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在上雙親
輕輕合上大門,惜柔衝玉軒俏皮吐了吐舌:“玉軒哥哥,雲衛大叔對你很好吶。”
說着,還不忘回頭看了看。
“傻瓜。”
玉軒拉着惜柔朝主客屋房行進,寵溺揉了幾下惜柔秀髮。
“貌似咱們小惜柔,纔是所有長輩眼裡的掌上明珠吧。”
二人有說有笑,一路上又遇見了幾個院守護衛,不免停步行禮寒暄幾句。
而後,在家衛熱切注視下,不知不覺來到了主屋門外。
停下腳步,又仔細梳整了一番衣着,收斂起興奮心情。
忐忑伸手朝那閉合的朱漆扇門輕輕推開。
“吱呀~”
門開,入眼一條絨花紅毯,自門口一路延伸到高堂處的兩把太師椅腳下。
雙椅隔着一張精緻檀木香桌,桌上一口玉壺,兩盞清茶正冒着騰騰熱氣。
其次,地面兩旁對稱陳設着幾套朱木桌椅,兩兩連理。
餘光瞅了一眼屋內熟悉場景,玉軒目光立刻聚焦在此刻端坐於雙椅之上的身影。
左面,坐着一位偉岸、英氣逼人的青衫中年男子!
劍眉星目,一頭黑澤長髮束縛在一頂綠玉綰冠下,精緻順背,微微蹙起的眉腳散發出攝人氣息。
右面,坐的則是一端莊典雅的桃紅宮裝婦人。
粉黛娥眉,膚若凝雪,風韻猶存的面頰上,此刻卻佈滿了濃濃關切,眼睛直直盯着門口。
“爹,娘。”
拉着惜柔,玉軒幾步上前,行禮。
“爹 爹,娘 親,”,惜柔亦然,很是乖巧的欠身行禮,食盒此刻還挎在臂彎裡。
“哎,”
應和一聲,不等旁邊男子反應,婦人便很快起身。
幾步從椅子下來走到玉軒二人身邊:“丫頭,還拿着這作甚,累壞了吧。”
順手接過惜柔手中食盒,寵溺摸了摸惜柔頭頂。
然後轉身,看着玉軒因爲練功褶皺的衣袍,眼底滑過一絲心疼。
但也沒多說什麼,只是拍了拍玉軒衣服,喃喃嘀咕。
“一天天的盡受些折磨,可憐吾兒肉都長不了多少。”
不知是說給玉軒聽,還是說給其他人聽。
只見玉軒尷尬看了看自己身體,捏拳仔細感受了幾下,卻是不甚多肉。
旁邊惜柔見狀,忍不住掩嘴輕輕淺笑。
而那座椅上端坐之人,臉皮一僵,無奈搖了搖頭。
“好了,曉清。”
終於出聲,玉軒父親左手端起茶盞,輕輕抿了一口,眼角自然而然掃過玉軒身體。
感受到玉軒境界精盡氣息,暗暗點頭,只是這些別人看不見。
“爹,”
玉軒心中憋着一股勁,只覺呼吸急促,忍不住想告訴父親今日自己之長進,以求獲得些許肯定,但還是按捺下來。
“今日訓練,孩兒盡皆達到。”
玉軒手持木劍,抱前低揖,“而且,功力亦有所精進。”
彙報完,玉軒的眼角忍不住偷偷觀察父親神色。
可惜,觀察了半天,對方無悲無喜,根本看不出任何心情,不由內心失落,喟嘆一口。
“果然,還是這樣嗎……”
“夠了,君天蕩!”
陡然,一聲嬌喝響起,只見旁邊玉軒母親,站出擋在玉軒身前。
顧曉清看着自己孩兒嘴角苦澀,不由內心一痛,對着一臉淡然的自己夫君怒目吼起。
“你君天蕩好生厲害,堂堂當今武林之主,叱吒風雲,坦蕩對得起天下之正道,”
一邊說着,一邊氣不過,轉爲左手叉腰,右手食指指點。
“可是,對軒兒你何曾有過溫言柔語,有過褒獎肯定,有過慈父之笑容?簡直枉爲人父!”
一通痛批,搞得身後玉軒冷汗蹭蹭直冒。
他何曾見過母親如此陣仗,大發雷霆,素日也就小吵小鬧幾句,哪是這般?
着實嚇人,偷偷瞄向惜柔,發現後者此刻也正看向自己,一臉錯愕,嚇得直吐俏舌。
的確,父親是當今武林執爾之人,一身正氣,坦蕩浩然。
以中年之齡便達到江湖多少人夢寐以求的九重天之境,或許,他不是最強之人,但絕對是最令人敬佩之人!
對自己是苛刻了一些,但想必他有自己的考量,自己也從未有過任何怨言。
想到這裡,玉軒不由伸手扯了扯母親衣角,低喚:“娘~”
“傻小子,”
看着玉軒小動作,顧曉清便氣不打一處來,這楞木頭,就不知道爲娘良苦用心?
悵然一嘆,也不想多做其他,今天這一鬧只是想震一震某人罷了。
目的已然達到,看着夫君無奈蹙眉,顧曉清又瞪了一眼君天蕩。
轉身拉起玉軒和惜柔,直接朝門外走去,連招呼也不打,遙遙傳來碎語。
“走,別理你爹,他就是面冷心熱,不善表達罷了。今天你們兩個小傢伙一定累壞了吧?快去洗洗,爲娘給你留了好吃的,嘿嘿。”
……
“唉,這番鬧騰,讓我這父親以後還有何顏面?”
見三人已經走遠,君天蕩無奈搖頭。
左手撐着額頭,右手手指叩着桌面,側鬢兩捋頭髮垂下,似乎宣示着不爲人知的無奈。
“咳,咳!”
忽然,幾聲咳嗽打破此間寧靜,君天蕩眉頭一挑,自沉思回神。
擡頭看向窗戶,透過窗紙隱約閃過一個模糊身影。
佝僂着背,拄着一根柺杖,緩緩靠近門口,邊走,不時發出病樣咳嗽。
“噠、噠”
柺杖擊在地面之音逐漸靠近,很快,一根榆木柺杖率先探進門檻。
隨之而入的,是一蒼老、行將就木身影。
一身灰袍,散發枯朽氣息,渾身乾瘦沒斤兩肉,皮包骨頭的瘦削手裡拄着方纔榆木柺杖。
臉皮溝壑叢生,花白頭髮隨便束在背後,隨着咳嗽一顫一顫。
“少爺,”
老者渾濁雙眼看着君天蕩,發出滄桑聲音。
見得來人,君天蕩眼睛一縮,趕緊起身。
自椅子只是一踏步,便如瞬移般出現在老人身邊,徒留淺淡虛影還在空氣中徐徐消失。
“亞伯,你怎麼來了,快先坐下。”
君天蕩小心攙扶着亞伯胳膊,輕輕將其扶坐在賓椅之上。
目露嗔怪,身子卻不忘回去,將茶盞拿來倒了一杯放在桌上,然後並排陪坐一旁。
“時辰已經不早,還有何事勞需你親自過來,儘管差人喚我便是。”
“咳,咳”
又是一陣激烈低嗽,亞伯身子不停起伏,掩袖捂嘴,隨時感覺喘不過來氣。
君天蕩眼睛急抖,作勢又要起來,但是被亞伯揮手製止了。
“殘燭將息,其輝也弱。”
亞伯低着頭,眼睛呆呆看着手中柺杖,喃喃低語:“最近老頭子我總是夢見老爺,他一直朝我揮手,喚我過去,喚着、喚着,我便感覺真的要沉浸去一般。”
“唉,想來怕是時日無多了吧……”
“亞伯!”
君天蕩心頭一痛,陡然提高嗓音,看着自小陪伴自己左右,如同父親般的老僕,說不出的揪心。
對方年事已高,又跟隨自己顛簸數年,身體已然支撐不住。
彼此心照不宣,深知那一天遲早會來,只是沒想去如何接受這個事實。
“您老休再胡言,如今軒兒正茁壯成長,他還等着你教他武功呢,還有惜柔,這孩子你不會忘了吧,乃您親自帶回遺孤,焉能棄她不顧?”
確切的說,惜柔是早年亞伯外出辦事時,經一荒冢野嶺撿得。
“軒兒,惜柔,”
聽着君天蕩話語,亞伯腦海中應然浮現出兩個孩子的點點滴滴,歡聲笑語。
灰寂眼底逐漸有了生氣,漸有精光,有那麼一瞬,君天蕩恍惚看見了當年叱吒江湖的亞伯。
“咳,咳,罷了,罷了,老朽也捨不得這兩孩子,就再忍就幾年,看他們成長更高些吧。”
心裡重新有了支撐,亞伯好似咳嗽也不那麼厲害,拄着柺杖緩緩站起。
看了一眼桌上茶水, 欣慰一笑,“君小子,你還是沒變吶。”
話畢,自顧自轉身,朝門外走去。
君天蕩默默跟在身後,直到亞伯揮手止意才停下來。
目送亞伯背影逐漸消失,君天蕩揹負雙手,仰頭望空,袖裡拳頭緊緊捏着。
“傾天十二門~!”
悠悠間,一股凌厲氣勢散發,驚飛院落林裡羣鳥驚鳴。
…………