
一個無衣無靠缺衣少食的孤兒,偷雞摸狗填飽肚子還算是情有可原,天不怕地不怕地每日裡打架鬥狠卻讓人嫌憎。
平素裡,誰若白上柳長生一眼,他就會瞪還別人兩眼,罵上他一句,他必然打還兩拳,若是某些心胸不廣的大人因爲孩子捱打而揍上他一頓,他肯定找個機會加倍把拳腳奉還在對方孩子的身上,說不定還會拿對方家裡的雞鴨豬狗出氣,讓這些畜禽莫名失蹤。
雖說經常是飢一頓飽一頓地艱難活着,也經常被人揍,架打得多了,柳長生打架的本事卻是蹭蹭飛漲,十歲的孩子,竟然經常把十四五歲的孩童打得鼻青臉腫,甚至還會操起棍棒和大人對打,即使頭破血流也從不畏懼!
好在,柳長生也不是蠻不講理的小混蛋,對於那些經常施捨自己衣食的村民,知道心存感激,幫人放牛、砍柴、插秧,也是他生活的一部分。
也許是受慣了白眼和欺侮,柳長生比同齡的孩子都要成熟,從心底裡痛恨無端欺侮他人的舉動,看到鎮上的小童受大孩子欺負,總會打抱不平,別的孩童打架是喜歡挑軟的欺負,他卻總是把憤怒的拳頭揮向比自己強大的孩子,久而久之,比他大上四五歲的孩子也不敢招惹他,而鎮上的同齡小童,竟有不少人喜歡跟在柳生長屁股後面廝混。
某一日,因爲鄰村有幾個孩子欺負了回龍鎮上的孩子,柳長生竟然帶着回龍鎮上的十幾名小童跑到鄰村大打出手,害得雙方二十餘名小童受傷,直接引爆了這兩個村鎮大人之間的械鬥,恩怨如同滾雪球般越滾越大,短短一個多月的時間,兩個村子已是大大小小地幹了十幾仗,大有愈演愈烈之勢!
這一下,回龍鎮上那些德高望重的長者可就坐不住了,若要再不管束一下柳長生,誰知道他會帶壞多少孩子,等他年齡漸長之後說不定還會爲鎮上惹出更大的禍患。
柳翁和這名李姓漢子正是回龍鎮上聲望不錯的兩位善心之人,一番商議之後,柳翁決定免費把柳長生招進自己的私塾,教授他讀書識字,讓他從聖人傳下的書卷之中學會一些做人的道理,不要再混吃等死惹事生非。
而這名李姓漢子則把柳長生留在了自己的鐵匠鋪中做一名學徒,飽其肚腹的同時,手把手地教柳長生打造菜刀鋤頭之類的農具,一爲收攏他的性子,二爲讓他學一個求生的門道。
柳長生年紀雖幼,卻不傻,知道這二人是對他好,接下來的幾年間,收斂了幾分性子,埋頭呆在了鐵匠鋪中對着錘頭鐵砧較勁。
回龍鎮上終於是恢復了幾分平靜!
歲月流轉,四年後,柳長生已是十五歲的半大小夥子,埋頭苦幹之下,所有的農具都能錘鍊,更是打得一手好菜刀。
不過,隨着柳長生從一個瘦猴子變得身高馬大,李鐵匠竟然再次煩心起來,自己的女兒李秀兒突然就和柳長生眉來眼去地打得火熱。
眼看二人有湊成一對的可能,李鐵匠暗暗心急,他倒不是看不上柳長生,論聰慧和勤快,回龍鎮上的同齡孩子沒有人能比得上柳長生,菜刀鋤頭的品色比自己的兒子打得還好。至於柳翁所傳授的詩書,其它學生往往學習了數年時間,還不能完全熟讀和明白,柳長生卻僅僅用了不到三年的時間已經把所有的詩書倒背如流,解說起聖賢道理來頭頭是道,甚至還會拿來教訓和譏諷別人。
問題就出在李秀兒早就許配給了藥鋪黃掌櫃的兒子,黃掌櫃對李鐵匠有大恩,當年的那場瘟疫,黃掌櫃醫術不精,卻見機的快,早早舉家逃離了回龍鎮,保住了性命,至於李鐵匠,則是禍不單行地死了父母病了老婆花光了家中所有積蓄,若不是黃掌櫃賒給了李鐵匠一批價值五兩銀子的藥物,保住了李鐵匠老婆的性命,李鐵匠早就變成了光棍一條。
除了當年的恩情,黃掌櫃請人提親之時甚至還答應把一位本家侄女嫁給李鐵匠的兒子。
李鐵匠本是重情重諾之人,若是柳長生和李秀兒成了一對,豈不是生出了一大堆的麻煩。
恰恰在此時,天師府召錄弟子的消息傳到了回龍鎮,官府甚至要求每一處村鎮必須派出一定數量的小童前往東平城。
李鐵匠年輕時就是在東平城學得一手鐵匠手藝,也算是見多識廣,聽說過天師府的一些傳聞,好機會當然要把握,在他的刻意撩撥下,柳長生對修仙一途興趣高漲,竟然真的跟着李鐵匠來到了東平城,與其一道而來的,還有鎮上的其它幾名少年,至於李秀兒,李鐵匠自然不會允許她前來搗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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